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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绝望的挣扎(二)

    田真不认为自己应该爱上那个男人,因为自己的姓氏高贵不可攀。

    田姓人与上古圣君颇有渊源。据传,田姓的始祖乃是虞舜的后裔。三千年前,武王灭商立周,追封前代圣王后人——舜的后裔妫满为陈侯,史称胡公满。传到胡公满十世孙陈完时,陈国宜公杀太子御寇,妫完与御寇私交相厚,陈完唯恐祸及己,便逃于齐国。陈完为人谦逊有礼,一向很有贤名,得到齐桓公的赏识,就任为公正,并受封于田地。其后子孙就以采地为氏,称为田姓,田完为田姓的得姓始祖。田完之八世孙田和把齐康公放逐到海上,自立为君,史称“田氏代齐”。从此田姓以齐国首都山东临淄为发祥地,活跃于华夏大地。田姓在先秦时期已分布于今雍州、豫州、冀州、荆州等地。传到田和重孙时,齐国为秦所灭,齐王田建被迁于共,其他田姓开始向西、北之地逃难。不久秦末起义军四起,田姓家族闻风而动,有八人裂地称王,煊赫一时。汉初,高祖刘邦采纳娄敬之言,强迁关东豪族于关中的阳陵,诸田亦在强迁之列,发展成为京兆一带望族,后来,田姓各族又迁徙至北平。从汉代开始,今川、鄂、湘、黔交界一带的华夏族和一些少数民族中已有不少田姓人。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战乱频仍,田姓避乱南迁,分布于长江中下游地区。唐代宗时,有田承嗣被封为雁门郡王而落籍当地。宋代之后,田姓开始有迁闽广地区者。明清之际,田姓已播及大江南北广大区域,从清代中叶开始,闽粤田姓陆续有人迁至台湾,进而移居海外者。历史上,田姓可谓是名人荟萃。在二十四史中,田姓单独列传的名人就有一百二十七人,于悠久的华夏历史中无处不在。如今,田姓在全国分布广泛,以北方临海等省为多,但其根基本家,仍留驻于田氏兴起之地——齐鲁。

    身为广阔华夏中屈指可数的九大世家之一——田氏宗家的长女,自小就享受着最好的爱宠、最高的教育,她如女神一般美丽、高贵、优雅、骄傲,年少时的她曾发愿,自己的丈夫应该像商场巨子郎慕修、政界新星叶孤君、龙魂英雄魏无病那样叱咤风云、名重当世,如此这般,两人才能交相辉映,成就一番佳偶璧人的佳话。她,注定是举世瞩目的天之骄女。

    小小的石家,还不值得她放在眼里。

    燕中石家,也是华夏之中有数的名门望族之一,曾在北方政商两界有着重要的影响力,但其底蕴毕竟与九大世家相差甚远,如今的石家已然处于没落之中。家主石宏基虽然励精图治,自身却不过守成之主的器量,竭尽全力单单守下了族中产业,如今已经淡出了政坛。小辈中全无惊才绝艳、中兴家业的人物,宏基长子石承嗣较其父更加不如,资质平庸、难当大任,次子石承业不务正业、一心当他的花花公子,倒是三子石承平另辟蹊径,凭着一身豪气入伍当兵,跻身军界上层,而且据传他与“龙魂”魏无病相交莫逆,故而说话极有分量,俨然成为石家的顶梁柱。

    但也仅此而已,在田真眼中,一百个石家也抵不上田家的一根指头,而事实也正是如此。石家这样的家族,就像在历史的大浪淘沙下浮浮沉沉、身不由己的小鱼小虾,哪比得上传承千年、屹立不倒的田家。九大世家,才是华夏自古以来的时代弄潮儿、命脉掌控者,就如同开天辟地后便存在的洪荒巨兽,如今只是一旦蛰伏,少为人知而已。

    田家的田真绝不应该爱上区区石家的二子石承业,即使两者有所交集,也应该仅限于普通的交往。说白了,就是石承业阿谀奉承、极尽巴结,田真不屑一顾、或是用些手段,将石家纳入田氏阵营中。要说两人能够结合,那真是笑掉华夏世家上下的大牙。

    但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料,田真爱上了石家的纨绔二公子——那个一事无成的石承业。在一次名为石家与田氏的洽谈,实为前者向后者求助的会议上,被自家老子逼着与大哥一同出席的石承业与代表田氏的田真邂逅了,一时间将田真惊为天人的花花公子从此展开了可以称得上死缠烂打的追求行动。从没有人敢在田真面前嬉笑怒骂、肆意无礼,但石承业他敢;从没有人敢于不顾周围的压力与田真逼人的容貌与眼神,当面顶撞于她,甚至争执不休,但石承业他敢;从没有人敢直白地对田真说出“你好美,我要追求你”和“你很美,但我并不一定会一直爱你”这些话,但石承业他敢。毫无疑问,石承业是一名极为优秀的情人,他能够洞悉女人们的心思,时而温柔体贴,时而霸道高傲,而田真也渐渐为这名有着异于常人的男子所吸引,即使理智时常提醒她不该如此,但突然萌生的爱情仍令她愈陷愈深,无可自拔。

    好情人并不等于好丈夫,即使作出“非君不娶”的承诺,石承业仍流连于花丛之中,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他跳不出也不想跳出这句话的诠释。况且,确实有一些不求名分利害、真心依恋于他的可怜人儿需要呵护关怀,他实在割舍不下。

    自从将这花心萝卜放在心上那时起,田真便命人二十四小时关注着意中人的一举一动,她已经习惯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即使是最为不可捉摸的感情。对于爱人的不贞,田真决定给予必要而适当的惩戒。她派人限制了石承业的人身自由,断绝了一切他与恋人们的往来。面对庞然大物一般的田氏势力与父亲的默许,石承业没有反抗的余地,花天酒地的奢华变成了苦行一样的生活。

    “纵意花丛二十多载,这也算是报应吧。”曾经的花花二少对为他抱不平的友人们这样说道。他在等待,等待他最爱的女人的回心转意。

    就在此时,“罪魁祸首”田真又惊又喜地发现,自己怀孕了,腹中是个男孩,是自己爱情的结晶。但首先迎接她的并不是祝福,而是父亲的质问。

    “真儿,我田氏千年世家,名声绝不容许被玷污。你必须做出选择,是净身出户还是将腹中的孩子……真儿,为父只有一句话,田氏不能有不肖长女,但为父会一直有你这个令我骄傲的女儿……”

    田真很快就做出了选择,看着老父惋惜又松了一口气的复杂表情,她一时间心中酸涩难当,但为了能与爱人孩子长相厮守,还是紧抿着唇、咬实了牙,将后悔的话咽了回去。那一刻,她深深地明白,女人最幸福的,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美满家庭。

    被逐出家门的田真丧失了所有的权力与地位,但仍有不菲的个人积蓄。她没有去找石承业,她的自尊不允许让意中人看见大腹便便又如此落魄的自己,于是就在自己名下的一座别墅中过起了半隐居式的生活。而终于被解放的石承业则仍在等待着田真。家丑不可外扬,田氏刻意淡化了长女被逐一事,其他了解其中内情的人也对此闭口不谈,对其遭遇一无所知的石承业只认为爱人原谅了自己的话自然会出现,否则自己无论如何都寻不到她的身影。

    十月怀胎,男孩一朝降生。田真为这男孩取名石守心,意为与恋人长守心意、至死不渝。

    石破面无表情地看着水面,这是他自懂事以来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生身母亲,眼眸中映出的,是母亲充满幸福与母性光辉的微笑。

    “没有什么感触吗?”一旁的通天轻声问道。

    “我是石破,那是石守心的母亲,与我无关。”石破说道,用犹如在陈述事实的语气,“以你的本事,难道看不出我心中发生了什么变化?”

    通天皱了皱眉头,答道:“千万轮回,消磨了你的一生恩怨情仇,却消磨不了你的本性真心,不管是石守心还是石破,你终究是你。”

    “哦?我倒不觉得现在的自己和以前那个废物有什么共同之处,你真能看得通透?虽然不指望从你身上学到什么,可我也不愿意让一个不中用的老家伙当我师父。”石破歪着头,语带戏谑。

    “我不会收你为徒,至于能不能学到什么,那就要看你自己的了。”通天淡淡地说道。

    两人又将目光移到了水面。

    石承业决心戒掉自己的风流性子,他很清楚田真就是自己最爱的女人,能够得到她,已经是侥天之幸,自己没有不去珍惜的理由。在获得自由后的绝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在处理着与情人们的关系,以期为那一段段曾经的感情永久地画上句号。他强迫自己硬起心肠送走一张张或带不甘、或带幽怨、或带哀戚、或带释然的娇颜,但当被对他用情最深的两个可人儿依偎着胸口、****了衣衫时,他的双手终于不舍地收紧了她们的腰肢。

    “我真是个没用的男人啊!”石承业这般在心中苦笑着。

    一个男人与两个女人享受着耳鬓厮磨的温存,这就是田真推开房门所见到的情景。

    今天的田真带着满腔的欢喜而来。恋人的重逢,骨rou的团聚,还有她一手创立的“业真公司”的成立,这一切都将给自己前所未有的幸福感觉!田真就是为此忍耐至今的。她摒弃了遗忘的矜持,如同强行闯入一般推开了房门,那在她眼中通往未来的美满生活的一扇门。

    但展现在她眼前的,宛如地狱。

    看着一脸呆滞却依然紧紧抱在一起的三人,田真觉得一切的期望、美好、幸福、坚持、信任,齐齐背叛了自己。刚才的幻想,如潮水般匆匆退去,只留下空荡荡的心,摔得粉碎。疯狂,随之而来,充斥了田真的胸中。怀中咿呀作声的,本是她最亲爱的儿子,现在却变成了对她莫大的恶意讽刺。田真将满怀的讽刺重重地摔到地上,用充满屈辱的巴掌和充满怨愤的直拳将强自镇定欲上前解释的石承业击倒后,逃也似地离开了,只剩下嗷嗷哭叫的孩子和痛苦呻吟的父亲,被远远地甩在身后。

    从此,田真回到了田家,再没有去见那对让她遍体鳞伤的父子。

    从此,一个个意外事故发生,失去了所有情人的石承业再也不敢面对那个曾经的女神、而今的恶魔。

    从此,世上有了两个人再不懂得何为欢乐,有了一个孩子再不明白父母亲情……

    “即使遭到爱人的背叛,又何苦为难一个无辜的孩子。”通天没有诚意地轻叹着,眼神却转到了石破身上。

    如旁观者一般的石破语气仍然平淡:“你很无聊吗?比起看这好像三流言情戏似的往事,不如教我怎么用这把剑。”说着提了提手中的戮仙剑。自太上陨落后,石破便剑不离手,时常抱在怀中把玩,却在无法发挥神剑的威能,但他仍旧乐此不疲,对这口凶戾的古剑极为中意。

    通天不理会石破的提议,只是发问:“有何感想,说来听听。”

    “并不存在谁背叛谁喔。严格来说,那个女人只是被自己的希望所背叛罢了。人们总是对现实有着过高的期待呢,一旦落空又要责怪这个、抱怨那个,缺乏最基本的自知之明。世界就在挣扎、期望、落空、再挣扎的链条中循环往复,直到绝望的尽头,哈,真是可怕呢。”石破轻快地回答着,注意力却放在手中的戮仙剑上,似乎要将剑上的一厘一毫琢磨通透。

    “被自己的期待所背叛,有时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呢……”回应着通天的若有所思,水面骤起点点波纹,尘封已久的往事,再一次一幕幕地鲜活上演,犹如今朝。

    天道如烘炉,熔毁我真心。

    万仙阵中,愁云惨淡,血光滔天。

    通天一手持紫电锤、一手执青锋剑,头顶诛仙阵图,一力对战元始天尊、接引道人、准提道人三大圣人,又有太上道君与被降服的多宝道人在一旁虎视眈眈,阵中更有阐教玉鼎真人、道行天尊、广成子、赤jingzi仗着诛仙四剑逞威,可怜截教众弟子,竟被本门至宝屠戮。一时间,兵凶战危,已然陷入穷途末路。

    罢了,今日认栽,带了众徒弟回金鳌岛,从此避世不出就是了。哼,待我杀了姬发、姜子牙,你们也不会好过!念及此处,通天奋力逼退三圣,振声高呼:“长耳定光仙,取我六魂幡来!”

    神书奥妙道德无穷兴截灭阐六魂幡,镇压截教气运,关乎满门兴亡命脉,更有奇能妙用,只须在幡尾录上姓名,一经摇动,必取其性命。通天早早将老子、元始、接引、准提、姬发、姜尚的名讳写上,交由长耳定光仙保管。绝地反击,固然能令姬发、姜尚一命呜呼,重创于四圣,但毕竟前两者乃承接天命之人,通天又与四圣交谊深厚,不到万不得已,不愿出此杀招。如今双方已经撕破了脸皮、杀红了眼睛,哪还顾得上许多!

    一道金光划破天际,使通天的双目愈加赤红。长耳定光仙跪在老子面前,双手奉上一物,三角状、通体乌黑、上有诡异的黑气隐现其中、下有六条幡尾轻轻飘扬,正是六魂幡。只见长耳定光仙将六魂幡奉予老子,跪在地上连连叩首,口中哭求道:“师伯慈悲,求您叫住了三位圣人老爷、阐教诸位师兄,我截教服输了!”

    老子取了六魂幡,一脸慈笑:“截教必亡,此乃天意,我等圣人亦不可违抗。师侄放心,你有功无过,如多宝师侄一般,投入他人门墙,照样得享长生逍遥。”说着,不再看全身僵直的长耳定光仙,取出离地焰光旗,轻轻一摇,关连截教一门气运的六魂幡顿时化为飞灰。

    大势去矣!何苦再白白害了众弟子性命。通天垂下了手中剑锤,放声喝道:“都给我住手!”声威所至,圣人众仙一齐止住了兵戈,看了过来。在所有惊讶的眼光中,通天低下了从来都是高扬的头颅,用混集了不甘、悲伤、无奈和如释重负的沉沉之音说道:“诸位道友,我……你们赢了。只求放过我门下弟子,从今日起,世上再无截教!”他可以低头,可以屈服,但终究说不出那一句,“我输了”。

    太上轻笑一声,放出捆仙绳,金光一闪,已将毫不抵抗的通天缚得结结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