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死而无憾
那从天而降的白衣女子，容貌清婉端秀，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但神色淡漠，隐隐似有一股煞气，让人不寒而栗。 元承宋看到她，脸色大变，禁不住颤声道：“你……你是那个女……魔头……长石……长石樱？” 长石樱？漠飞扬恍惚想起，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见过。恶织提醒他，在竹州广陵泽，去找古维庸的时候，曾在一家小客栈里，有人纵论当今七大散修高手，其中有个名字就是长石樱！ 长石樱？长石城，樱花！难道…… 那白衣女子并不看元承宋一眼，只冷冷地说了一个字：滚！元承宋便犹如得了赦令一般，忙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带着灰衣宗那几个汉子逃走了。 元承宋何等人物，见了她却像狗一样，只有夹起尾巴乖乖地逃命！ “你是……”葛里揉了揉眼睛，缓步移上去，想要看清楚一点。 “给我站住！”长石樱沉声呼喝，葛里却似充耳不闻。在他眼前，好像只有一树盛开的樱花，从数十年前穿越而来，绽放出最娇嫩的颜色。 “站住！”长石樱又喝道，随手向前一挥，便有一道流光如幔帐垂下，将葛里隔开。 “随……随姑娘？”葛里依然往前踏出一步，想要拨开那片幔帐，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开，接近不得。 “你还记得我？”长石樱淡淡地说道。 她没有否认，原来她就是当年被葛里救出的那位随家小姐——随常容。现在改名长石樱，显然是为了纪念故里。而樱花，则是她最爱之物。 “三十年来，无一日或忘！”葛里眼中闪着光，这光，融合了期待、兴奋、悲伤、愧疚……诸般情绪，难以分辨。 漠飞扬忍不住插嘴道：“看来，你也记得他嘛！” 长石樱说“你还记得我”，显然已经知道葛里其人，因此漠飞扬有此一说。葛里一听，神情更是复杂。 不料长石樱仍是冷冷地说道：“我当然知道他是谁，不然今天我怎会到此？” 葛里心潮难定，说道：“你……你是来找我的？” “不错！”长石樱说道，“我修为有成后，这几年就一直在找你！前些日子我听说有人修复了我随家故居，就猜会不会是你。” 漠飞扬拍手笑道：“好了，你猜中了！” 长石樱脸上却无一丝喜色，又道：“所以我一定要过来，一定要找到你。因为当年那场灭门惨案，你是我所知道的唯一一个凶手！” 说到“凶手”二字，长石樱的目光突然变得极为阴沉可怕！就连漠飞扬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葛里的脸上却是意外的平静，他长长的吁了口气，柔声说道：“你要报仇，那就太好了。” 他整了整衣衫，盘腿坐在地上，全身放松地，缓缓说道：“这三十年来，我一直记得一件事。那时我刚到你们随家不久，只是一个卑贱的下人，有一天失手打碎了一只玉杯，被管家训斥，他还罚我三天不准吃饭……” 长石樱冷冷地看着他。 “可是我一天都没饿着，”葛里的脸上浮起一个微笑，“因为一到黄昏，就有人偷偷送来饭菜，有鱼有rou——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头一天是红烧rou，第二天是大鸡腿……那味道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长石樱俏立花间，依然面无表情。 “那个给我送饭的女孩，每次过来，看我狼吞虎咽的馋样，都是笑眯眯的。她的笑容，就像樱花一样，是那样的温柔，那样的娇美。”葛里絮絮叨叨的，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浑然不理会边上还有别人在。 他抬起头，仰望隔了一层流光的白衣女子，微笑道：“三十年了，我已经老朽不堪，而你还是从前那副模样。” 长石樱不为所动，冷冷地道：“你说完了没有？” 葛里点了点头，说道：“今生能够再见你一面，我已此生无憾！能够死在你手里，更是求之不得！” “好，既然如此，那就受死吧！”长石樱大喝一声，素手一扬，那道流光就突然涌动起来，将葛里围在中间，且一点一点缩小了距离。 葛里闭上双眼，坦然而受。 漠飞扬忙冲过去，想破开那道流光，却被狠狠地反弹回来，体内气血涌动，身躯几乎没被撕裂！ 长石樱与素蝉秋齐名，那可是红树境的道祖啊！漠飞扬再怎么厉害，现在也绝无可能破解一个道祖的招数。 葛里知道他想救出自己，平静地说道：“臭小子，我是罪有应得。能死在随姑娘手下，我心甘情愿。你不要再白费力气了！” 可漠飞扬哪里肯放弃？他知道说服不了葛里，便对长石樱说道：“随前辈，这么多年来，葛里前辈一直念着你，你难道不知道他的心意？” 漠飞扬早已察觉，葛里对随常容有一份微妙的情感。葛里不敢说出，他就替他说出来，希望可以打动随常容。 长石樱却不为所动，淡淡地说道：“那又如何？他念着谁是他的事，跟我何干？何况，随常容已不在人间，我现在是长石樱。” 漠飞扬又道：“好，你可以不念他的情。但是，当初要不是他，你早已死在仇敌手里了，还会有今天吗？” 长石樱冷笑道：“他杀我全家，难不成我还要感谢他？” “这……”漠飞扬哑然失语。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片砖瓦，都浸透了我随家人的鲜血！我们随家，在长石城一向与世无争，到底为什么要将我们灭门？就连那些无辜的孩童都不放过！”长石樱森然道。 她的语气愈加凌厉，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冰冷的刀，凿刻在漠飞扬的心上！漠飞扬的确无法反驳，在鲜血面前，在大劫难面前，任何说辞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葛里挥了挥手，说道：“飞扬，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随姑娘能有今天，一切都是我的罪业！我已说过，我情愿死在她手里。你不必多说，赶紧回去吧。” 漠飞扬叹了口气，对长石樱说道：“好，既然你要报仇，我也无话可说。不过，你确定真的要报仇？” “你这是什么意思？”长石樱一怔。 “如果你真的要报仇，难道就不想知道真凶是谁？”漠飞扬一笑。 “真凶？”长石樱耸然动容。她当然想查出这幕后的黑手，但三十年来，她踏尽千山万水，却连半点线索都没找到！当年那件事，好像凭空而起，又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她几乎都要放弃了！ 于是，找出葛里并杀了他，就成了她唯一可行的复仇之路。 漠飞扬点头道：“当年灭你随家的，是一个叫‘天狼星’的杀手组织，葛里不过是其中一个负责情报的喽啰而已。你即便杀了他，离报仇还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真有天狼星这个组织？” “不错！你应该知道长耀宫的曦长霄掌门吧？”漠飞扬说道。 长石樱点了点头，她们随家和长耀宫极有渊源，曦掌门当年便是随家的座上嘉宾。 漠飞扬道：“随家遭劫后，曦掌门暗中调查，发现杀手就来自‘天狼星’组织。不过这个组织很神秘，没人知道它的主人到底是谁。” “曦掌门暗中调查的事，你又如何得知？”长石樱反问道。 “因为，曦掌门就是我的师父！”漠飞扬说道。 “你是曦掌门的弟子？难怪年纪轻轻的，实力如此出众了！”长石樱吃了一惊，言语间对漠飞扬也多了一些信任。 “不敢。”漠飞扬继续说道，“当然，‘天狼星’也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真正要灭你随家的，另有其人！” “谁？”长石樱忙问。 漠飞扬摇了摇头，“我现在也不知道。但那个人，一定对你们随家很熟悉，而且是你们防备不到的！” 长石樱皱起眉头，陷入沉思。她完全想不出来，会有谁对随家恨之入骨，却又表面亲善。 漠飞扬道：“随前辈，我们在这里找到一间密室，你可知道里面存了什么东西？” “密室？”长石樱吃了一惊。 漠飞扬将刚才的发现告诉她，说道：“以我推测，那人的目的，就是为了夺取那样东西，所以还将你祖父的手掌切了去。” 长石樱脸上显出愤怒之色。漠飞扬从她的反应上判断，有关密室，她应该并不知情。 长石樱说道：“我曾听父辈提过，说我们随家有个什么玉，是传家之宝。莫非就是那块玉？” “五行琅嬛玉？”漠飞扬不禁脱口而出。 “不错，就是五行琅嬛玉。”长石樱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那人觊觎你家的琅嬛玉，便不惜请出天狼星杀手，灭你随家满门！此种心肠，实在歹毒！”漠飞扬愤然道。 “到底是谁？”长石樱忽然一声长啸，刺得漠飞扬等人的耳朵都快聋了。 漠飞扬忙又问道：“随前辈，那天晚上，是否有谁来做客，你还记得吗？” “那天晚上？”长石樱以手扶额，努力回忆。可是，留在她记忆中的，只有可怕的杀戮和血腥，只有家人惨烈的哀鸣！ “啊！”长石樱浑身颤抖不停，她的脸色愈显痛苦，仿佛三十年前的灾难，又一次发生在她身上了一般。 漠飞扬看出不对劲，忙喊道：“随前辈！” 长石樱让自己平静下来，长长吁了口气，说道：“我想不起来，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能否揭开凶手的身份，长石樱的回忆可谓至关重要。如果她想不起来，又到哪里去寻找线索呢。可是，毕竟过了三十年，想不起来也很正常。 “我倒有个办法，可以让她回想起来。”玲珑宫中的恶织突然说道。 “什么办法？”漠飞扬问。 “引魂回梦咒，一种魔咒，能深入灵魂界，将她隐藏最深的记忆慢慢导引出来。”恶织解释道，“但前提是，她要回到事情发生的地方。” 事情发生的地方，不就是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