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独臂风浅
“莫不是东方诓我?这四处竟空寂寂的无一个人影。” 正疑心间,蓦地感觉东方曜离拉着自己的手一紧,疾疾道:“小风避开!”与此同时,半空中一声悲愤欲绝的尖利女声响起: “猫妖!快还我大师兄命来!” 转头一看,一柄明晃晃的剑指向东方曜离后背不足半寸处,祝东风一时情急顾不得文雅,连忙伸手拽着东方曜离就地连打了两个滚,方避开剑芒,惊出一额的冷汗来。 定下神来去看东方曜离,却见他一双眼黑漆漆的有些失神,祝东风始才发现自己正趴在他身上,现下的姿势确是个十分暧昧的姿势。英雄救美的话本子中每每有这么一出,祝东风都会批评其俗不可耐。而如今发生在现实中,祝东风不免有些尴尬,咽了口口水猛的爬起。 半空中即刻跃下十几条人影,清一色都是白色长袍,长剑别穗。 “你这猫妖,哪里走!”瞬间剑气当头罩下。 祝东风此时法术尽失,心道不妙,十几柄剑齐齐戳在二人眼前,剑气凛冽。 “呵呵,诸位壮士剑下留情!我们可不是什么猫妖!”祝东风用两根手指拨开杵在自己鼻尖前的一把剑,活动了下差点变成斗鸡眼的眼睛呵呵笑道。说完,又转头拉拉东方曜离的衣袖道:“东方,你不是天门派的弟子吗?怎么他们都不认识你似的?” 东方曜离正要开口,却见对面那刚刚将剑指在祝东风鼻尖上的女子又抬起剑来,眼圈一红,厉声道:“你少来骗我,我亲眼见到大师兄砍下了猫妖的一只胳膊,猫妖发怒,祭出个邪物来将我师兄给杀了,我大师兄都死了,你们还化作他的模样来天门山,你以为你变张脸我就不认识你了吗?你分明是那断了一臂的猫妖!” 说完,又将剑尖一转指着东方曜离道:“还有,我大师兄一向只穿白色衣裳,你这一身sao里sao气的紫衣,你分明不是我大师兄!” 听这声音凄切,如丧偶的小寡妇,祝东风心下猜想,这女子对他大师兄定是情根深种的。 “揽月、清言、司谭、子辰,数月不见,你们都不认识我了?”东方曜离眉毛一挑,眼睛微弯道。 剑略移开了些,面前的四人狐疑满面。看形容是被叫到名字的那几位。 东方曜离看他们仍有狐疑,又缓缓道:“唔……子辰你上次欠我的二十两还未还我吧?还有司谭你托我买的烟雨阁的玫瑰色胭脂我也买到了。”说完从袖中拿出个胭脂盒子在那个叫司谭女子的眼前晃了晃,接着又转头望着对面的男子戏谑道:“清言,我下山时你还因被逍遥峰上的凌碧小师妹拒绝而伤心不已,不知现下可好多了?” 叮叮当当几把剑落到地上,面前几人齐齐唤道:“师兄!” 祝东风眼见着一边的那个叫揽月的女子一时激动晕了过去,扑到东方曜离身上,心中不禁感慨,果然是一出认亲的好戏! 方才用剑围着二人的一众白衣弟子都纷纷收了剑,挤开祝东风上前,七嘴八舌地向东方曜离嘘寒问暖。未几时,听当中一个唤道:“师父来了!” 一角白衣自天门后一个须弥座下缓缓而来,却是一个须发皆白精神抖擞的老头儿。 “唔……果然仙风道骨,自有一番神仙气度。”祝东风不禁暗叹。 那老头儿出现,天山一众弟子都自动排开,齐声行礼道:“师尊!” 东方曜离上前来,淡淡行了一礼道:“师尊。” 只见那老神仙三两步上前来,似是有些惊吓,又有些激动,盯着东方曜离看了半晌,咳了一声,颤声道:“咳……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正安静间,却见那老头儿将眼神转向了祝东风。 祝东风只瞄了一片衣角,当机立断,以生平最羞涩的姿态深深地埋下头去,含蓄拍马道:“小女天雍人氏祝东风,久慕天山派创派老神仙的大名,今日得见,果然丰神俊朗,名不虚传!” 上方传来呵呵一笑,那老头笑得十分和蔼可亲,满脸褶子似开了朵菊花:“姑娘过誉了。既是相见,即为有缘,不知姑娘来我天门山,所为何事?” 祝东风扭扭捏捏半天,心中九曲十八弯,心道:“我能说是为了混吃混喝么?还是说为了寻剑?唔……想来都是不太妥当……”正寻思着,忽听东方曜离声音温润,不急不缓道:“这位姑娘是我在回山路上所遇,她一心向道,誓要上得天门山拜在师尊门下,我见她身世可怜,又有些灵气,故而自作主张将她带上山来,莽撞之处还望师尊见谅!”言罢又要行礼,却见那老神仙身躯一抖,连上前将他扶住道:“既是你带上山来的,想必……想必一定是天赋异禀、身残志坚!我收她作弟子便是……” 祝东风不知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幻觉,她总觉得这老神仙似乎对自己的大徒弟东方曜离的态度总有些许说不明的味道,与其说是疼爱,倒不如说是敬畏,说这话时连着他白色的胡子一翘一翘的,倒有些颤颤巍巍的劲儿。 祝东风正看着那老头的胡子,心中有些疑惑,却见他捏了个诀,手中即出现了一枚碧色剑穗,和蔼地冲祝东风示意道:“好孩子,过来。” 这声好孩子听的祝东风有些舒爽,油然而生出一种自己还很嫩的错觉,随即从善如流的行至前去,行了一礼接过剑穗。 只听那老神仙道:“你以前叫做祝东风,但今日既入了仙们,我便赐你一个道名,夜放东风,星光浅浅,以后,你就叫风浅吧。” “谢过师傅!”祝东风得了新名字,只觉得有些新奇,好似自己又开启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一段人生。 自此,天山派又多了个独臂的六师妹,名叫风浅。 天山派作为仙山第一大派,在修仙一道上可谓是首屈一指,在管理上,门规也是十分森严,将一众弟子分了个三六九等,十二分的体现了贵贱有别的法则。
其中,许多无家可归的孤儿、慕名而来的凡尘庶民,除了极少数灵性极高的,大都只能学些粗浅功夫,并未设有特定的师傅指导,平时多半担任杂役的工作,且都住在外庭。 一般的正式弟子,都是些资质稍高,或者家里有些地位和财力的,他们都是在某长老或某师叔师伯处记了档拜了师的正式弟子。修习比较上乘的道法,大都住在中庭。 至于内庭,住的则都是些悟性极高的灵秀弟子、或者是在凡间时地位极高又一心向道的公子王孙,又或者,是二者兼备的人中之龙凤。内庭对于其它普通弟子来说,就是两个字:禁地。 听到司谭小师姐对师门规矩的介绍,祝东风忽得想起个小典故来,据说之前有个朝代笃信佛教,当时的帝王认了个叫玄奘的和尚作兄弟,那和尚十分虔诚,两只脚自东土至梵境一路跋山涉水、历经八十一难,欲向那莲座上的佛祖求取真经,当时那佛祖也向玄奘要"人事"来换取真经,说的直白点就是钱。 梵境里的佛祖也要考虑“人事”这种俗物,更不用说这种凡界里的仙山小门派了,是以祝东风对这种把弟子分为三六九等,赋予王孙贵族以特权的做法也并未觉得有多么惊奇。 由司谭领着参观完天门派的各个主殿侧殿,祝东风就以天山派嫡传六弟子的身份住在内庭的一间厢房里面,房间布置十分精致,被褥茶具一应俱全,然而未过多久,她却开始郁闷了起来。 自下凡界以来,祝东风已经确确然成为了一个十分正宗的凡人,每日须得吃上三顿饭,至少去一趟茅厕,然而这天山派的内庭……前面的这五个师兄姐们都已修习过了辟谷之术,平日里并不用吃饭食,故而内庭并不设厨房和恭房。 这没有恭房还好说,天门山上花草树木十分繁盛,找个后山没人的地方解决了就是,也正好给那些花花草草施点肥,然而最让祝东风郁闷的问题是——没有厨房,没有厨房就意味着没有食物,且若要从内庭到中庭去吃饭,须得走上整整两个时辰,这对于现今无任何法力的祝东风来说,确是个十分可怕的噩耗。 一连三日,祝东风不是奔波在去吃饭的路上,就是躺在床上听着肚子里轰隆隆的唱大戏,郁蹙极了。 直到第四日一大早,祝东风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将自己简单洗涮了,捧了半杯昨夜里放在桌上的浓茶,趿拉着鞋边喝边往窗挪,预备打开窗户吸收吸收这天门山上的灵气。 方踱到窗前,打开窗户,外面淅淅沥沥的,才知道是在下雨,一阵凉意袭来,冷得祝东风打了个极刁钻响亮的喷嚏。似乎是打喷嚏时用了些力,只觉得那雨罩的眼前的所有东西都朦胧了起来,且那一方窗户左旋右转的,看的自己有些晕头晕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