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虫儿觉得自己怕是要死了,接连两日滴水未进,更不要说吃些事物充饥,她最是个贪吃的人,现如今秦小凤将满桌子山珍海味陈列面前,她居然连产生吞口水的欲望,都已经丧失。 等傲狠……满心等着他来解决自己,好叫自己痛快。 虫儿呵呵一笑,惊得秦小凤浑身悚起鸡皮疙瘩,煞是慌促不安。 她……她不是疯了吧? 秦小凤本就对于虫儿的绝食行径,表现出极大的恐慌,这深切关系到自己生死存亡的大问题。 见虫儿对美食毫不动容,秦小凤索性用银筷子拣起一朵松花鱼,殷切中杂带着更多的惶恐不安,将食物跪递在虫儿嘴前。 那饱满多汁的鱼rou仅贴着虫儿的嘴皮,鲜爽的蜜汁便迫不及待地从唇峰滑至双唇间的缝隙内,滋润了微微翘皮的嘴巴。 嗯?虫儿有些恍然如梦地舔了舔唇皮的新鲜滋味,自顾自道“该喝药了吗?好苦,端走。”,说完又陷入半醒半昏的蒙昧,死人一般毫无表情。 这是她今日第五十七次胡言乱语。 秦小凤久见她半脸的疤痕已是毛骨悚然,如今再搭配疯疯癫癫的呆滞表情,和木偶一般的诡异举止,越发恐怖起来。 虫儿良久,叹口气道“如果真怨恨一个男人,千万不要叫他死得比自己早,否则一切恨意突然变了滋味,搞不好又变成了汹涌的悔意,更是折磨自己。” 唉唉唉……长叹不止,她这番苦楚伤怀根本无处宣泄,只好拿自己的身体作贱。 秦小凤眼见她日日消沉,精神萎靡不振地吓人,生怕虫儿被脸上的疤痕骇住了心智,从此变成痴痴呆呆的傻瓜。 万一真是如此,她这条贱命可是吃罪不起的。秦小凤毫无思考,赶紧疾步奔出房去,只有及早得向主人禀明情况,才是活路。 屋里少了秦小凤的啰嗦,安静得极是骇人,虫儿的心里比这安静更加沉默,甚至比死亡还要静寂。 静寂……静寂…… 忽而,她的腹部内微微动了一动,起初虫儿也不曾在意,接下来,腹部内的拨动变得明显而沉着。 有力的扭动阵阵传来,一下……两下……三下……如同水波的摇晃,顷刻将虫儿心田的死寂搅扰个不得安宁,仿如春雷唤醒沉睡了整个冬天的安眠。 沉着,而有力。 虫儿讶异地将指尖伸入长裙,光洁平滑的小腹侧,若有似无地鼓起一个圆溜溜的小丘,慢用指尖轻微摁住小丘的顶梢。 如同不小心摁住了小蝌蚪的尾巴,仅隔着一层皮rou,却明显感觉到腹内的生命瞬间在扭摆挣扎,拼命地挣脱自己无意的钳制。 “啊!”虫儿惊得急忙松开手指,腹内再扭动分纹,立刻恢复了先前的沉寂,连肚皮上顶起的小丘,亦随之消匿的无影无踪。 腹中还会有谁,会在她生不如死的时候,给她活下去的惊喜? 死寂是一成不变的,虫儿的心却陡然活了过来。 孩子!孩子!他居然还活着!他居然没有抛弃自己!! 之前的晦暗顿时烟消云散,虫儿自床榻上一跃而起,她的身体依然疲软不堪,可是心里的希望如同曦阳在胸腔喷薄欲出。 天哪!天哪! 孩子!孩子! 虫儿的心底不断地呐喊,尽有种喜极而泣的冲动,她的孩子,他的孩子,他们的孩子…… 戛然而止,是她一个人的孩子,是她在这世间,唯一可亲,可爱,可信的人。 虫儿当即发誓,她再也不敢轻视这个孩子,再也不会拿孩子去冒任何险。 孩子要好好地活,她也要好好地活! 傲狠随在秦小凤的身后而来,他倒并不在意那人的死活,只是连珠还未成熟,这时死了便要花费更多的功夫。 急疾迈入房门,只见一个毁容女子毫无坐相,直接蹲在椅子上,将整桌佳肴满满塞进嘴里,一副风卷残食得模样比昏昏欲死的模样更加恐怖。 傲狠还没有来得及看向秦小凤,她噗通一声已经狠跪在主人脚底,哀哀求饶。 撇开瑟瑟发抖的身影,傲狠踱在虫儿身旁保持沉默。 虫儿满心满眼里只有美食,吃起来咂咂有味,全然不把身旁的恶魔放入眼帘。 “给点水!”虫儿将油乎乎的双手伸向秦小凤,秦小凤不断地磕着头,洁白的额头印出红彤彤的血痕。 烦人。 傲狠眼神示意,秦小凤立刻如临大赦,跌跌撞撞跑去端水。 傲狠再看虫儿,默觉昨日还生不如死的家伙,尔今吃起来生龙活虎,根本不似贱婢口中的伤心欲死。 此刻的虫儿浑身散发着勃勃生机,叫他看了很是不爽,这世间只要她痛苦到活不下去,他才能心安理得。 傲狠道“你知道我这几日,去干了些什么?” 谁管你是jian.yin掳掠,还是作jian犯科,虫儿理都懒得理睬他。
傲狠就知她会如此表现,漫不经心道“雀无极来了,要找你……” 虫儿闻言无觉,灵眸微挑道“反正有你护着我,天王老子来了又能奈我何?” 语毕,恰秦小凤端了一碗解渴的鲜汤上前,虫儿随手捉起她干净的裙角,将手指的油腻,擦拭得根根清白。 “姑娘……”秦小凤无语凝噎,傲狠亦没有张口阻止,她自知身份微贱,命悬一线,只好吞去满腹委屈,绝不言喘。 虫儿想着傲狠大概要重新审视秦小凤的价值,故意朝他放肆道“傲大帅哥,今日如果不打算折磨我,可容我睡一小会儿?” 好困,连续夜不能寐的煎熬,陡然化作致命的困乏。 她需要睡觉,养足精神才可以走得更远,战斗得更持久。 不屈不挠才是生机! 傲狠倒是无所谓,暗示秦小凤要寸步不离地监视着虫儿,而自己又再一次离开。 秦小凤默默拾掇好桌面的残骸碎骨,搬了一把红木矮椅,端坐在床榻之外,一边轻搓裙摆上的油污,一边敬听虫儿的吩咐。 虫儿躺在床上,轻手抚摸被食物塞得有些微鼓的肚皮,肚子里的小蝌蚪一下子安静地不知所踪,叫虫儿十分满足又很期待。 胎动的感觉是不是都是如此奇妙,可以让人情不自禁觉得,纵使身处地狱,也是充满希望。 地狱……地狱…… 虫儿不自觉轻叹一声,她该如何振翅高飞呢? 秦小凤听她叹气,简直惊吓不止,弹簧一般从矮椅上跳起来,慌张问道“姑娘需要什么?小凤一定竭力办到!” 看着纱帘外孱弱的倩影,虫儿觉得自己的目的算是达到,冷声回道“你其实不必对我唯唯诺诺,起码你的命还好好的留着,而我的命却已经捏在别人手中。” 秦小凤愣了半晌,接嘴道“姑娘不讨厌奴婢?” 虫儿隔帘道“欺负你的人,不一定是要你死的人,可是真正要你死得人,有时候并不屑欺负你。” 例如傲狠。 她这似是而非的话把秦小凤说了个糊里糊涂,待等了半晌,再帖耳倾听帘里的动静时。 只传来虫儿均匀安详的浅息声,将层层叠叠的纱帘,拂得轻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