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傲狠真正的容颜,在巨火阑珊中格外醒目。 我听他如此谈及我的血,心里又可笑,又可悲。根本无须他赘言,但凡几年内我遇见过的,十只雪妖,翱炽,鬼谷女…… 还有一个独孤斩月。 他们之中哪一个不在觊觎我通体的药血,他们哪一个不想独占我身子里流淌的宝贝。 我知道我的生命如果不停止,恐怕还有更多的人前仆后继着来算计我。 青芜教训得极是,这世间只有我可以保护自己,死守自己的秘密。 回想药奴处心积虑偏要知道我是不是雪若,想我可能主动去出卖自己吗? 胃痛长了犄角似得钻进心肺,腹内的血液似是要逆行全身,因为找不见宣泄的出口,一浪高于一浪,攻击我的各个血道,我的躯体抑制不住得抽搐起来。 我撇开傲狠的问题,另问道“女子的桃花癸水来了,会死人吗?” 自从来了月幸,我的身子完全异于平常。 “你问我,不如问他”傲狠凭临着火焰的热晕,迢迢一望。 端木云从烈火弥漫的灰烬里踱步而出,脸上挂着喇叭花一般的笑容。 仿若一朵僵死的白色喇叭花,被火色渡染了狷红。 “端木云……你怎么来了?”我悄挪一下身子,结果骨头缝里塞进凉气一般,每根骨头断然离衔。 “我来看看,虫儿姑娘你的毒发作了没?” “我的毒?”这该让我怎么解释。 “姑娘是不是先腹痛难忍,再胃痛钻心,最后再百骨失觉,现在痛不欲生啊?” “你怎么……知道?” 我看他神气悠然站在离我不远处,根本不像被毒物折磨过的模样。 “因为……我给你下的毒……”端木云的脸,轰然崩塌的高墙,扭曲作可怖的鬼面具,白腻腻地涂抹在脸骨之外。 他一字一顿道“我给你下的毒,算算时辰,应该才刚刚开始发作。” “你……给我……下毒?”从头至尾,难道不是只有我在戏耍他? “对了……”端木云神色剧变,唯独如他的笑不变,挂在眉头,挂在眼角,挂在嘴唇。 但他的rou没有笑。 “我给你吃的蜘蛛,有毒……” “我给你吃的野菜,有毒……” 端木云鬼笑着竖起双手小指,那弯弯瑜瑜的长甲缝,天然藏匿毒粉的器皿,只需蜡封便可隐藏数枚见血封喉的毒丸。 “我叫你捉得紫尾魅鼠,听说也剧毒无比哦……” “紫尾魅鼠?不是火鼠吗?” “哈哈哈哈,你自己不是都说了火鼠长于南荒之地,这种阴气十足的山谷,肯定是孕育紫尾魅鼠的绝佳场所了!” 难怪他处处打断我的思路。 “你这混蛋!”我使劲一扑他,手腕与手掌间的血窟窿,本来血浆已渐停,奇怪我一乱手脚,那些血xue突然凝烧起一簇紫火,毒火将血渍烧个干净后,竟然往烂rou里烧。 我抵死拿好手去捂住那渐烧渐进的紫光,手指被灼焦的糊味刺入鼻腔。 端木云随手折了根草,用草尖戳戳我掌心糊烂的血口,我撕痛得挥扫他手里的烂草,端木云反手一拨,把我的身体重新播倒在地。 他毒笑一声把手底的折草径直插入我腕间的烂rou,嘴里阴狠道“美人,没有用的,紫尾魅鼠死前会将它最鸷毒的尾巴,射进人的rou体,这些毒尾即便被揪出,也会每隔半个时辰复燃一次,直到把你身子里的血烧干为止。” “你不怕遭报应吗?”我已经被浑身的撕心裂肺折磨得没有了生气。 “你分明没有中毒,却跑进九层香障里装模作样,你说我不叫你尝尝毒发嗜骨的滋味,怎么对得起我千百年来修得医术。” “你知道?我……” “我怎么会不知?我假装腿部毒发,就是验你一验,可是你更蠢,为了掩饰自己,居然以针刺探自己腿上的xue位,结果反而疏通了腿上所有的活血,所以我下的毒才更加立竿见影。” “你听我说过这些话时,我端木家的密毒应该攻入你的肺部,你马上喷血不止才对。” 听他狂言,我肺部果真痛不堪言,方才的血涌似乎找准发泄的时机,一齐腾涌喉管,一口怒血喷淋半空。 端木云灵犀一躲,避开血泉。 我眼里的端木云是多么该死,恨得我巴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可是我的脑海忍不住去反思另一件诡异的事情。 我不会中毒,我内心不断呐喊着我不会中毒!自小到大我吃了无数的毒物,一直都相安无事。 他这是在欺骗我,我怎么会中毒呢? 可是他说的症状和我现在的情况如出一辙,我怎么会…… 难道说……我以银针刺激了腿上的xue位,再加上他端木家的密毒,导致了我第一次来月幸。 难怪我如此大了,才第一次落红。莫不是我的身体特异,身上的血量有限,绝对只可供应一处需求。 也就是说我若果要做个完整的女人,我身上的药力便会自行解除。 看来我也可以做个普通人。 但是,我却要死了。 我咬紧嘴内的软rou,咸猩的血流再次填充口内,我抖抖索索从袖间掏出一根银针。 端木云大骇,飞脚踢来。 他以为他值得我浪费这根针吗?我冷哼一声,避开他的杀伐,一针刺在自己的小腹内。 只有阻止月幸,我才可以继续做一个百毒不侵的药人。 可是,我的人生,简直更加的不幸。 端木云一脚落空,气急败坏再踢一脚,无意间踢在我的袖间。 我的引魂铃从水袖里飞离而出。 傲狠慢条斯理捡了起来,捏在眼前略略微看,自鼻尖冷冷清清道“那日见你给中毒的小白脸,喝你指尖的血,我以为你是我梦寐以求的药人,结果你也不过是个无用的废物罢了。” 傲狠看闭随手一撂,那引魂铃疾化出一道快痕,滚落在即将烧至的大火中。 我清楚看见,铃面如今变得五彩斑斓,各色辉煌。 我真的由百毒不侵,变作身中百毒。 “烂酒鬼,你想替她出头?”端木云始终对傲狠保持着警惕。 他如此虐杀我,傲狠也不曾多言。他便知道,傲狠是不会管任何人的死活的。 可端木云的骨子里,依然怕极了傲狠。 我却知晓。 傲狠只对与自己有利的人感兴趣。现在他知道我不是百毒不侵的药人,那便是死不足惜的废人,再留下去也是枉然。 他自高而下地斜视着我,最后无情地赠一言道“早提醒你端,端木家玩女人声名狼藉,现在看来怕也是玩成精了。” “所以不要轻视男人的心机,更不要只看见男人的笑脸,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傲狠摇了摇腰际的红色引魂铃,拿手无意间摸一把铃间的暗红,嘟哝道“涂在上面的血一碰就掉,真不好玩。” 乳白色结界轰然裂开一线,一道白色灵光宛如白色的华幔,罩笼着傲狠的身影,将他安全带离了此地。 野火还在焚烧,我躺在地间感觉大地也阵阵传来余热,刺鼻的烟灰味近在咫尺间,天地挥洒一片灰雾。
端木云白面绽出阴森森的yin笑,道“现在就剩我们俩人,趁火烧过来前,我再叫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如何?” “你觉得你的魅力够吗?”我气炸了心肺,再吐一口心血在地。 “烂酒鬼不是说了吗?”端木云走过来半跪在我面前,拿起我的一缕头发,在我嘴边画着嘴唇的轮廓,“我玩女人是成了精的。” 我啐一口血水在地,眼神剜刀一般死盯他的一举一动。 他不怒反笑道“你可不该怨我,要怨也该怨那姓药的,明明说只留名字带两个字的,却唯独把我端木云留下……” “他明明说要公平竞争,却把你暧昧得搂进怀里,引人猜忌,招人妒恨…” “他明明是个一无是处的狐狸精,却独占行风这块肥rou……” “他明明是个废物,却顶替我们端木家族,登上医圣的宝座……” 熊熊的炽光在他诡异的脸颊明暗交错,明的是烈焰,暗得却是他的心机。 原来端木云……呵呵呵,我以为他是针对我,原来也不过是针对药奴头顶“医圣”的名号。 我吐着血沫,苍白一笑。 我此时感同身受,我和那死在刀下的紫尾魅鼠无异,都看浅了人心算计的智慧。 “你还笑得出,看我叫你笑!”端木云一把揪开我的衣襟,雪白的锁骨在他**的眼神里,画角悲迷的苍月。 “我警告你不要碰我……”我眼里扯起剧冷的風帐,飞出眼睫,寒卷住他的举止。 端木云微怔,旋即被情火冲昏头脑,再兽欲熏心,一把拉开我的腰带。 药奴给我的药丸,滚落地面。端木云拾起来仔细一闻,张狂大笑起来道“美人,早知道就叫你自己脱衣服啦!” 他把药丸揣入怀内,粗喘着靡靡的yin秽之气,喷了我满怀,情难自已道“药已经搞到手了,只差美人入怀……” 他的嘴停留在我的锁骨处,反复吮吸,粗粗浅浅的低吟从他口里溢出,再吃回他口里,欲仙欲死。 “我说……你……离……我……远……点!” 我的怒火再心肺积酿已久,所有的毒物所带来的痛楚,伴随着我刻骨的羞耻,在胸膺里积累,积累,再升腾。 我胸口有一圆火点,被烧至极端的狂热,宛如准备喷发的火山口,即将涌爆。 我看看即将蔓近的火苗,那火如同心口的恨,一同从腑脏延烧至整个天地。 “滚开!”我怒吼一声。 一股混沌的力量自我的体内复苏,从胸前的火眼磅礴纷争,天摇地骇。 我身旁的火被无形的力量揪出一道,滚滚袭来,宛若奔流的汪洋。 “啊啊啊啊!”端木云惊恐万状地看着火流将我包围。 “你……你……你是妖!”他如涸辙之鮒,拿手不停地指着我,脸色及近雾里看花。 火涌在我身周,围作一朵巨大的火莲,那灼灼的明艳触手可及,却烧不痛我。 “滚……”我从牙间挤出一个字。 杀他脏手。 “啊……你这妖怪,烧死你!” 他手慌脚乱,摇动腰际的引魂铃,撒欢自我眼前逃离。 我看他跑了,才将胸口憋死的毒血再喷出口,顿时我身周漂浮的火莲旋即散尽如尘。 所有肆虐的火苗悉数熄灭。 我直挺挺倒了下去,天地总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