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猝然而出的黑镜
大惊之下,李蛰弦连忙施展开玄暗行隐之术,凭空消失后,拔起丑木弓急速后退,此刻他原来所在之地的周遭,皆残留有杀刃留下的红光,白起可从任何一处出现,着实危险,然而他刚刚转移,白起紧随而至,刀光所至,红霞顿生,半个校场都成了一个血红,李蛰弦的肩侧一个不防,顿时又多了一处伤痕,这一下让他更是难堪,血珠滚落,脚步仿佛都有些踉跄,远处的茗惜满脸焦急,却又害怕他担心,不敢叫出声来,攥的南音昔的衣袖,都快要扯落了。 南音昔见状也只能拍拍她的手,说道:别着急,他会有办法的,你说是吧,少主? 南宫一羽却没有听到,他的目光一时紧紧的盯着场中的两人,直感慨为何李蛰弦的境界又在提升,一时又落在身后不远的人群中,里面一个显眼的人赫然便是早晨湖上袭击李蛰弦的慕容氏,看他的眼神,似乎是在打茗惜的主意,不由更加紧张起来。 南音昔见他不答,猜到他可能在想其他事,别没有再问,反身握紧了茗惜的手,将她轻轻的抱在怀里,安慰了几句,此时场中巨变又起,只见李蛰弦正中一道红光,仿佛要被其劈砍成两半一般,茗惜双目一紧,浑身一震,挣脱南音昔的怀抱,就要往场中跑去,但一个身影猛然拦在了她的身前,不是钟南子又是谁,茗惜双目闪过一丝白芒,指间也雀跃起白光,眼看就要出手,南宫一羽提前一步抢上前来,对她说道:别担心,你看场上—— 茗惜微微一怔,白光止息,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道红光并没有直接劈下,而是被一面宛如旋转的黑镜拦住了,那面镜子着实神奇,在这白日之中,黑得那般浓稠,甚至将刀光中的血色都吸纳的一干二净,白起那满是怒火的面庞此时似乎都苍白了几分,试了几次,都无法抽回那柄血刃,终于放弃,撤手后往后一退。 而李蛰弦也收回了黑镜,似乎有些脱力的半跪在地,山丘上顿时议论纷纷,慕容霸一脸的凝重,对身旁的慕容幻竹和风悠然说道:他在太湖之时,即便是面对老夫,也未曾施展过这门秘术,你们可曾识得? 慕容幻竹先是看了看风悠然,见他摇头,他自己也不禁摇了摇头,但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说道:在碧漓三岛上,天人使者齐至,施展出极昼之术,那时所有人对此都毫无反抗之力,最后是他施展暗系秘术,暂时抵御住了,不过后来又出现了一个神秘剑客,听李蛰弦所言,是那个人最后相助了他,我们寻踪追去,最后那人还是消失不见了!此术或许来自于那人也说不定! 听他提起这事,风悠然心中一跳,想起一个人来,是秦皇地宫中那个带着白玉面具、自称为姬无涯的人,不过他终究没有提起,只听慕容霸又道:此术竟然能将对方的秘术全数消融了,着实有些霸道,看来他的身后藏着其他高手,你们说会是谁? 众人一时想到的都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姬无涯了,毕竟当年为救李蛰弦,此人曾一力对抗专诸盟数十剑客,一举杀掉了几十个人,已是向其宣战,而儒者庄试之后,又是他带李蛰弦离开,早就被天下人看做是他的弟子了,若说天下中谁会这般维护李蛰弦,除了消失了的他外,不作他人想,除了风悠然外,他已经知道了那个人的身份——与他一般的人! 李蛰弦大口的喘着气,回想着方才发生的那一幕,白起诡异的现身,却只是一晃,一闪而过,然而残影之下,仍然将那一刀斩了下来,他刚刚避过的一瞬间,白起再度现身,刀光落下,而此时他尚在挪移之中,身子尚且未站定,如何防备得住,即便他看得再清晰,却已无施展玄暗行隐之术的空隙了。 这一瞬,他当真觉得颤栗了,整个识海都一阵颤动,劫印无声而动,疯狂的旋转,这一次不再只是墨湖的翻腾,连湖底宛如淤泥一般的沉墨也随之旋转,最后从墨湖之下急窜而出,在他掌心外出现,飞快的旋转着。 这一瞬,仿佛福至心灵一般,他恍然大悟,这才觉察到一直以来,黑海旋转的奥秘,原来一切仍然来自于心识的提升,当他在秦皇地宫里恍然之中觉悟到根里念识时,旋转之势便在他识海之中生根,与最初只是天空中劫印的旋转不同,这次是他念力催生的势力,也是能被他掌握在手中施展的秘术,乃是念力第三层境界所能假使的力,螺旋力! 第一层境假使重势,成就万钧黑天之术,第二层境假使割裂,成就外念识,第三层境则假使旋转,成就了他的掌心劫印,这是心识秘术的真正开始,也是破境的关键所在。在施谓稻重伤之时,与腐生道士初次遭遇之下,道士以远超于他的灵力一掌拍下,犹如天神一般,若是寻常人,或许早就化为一滩烂泥了,然而那时死亡的危机让他的心识境界终于达到立境,黑海之内旋转自生,将瞬间涌至全身的力道不断的纳入到识海之内,也借此庞大的力道,让原本还有些孱弱的念力,终于推动得黑海疯狂的旋转起来,不断的熔炼着海水之中的灵力,化为一滴滴精纯至极的业力。 所谓业力者,时光与灵力的凝聚,李蛰弦的黑海,本就是历经千年的灵力,只是在无外力的压迫之下,是无法将千年时光凝聚到一点灵力上的,只能不断的绵延,形成一望无际的海洋,腐生道士的一掌,让他完成了部分灵力的转化,剩下的海水则在虚界的重压之下继续转化,只是压力到底不比旋转凝练而成的业力,威力终究差了一着,却也能与虚界剑客相抗,也算是福祸相依,不枉此行。 而在这一刻,李蛰弦领悟到了一切,也是一念寺的住持与方丈从未抵达过的高峰,从此以后,他将成为普天之下修炼心识秘术的集大成者,或许他也应该开创一个剑庄,当然这就是后话了。他踉跄了两步,站起身来,失去杀气血刃的白起的脸色颇为难看,方才那一道黑镜秘术虽然耗损他大量识力,但勉强还能坚持下去,掌心劫印缓缓转动,黑刃再度浮现而出。 白起的状况不太好,失去了血刃之后,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净了,浑身散发出一层死亡的灰白之色,原本浮现在身外栩栩如生的虚影也慢慢收敛进了血rou之中,而看似无暇的肌rou此时也开始露出丝丝裂纹,甚至能够看到蚯蚓的环状纹理,白起手掌不断的开合,一层淡淡的血色在他掌中凝聚,却无法再度化为刀刃,而此时,忽然肩膀上的一块肌rou如同解冻的鱼子一般,溃散了开来,原本血红的蚯蚓变作死灰散落了下来,一动不动,应该已无生机了。
李蛰弦这下看得出来了,白起的力量来源应该就是这些曾经啃噬过残尸的蚯蚓,以此化为无尽杀气之刃,然而方才那一阵凌厉的交战,杀气耗尽,蚯蚓自然死亡,恐怕白起无法再度挥出一刀了。 随着第一片蚯蚓的死亡散落,接着又一片蚯蚓溃散开来,一片干瘪的死灰之色,犹如白桦树的细枝一般,终将腐化回归泥土,看到这里,李蛰弦落在白起身上的目光不禁变得悲哀起来,曾经的一代杀神,死后竟然也不得安宁,沦落到靠着这些恶心的虫子与人交战,连死亡也变得如此难看。眼看白起的rou身在不断的脱落,双臂已现枯骨,李蛰弦不愿再见这可悲的一幕,拖起黑刃,准备直接一刀了结了他,然而就在他一刀落下之时,白起忽然眼神一变,从血红变得浑浊,原本被他插在地面的绮玉刀无声而动,重回他的手中,绿芒一闪,与黑刃击在了一起,二人同时后退,李蛰弦不由诧异,倏然双眼一紧,见到竟是在旁观战半天的腐生道士走到了身前,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原来白起弃置绮玉刀,吸纳蚯蚓之时,几乎就已摆脱了腐生道士的控制,道士见情况对他有利,暂时也就没管,然后最后白起终究棋差一招,显露败像,再也无法抗拒道士的通灵之术cao控,重回到了他手中。这下麻烦了,方才与白起一战,李蛰弦识海剧烈动荡,眼前仍有些发黑,而腐生道士却几乎毫发未伤,眼见他缓缓走来,指点虚空,不断的划着什么,只剩下骷髅的白起木然的走来,绮玉刀唰唰几下劈砍出来,李蛰弦连忙施展开瞬身之术躲开,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他尚未来得及动身,白起的骷髅忽然踉跄了一步,随即骨头竟然根根寸断,再也无法凝聚成形,瘫倒在了地面。 这——李蛰弦顿时明白了过来,即便是通灵而出的骷髅,经过方才激烈的一战,怕是也无法继续再战,到底这只是千年前的尸骨,靠着骨髓内一丝残存的意志活着,本来若以腐生道士的灵力支持,并不会如此,但他却被李蛰弦砍得战心大盛,觉醒了一丝自我意识,靠着血食蚯蚓的支撑完成了最后一战,失去灵力,他也不过一具枯骨罢了! 腐生道士似乎也没有料到这一幕,之前腐生之气为李蛰弦吞噬,如今白起骷髅又被他摧毁,两大杀器一死一伤,当真怒火中烧。挥手之间,枯骨顿时融于地面突现的沼泽之中,随即双掌合十,交错旋转之后,隐约间透出一丝黄光。 李蛰弦赫然想起早晨在湖上之时,道士似乎也施展过类似的秘术,连忙飞奔起来不断的躲避,好在地底已无血食蚯蚓,绮玉刀也随白起一同归于地下,轻身之术的施展已无障碍,然而腐生道士一直引而不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然后出现,出现后又消失,终于等他察觉到灵域中一丝异动时,掌心黄光一闪而出,顿时那片空地尘土飞扬,巨大的爆炸声响宛如雷鸣,若李蛰弦当真出现在那里,怕是已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