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书侧的小字
姜杏鹤是昨日下午回城的，由于孙乔迷宫之术的影响，虽然被那道士强行破除了，但那一瞬间的震撼，仍让他受了不小的伤势，是以路上耽误了些时候，等抵达汴梁城的时候，城门前的大战早已停歇，只能从现场残存的遗迹上面推测晨间的场景，暗暗震惊不已，但是从姜家门下的剑客口中得知，对战之人乃是李蛰弦与那道士之后，震惊顿时转为了震怒，一言不发的回到了府中，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花梨木的书桌之上赫然放着那本他曾经朝夕相处的道德经，这本是他姜家世代相传的宝物，其中有三页甚至是老子亲手写下的文字，包含三句经文，日夜诵念，或许可从其中参悟出千年之前大贤留下的真理，为了这一传言，二十余年来，姜杏鹤手不释卷的反复研究，但是一直一无所获，直到那一日，李蛰弦救回了他的meimei，自己让他看了一晚，自从这一晚后，姜杏鹤感觉到一种空虚，虽然他不清楚李蛰弦到底参悟出其中精髓没有，但只是这种感觉就让他妒火中烧。 那日李蛰弦从姜家离开之后，为了驱逐心中这团妒火，姜杏鹤便派人去追杀他，后来那个暗客的死，让他心中更加恐惧，或许他真的领悟出了其中真理，再之后，他知道了李蛰弦与钟南子一战，成功退走，又从革新的口中得知他在秦皇地宫中的泰然自若，姜杏鹤心中除了嫉妒，更多的却是害怕与恐惧了，他怕的不是李蛰弦这个人，也不是他的报复，而是怕家族的怪罪，尤其是玄德君的失望，因为那夜他的一个轻浮的举动，将家族秘宝示给他人，或许就从那一刻起，姜家就要陷入了没落之中。 如此想法，他不断的咀嚼，刚刚又听说了那人与腐生道士一战，汴梁剑客就在城上观战，说是近年间难得的比试，年轻人虽然后来落入下风，但期间表现的着实令人惊讶，最后也得高人解救，安然无恙的离开。 姜杏鹤此时又在想着，是不是因为道德经中的秘密被他知道了，这才变得如此厉害，到底是不是？ 这般想着，他只觉得浑身力气都在渐渐游走，终于疲乏的靠在了太师椅上，就这么死死的盯着桌上的经书，为什么、为什么，不是我先一步领悟其中的秘密？姜杏鹤恨恨的抓起经书，紧紧的卷在一起，想要将这个让自己伤心和愤怒之物远远的抛开，但长久以来，这书籍的分量却又让他不敢如此大胆，就在犹豫之间，他忽然发觉，卷起的书侧上，以叠起的侧边为纸，似乎隐隐约约透露着几个模糊的文字，他心中顿时一跳，莫非这就是书中秘密么，忍住激动，他又将书册卷得紧致了一些，这下终于看清楚了，上面写的是“贺李耳小友长寿永驻”。 姜杏鹤顿时倒吸了口气，文字是写在经书侧边之上的，若不卷成特定的纹路怕就看不清楚，必定是隐藏在这经书中的秘密之一，尤其是这文字出现之时，一股莫可名状的奇特威势瞬间扩散而出，让人心生旷达之意，渺渺然似乎将天下尽纳入胸中，一看就是高人所写，而且看其内容，此人视李耳，也就是老子为小友，他必定是一位更加德高望重的高人了，到底是谁了，能有这么大的名气，莫非是当朝皇室，不对，老子成名极早，即便皇室也无法忽略其大贤之名，当世之时，能以小友称呼其名，几无他人，甚至连孔子也要问道于他！ 想到这里，姜杏鹤忽然一愣，等等，我似乎忘记了一个重大的问题，对了，是了，老子乃是周朝之人，用的是小篆甚至大篆，但这里写的分明是楷书，乃是唐朝之后的文字，那时怎么会写这样的字？姜杏鹤迟疑片刻，随即便意识到了原因，狠狠的将经文在桌上一拍，大声吼道：李蛰弦，当真欺人太甚了！ 从字形推测出这内容并非古物之后，姜杏鹤顿时将这文墨的沧桑感与文字中透露出的庞然大气都忘记干净了，心中所想的只有找到李蛰弦复仇，只是如今他虽然伤势好转，又得苏三禾一丝颠簸，境界提升了一殿，但若想就这么杀了他的话，怕是也不实际，该寻个什么办法了，看来该好好谋划谋划了！ 就在他陷入沉思之际，忽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把他从思量之中惊醒了，照说这种时候是不该会有人来打扰他的，虽然愤怒，但他还是打开了房门，见是革新，不由没好气的说道：不是说过，任何人不准打扰的吗，你也要忤逆我的意思？ 革新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属下接到一个消息，或许主人会很想知道的——说到这里，他小声的在他耳边耳语了一阵，姜杏鹤的神情从烦闷愤怒逐渐变得舒缓，最后竟然露出了一丝笑意，有些惊喜的问道：当真看到她在太行山附近出现？ 革新点点头，说道：没错，传来消息的暗客是见过她的，可以确定，而且看方向，她是在打探鼎岩剑庄的方向，怕是去寻钟南子的。 哈哈哈！姜杏鹤忽然笑道：如此正合了我意，这样，你亲自赶去鼎岩剑庄，传我的话说，就说那女子与我干系重大，让钟南子留住她。 革新点点头，又问道：据闻今早见过的那个老道士其实乃是鼎岩剑庄的下一任庄主，是受钟南子相邀方才出山了，如今也在赶往太行山，要不要也通知一下他？ 姜杏鹤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妙极妙极，就这么办，告诉他，就说是我姜家家祖示好他的，抓住这女子，他想要得到的那个灵源就已然在握了！ 革新应命而出，姜杏鹤又细想了一番，回过头来又看到桌上的道德经，方才变好的心情顿时又烟消云散，咬着牙恨恨的咒骂着，若是抓到李蛰弦那厮，定要将其剖皮拆骨，将这书中的秘密都拷打出来，不过眼下，是不是要去禀告老祖宗一下了，若这书侧文字乃是李蛰弦留下的话，老祖宗日后总会察觉的，到时自己就逃脱不了罪责了，何况道士的出现，应该也会引起他的好奇吧！ 打定主意，刚刚准备出门的姜杏鹤忽然发现大门打开了，一道黑影陡然向自己压来，压的他几乎就要喘不过气，强自抬起头一看，顿时失声叫道：老祖宗，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姜家老祖玄德君，如今已然近百岁高龄，但头发只是花白，双眼炯炯有神，肌rou虬结，浑身散发出一股勃然而出的力量，乍看上去，说是四十出头也不为过，姜杏鹤还是当年受伤之时见过一次老祖，如今再见，老人家仿佛更年轻了几岁，境界也不知高出了多少。 老……老——祖！您怎么来了？姜杏鹤支支吾吾的说道，玄德君却没有理他，径直走进了书房，坐在了太师椅上，姜杏鹤这才发现他的身后还跟上了一个小人，竟是姜微心，如此他就明白了，应该是她把老祖宗叫出来的，看来早晨在那洞外的时候，她的话不假，这丫头以前必定早就与老祖有过交谈了，是以那时才如此肯定，否则道士定然能看出虚假的。 姜杏鹤此时心中有愧，面对不说话的老祖宗不由惴惴不安起来，玄德君闭着眼睛沉默了许久，睁开眼后，一下子就看到了被姜杏鹤攥在手中的经书，问道：这是你父亲传你的那本吗？ 说到这里，双眉一皱，不怒自威，姜杏鹤顿时惶恐，老祖必定是看他不爱惜此书，动了怒气，他连忙将其摊开，想了想，终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跪倒在地，将去年太后诞辰之夜发生的事情跟他交代了，最后说道：暴露了家族秘宝，还请老祖责罚！ 说完之后，姜微心也跟着跪了下来，虽然不说话，但两只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老人，让人连一丝重话都舍不得说出口，玄德君自然也舍不得了，毕竟是亲重孙女，他一手撑着下巴，一手微微向前一样，二人不由自主的都站起身来，只听玄德君说道：毕竟是为了救微心，此事怪不得你，何况这本书在我姜家手中传了有千年了，也没见什么人看得出其中蹊跷，不过一夜，你也不必在意！ 姜杏鹤却是不信，连忙说道：可是那人之后便杀了孩儿手下一名睟天境暗客，还能与钟南子对敌，安然逃走，若非此书相助，他如何能—— 玄德君摆了摆手，姜杏鹤顿时说不下去了，只听他断然说道：这经书说来是姜家至宝，其实千年以来，家族前辈也屡有怀疑，几次想弃之不顾，但后来又想来若真是自己天资愚钝了，于是才想了个办法，将这书给族中长子留着，待其子嗣识字之后，便传给他，或许凭借这初生儿的赤子之心能够解出其中秘密，但一代又一代，鹤儿，你不是第一个看这书的姜氏子弟，都没有一人发觉，可能又要留给你的下一代了！ 姜杏鹤闻言，顿时有些不服，与生俱来的傲气让他不会这么轻易认输，但是半天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手中情不自禁的又将经书卷了起来，玄德君看到他手中动作，目光中显出一丝失望，说道：这么说，你也只是看到了这书侧边的古怪文字了？ 姜杏鹤顿时浑身一震，几乎就要站立不住，有些不相信似的结巴道：这字、字以前就有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