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二重梦境
这么想着,线索似乎更加明显了,若自己来时的通道为正南门,属离卦,则西北为乾卦,李蛰弦从之前点亮的通道灯火辨认出南方,然后找出了西北所在位置,正好就是那个佩戴荷衣蕙带人像面对的通道,这下便可确定了。李蛰弦暗暗一喜,虽然并不笃定,但事实显示如此,只有按捺下心头的悸动,往那条通道走去。 这条通道果然有些不同,一入此道,身后原本灯火通明的石殿瞬间火苗熄灭、变得一片黑暗,虽然这甬道两边也有灯台,但李蛰弦心中仍有不安。点亮了墙上的第三盏灯,一步往前踩下,顿时一阵咕噜的声响传来,如同齿轮转动一般,李蛰弦暗道一声不好,赫然见到前面三步处的右墙壁的一块人高的条石忽然凹陷了下去,紧接着便见一个相貌凶恶、厉眉独眼而又栩栩如生的陶人出现,李蛰弦便知自己还是找错了道路,这陶人便是和尚所说的身藏千足蜈蚣的兵俑了。 这兵俑虽不能行走,但在机关控制下,可在地面滑动,也不知是何原理,李蛰弦来不及思索,忽见兵俑大口一张,便有几条宛如红线一般的东西向自己飞来,他知道这应该就是那千足蜈蚣,连忙低头闪避,但这一低头,又见一条黑线连着那兵俑的双脚向自己急速爬行而来,李蛰弦暗暗一骇,这蜈蚣竟然也懂得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莫非都修成了精怪不成。 眼见这条路走不通了,这兵俑虽以陶泥制成,脆弱的很,但偏偏无法将其打破,不然里面的蜈蚣倾巢而出,那时更加难办,李蛰弦下意识的便想向后跑去,刚走了十来步却被一堵石墙堵住,顿时一阵愕然,明明就是通道,何时竟变作了石墙了,不过他顿时也意识到了,应该是自己进入通道之后,原来的圆殿又开始自己转动起来,难怪方才自己看不见后面的光亮了。 一个不注意,一条蜈蚣竟然爬上了自己的脚面,李蛰弦连忙踢出一脚想要将其甩脱,但那蜈蚣生有倒钩,将身子挂的牢牢的,似乎好久都没有闻到血rou的味道,这些蜈蚣表现的极其疯狂,李蛰弦连忙施展开万钧黑天之术,想要将其碾压成灰,但业力刚刚施展出,便感到一阵头晕,眼前一黑,竟然又昏过去了。 当他醒过来时,发现一切又变化了,他手拿着火把正站在城门口处,手掌按在城门的开关之上,李蛰弦赫然一惊,头皮发麻,自己如何又回到了这里,莫非自己还未入城,方才那一切又是梦境么? 手指传来的触感是那么真实,然而方才经历的一切难道不真实么,李蛰弦忽然开始怀疑起来,这一切到底还是梦境,亦或是自己已然身中幻术,不断在此轮回,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陷入这幻术中的了,是从与南宫他们分别开始么,还是从河边遇到和尚之时,李蛰弦百思不得其解,为今之计,只能继续前行,从这咸阳迷宫之中找到真正的答案。 有了方才的经历,这一段路走的更加顺利,一切都与方才的梦境相同,李蛰弦转动石碑出现了之前走过的道路,但是这条路明显不对,否则那陶俑不会出现的,细想一番,觉得问题还是出在石碑之上。 八卦方位指明了通道,李蛰弦相信乾卦及荷衣蕙带人像指引并无错误,出错的应该是漏掉的地方,他的注意力集中在了石碑的颜色之上,只见有字的一面颜色阴沉,无字的一面则色泽亮丽一些,若不仔细观察的话,或许发现不了,但一旦察觉,这区别就极为惹眼,李蛰弦顿时便想到了阴阳学说。对了,这石碑的诗句写的是群巫恭迎少司命,楚国之巫都是女子,而少司命也是女神,如此说来,有字的一面应该属阴,与其色泽也相符,始皇已死,寻找始皇棺椁的道路乃是向地府而行,也属于阴路,看来通道不只是乾位这么简单,还需这个位置面对石碑有字的一面。 这个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不过是继续转动石碑而已,由于内外环转动一周的频率不同,是以上述猜想是可能实现的,李蛰弦转动十八圈之后,便已达成,这次他不敢再轻易行动了,仔细观察了一阵,走入几步后又退出甬道,看看石殿是否会出现变化,等了片刻,未见任何异状,一切似乎都预示着自己面对的是正确的道路,李蛰弦终于往里走了过去,十步之后回头,身后的石殿仍然灯火通明,终于放下心来,继续往里走去。这条甬道极长,走了许久都没有进入下一个墓室,正在疑惑之际,忽然听到了一阵哭声,他顿时停住了,墓地里的哭声极为可怕,预示着厉鬼出现,而且这种厉鬼怨气深重,对活人有着莫大的仇恨,李蛰弦暗叫不妙,之前和尚只说这里有陶俑和蜈蚣,没说还有厉鬼啊,若是再出现那么一个打不死又摆不脱的鬼魂,自己当真大难临头了! 哭声渐渐靠近,李蛰弦紧张的戒备着,本来心中还想着或许这仍然只是环境而已,但那哭声偏偏这么真实,仿佛不是厉鬼传出,更像是个活人,似乎还有些熟悉,忽然间他猛地一震,他认出这声音了,不是别人,正是自己苦力营救的苏筱楼,就是她。 然而为何会传来她的哭声,莫非就在前面,李蛰弦连忙往前跑去,忽然间头顶却飘来一道黛蓝的烟气,里面浮现出一个人影来,不是苏筱楼是谁,画面中显示的似乎是指算天办丧的那日,她站在灵前幽幽的回头一瞥,目光中满是悲伤,李蛰弦心中一痛,便向那烟气抓去,当然抓不到了,烟气很快散去,而哭声依旧。 李蛰弦继续往前跑,紧接着又是一道烟气飘来,幽静的小湖,湖面上翠绿的轻舟,舟上女子娴静的坐在船头认真的捧着书,明媚的晨光落在她的发间和额头上,散出一阵绚烂的光芒,她抬起头来,看了过来,淡雅的面庞上多了一丝惊讶,一个声音在脑海中浮现“呀,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啊!”却是太湖幻境中的慕容情儿! 李蛰弦正在疑惑为何慕容情儿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又有一道烟气飘来,里面是汴梁城破的场景,一个身着月白色里衣的少女赤脚向自己奔来,倒在了自己脚下,身后一阵刀光闪过,画面却到了一口枯井之下,白衣少女手匍匐在一个男子衣下,臻首不断的上下移动,最后抬起湿润的面孔,嘴角带着一丝唾液,红着脸说着“从此我就是公子的人了”,李蛰弦顿时一阵羞赧,认出了这是与舞落在梁宫古井下的暧昧场景,可是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紧接着又是一道烟气,这次画面变成了五尺观外与钟南子大战的场景,半空之中一道金蟒出现,苍天之下一个女子的剪影在他眼前飘过,然后又从空中坠下,李蛰弦浑身一震,认出那人就是茗惜,烟气之中画面顿时浮现出茗惜满身伤痕的样子,眼中带着惋惜与疲累,伸出手来扬了扬,却触摸不到任何东西,李蛰弦伸出手去,想要接住她,却未料到原本奄奄一息的名字忽然抓住了他的手,一个白色人影从烟气之中陡然出现,茗惜柔嫩的脸庞变成了黄皮鹤颜的老妇,满口黑牙,一张嘴便向他咬来。 乍见之下,李蛰弦不知如何反应,当他醒悟过来时,老妇的黑牙已在他的脖子上咬了一口,顿时一股冷气直入肺腑,他打了个冷战,胸口仿佛被重击了一下,气血翻腾,忍不住往外吐出一口乌血,血迹落地,顿时凝成了一块黑冰,他惊骇的看着那白衣老妇,却见她又变作了茗惜的模样,看见他受伤的样子,似乎格外担忧,脸上满是愧疚,如同往常一般抓住了他的衣角,手中不知何时却多出了一把匕首,向他的心口扎来,李蛰弦顿时大叫一声,眼前再度一黑,昏迷了过去。 这一次昏迷当真过了许久,李蛰弦感觉自己又进入了当初与慕容霸一战后陷入的意识空间中了,然而这一次却没有老子那老头出现,道德经三句经文在他身边漂浮徘徊,李蛰弦却无精力研究这些,拼命的想要打破这意识中的黑暗,回到现实世界,他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前经历的种种到底是不是真的。好在这样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当他坚持着在这黑暗之中,沿着一个方向狂奔,终于眼前出现了一点光亮,最后光亮扩大,变成了一扇大门,他用力的跑进去,终于看见了眼前的一切。 李蛰弦缓缓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道绿光从左边飘到了右边,随即一个声音响起“快醒醒,走了”,李蛰弦适应了一下,这才看清楚那绿光乃是冥火尸虫制成的火把,说话的人乃是宫谱云,而眼前还是之前打死那厉鬼吐出的鬼婴的小山丘,他顿时呆住了,四处看了看,果然是那个地方没错。 南宫见他情况有异,走过来,低声问道:怎么了,刚才叫你半天没见你回应?
南宫一羽!李蛰弦忍不住叫出他的名字,似乎是想以此方式确定自己确实还在之前那个地方,南宫则有些疑惑,连忙将萧郎也叫了过来,李蛰弦终于渐渐恢复了神智,听南宫他们说的,这才意识到,方才他们三人合力打跑了厉鬼,过来一看,见自己原来也打跑了鬼婴,便要继续前行,只是自己呆了片刻,刚刚方才惊醒过来。 李蛰弦仔细问了这期间的时间,知道了众人与那厉鬼交战不到半刻钟,而自己出神也不过十息之内,然而方才经历的那一切不会只有十息时间,看来自己是施展过血月梅影之术了,时间方才会延长这么久,但是那一切究竟是什么了,是中了鬼婴的幻术,还是真的是自己的梦境? 南宫又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蛰弦看着眼前三人,虽然自己意识到了自己方才应该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那种真实却让人不禁怀疑眼前的一切是否还是虚幻,他看了看南宫,在他没有防备之时,猛地出手,一掌向他抽去,南宫一个不防,差点让他得手,但最终还是跳出了他的攻击范围,忍不住怒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宫谱云顿时也发作了,喝道:你为何对我家少主出手?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莫怪宫某翻脸不认人! 萧郎此时也不知该如何做了,李蛰弦那一巴掌若是拍中了,眼前当真不好处理,忍不住也对李蛰弦说道:你究竟怎么了? 李蛰弦这时忽然微微一笑,自言自语般的说道:这才对了,若是不挡的话,一切应该还是梦境或是幻术!说到这里,他还是要向他们求证一下,对南宫说道:你能说件关于你自己的而我还不知道的事么? 南宫微微一怔,联想到他方才的举动,顿时意识到了什么,想了想,说道:我不会娶南音昔的! 李蛰弦愣住了,宫谱云也愣住了,在他们认为,南宫一羽与南音昔这二人乃是天作之合,青梅竹马,又是家中指定的姻亲,日后必然成婚的,为何他不娶她!李蛰弦终于知道了一切都是真的,毕竟自己从前并不知道这个消息,也从未如此想过,梦中是不会出现这个的,只是无意间知道了这个秘密,少不了几分尴尬,尤其是看到宫谱云满脸怒气的脸庞,这时只听他愤怒的向南宫质问道:少主,你为何这么说,少主与小昔乃是族里指定的,只有这样,日后少主方可继承家主之位,为何不娶? 南宫摆摆手,说道:好了,此事日后再说,刚才看来李公子怕是中了幻术了,还是极其厉害的那种,连虚实都无法分辨了,那鬼婴竟如此可怕么? 李蛰弦此时也无法分辨到底是否是那鬼婴作祟,摇了摇头,只是说道:大家小心就是了,万不要分开!虽然这么说道,李蛰弦其实也有些怀疑,方才那一切其实并非幻术,而是自己真的到了那个地方,只是这种话说来也无人相信了,毕竟连他也只是怀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