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细细说来
女子自然便是苏筱楼了,从九云亭下来之后,便回了自己的房来,在自己坐惯领导书桌之前静静的看着那张疑似自己梦中画下的画作前痴痴发呆,直到李蛰弦踢到了房内的那个花屏后被惊醒。 夏日早晨的阳光从门外射来,自己的身影隐藏在了一片纯洁的光明之中,对面知人的相貌自然就被遮盖在了他的背影之下,只看见一片暗色模糊,苏筱楼心中宛如电光火石闪过一般,浑身力量陡然一空,脑海之中刹那之间浮现无限的模糊印象来,层层叠叠的堆在一起,偏偏如同雨幕一般将其中的光景遮挡住了。此时的情景,面前的这人,如此熟悉的感觉,不正是方才还在看的那幅画作所呈现的么?莫非是自己在昨夜预言了此刻之事—— 苏筱楼不知该如何解释,心中一片乱象,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人是谁,是如何到达此地来的,来做什么等等初见之下应该问的问题,等李蛰弦消失之后,方才醒转过来,呆呆的想道:刚才莫非是自己的幻觉,是因为那幅画看得太久了吗? 而李蛰弦似乎也被那沐浴在日光下的女子身影所惊,如何也想不出为何道观之中会出现一个女子,若非身后传来追逐他的脚步声响,定要询问一番,但此时情况紧急,看来此地并非指算天居所,只能逃之夭夭了,心中却在暗自思索,莫非这是指算天的私生女,但似乎年纪与传言中的指算天也相差太大了吧! 一路往山巅而去,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九云亭的朱红瓦片,但那里显然无人,李蛰弦四顾一望,再没有一栋像样的道殿,真是气人,这指算天到底藏在何处! 就在他疑惑之际,九云亭下云集了无数道士,正紧密的拦在自己下山之路上,此时怕是忌惮他的剑客身份并没有上前,但是怕是不多久就会有不惧怕他的人过来了,李蛰弦不敢僵持太久,拱拱手对众人说道:各位,此番打搅了,在下前来贵观乃是求见指算天前辈的,还望引见一下! 要叫老先生的人多了,你又算什么,指算天先生不见任何人,还请回吧,念在你未伤及人命,可让你自行下山,若是不听劝解的话,就莫怪五尺观不客气了!你真当这道观之中没有可治你的人了么?一个年近不惑之年的道士走出来气势汹汹的说道。 李蛰弦千里迢迢而来,岂能这么轻易就走了,施了个礼又说道:在下只是前来求见指算天前辈的,还望能够拨冗赐见—— 中年道士见他不听劝解,便不再说话,对身旁几人使了个眼色,便见人群之中走出几个神色冷峻的道士,每人手执一条笏板,如同朝中的大臣们一般,李蛰弦自然不会轻视这些装扮怪异之人,紧紧的盯着他们,只见四人分开站位,齐齐动手,指点虚空,瞬间便划出了四道符文,随即异口同声的沉稳一喝,道:秘术通灵——神火飞鸦之术! 李蛰弦顿时大惊,这几人竟然是精通通灵术剑客,一来便是四人,如何能敌,还是先躲过为妙,便施展开身法,冲入人群后向亭下而奔。要知道在各系秘术剑客之中,金系剑客善攻,土系剑客善守,水木二系善于围困与救治,而火系则擅长杀生,至于光暗二系过于神秘,天赋要求极高,是以最少,而在此之外,还有一类剑客,虽然并非单独一系,却自成系统,便是通灵剑客了,此类剑客极为难缠,由于通灵物并不生死之分,自身又可吸纳天地灵气维系运转,对剑客的灵力消耗极少,是以一旦被其缠住,除非及时找出剑客所在并杀死其人,定会被那通灵物围困致死,而此刻李蛰弦有求于五尺观,自然无法杀死这几人,是以李一见他们施展通灵之术,便飞快的逃之夭夭,否则怕是还没见到指算天,就会死在这里了。 神火飞鸦之术通灵的乃是浴火而生的火红乌鸦,一旦触碰到了敌人便会自爆开去,而且此鸦并非实体而生,仅仅只是火焰凝聚的状态,即便爆开之后,过不多时又会在剑客的控制之下再次聚拢,这四名剑客同时施展起来,空中竟有十二只飞鸦,密密麻麻的聚成一团,一旦被其靠近,性命难保。 李蛰弦越退越远,转眼之间已经到了后门所在,远远的便看见茗惜与花蕊儿躲在偏殿之后,连忙叫过他们,向后门逃去,李蛰弦也知道这五尺观意在逼退自己,并无杀人之意,只消离开此处便能逃脱此劫了,只能先行退出再想办法了。 他们离开之后,后院的青牛石雕后走出一个老者,不是指算天又是何人,先前那个模样严肃的道士走到近前,躬身行礼,道“见过先生”,指算天皱着眉头,说道:这是什么人,怎么让他闯进来了的? 中年道士面露苦涩的说道:从后院偷入进来的,现在也不知他是如何破解观里的这些阵法,惊扰了先生还请恕罪,我这就叫人抓他回来审问一番! 指算天摆摆手,说道:算了,这些阵法本就是媚娘无聊时布下的,虽然精巧复杂,却并不高深,碰到高人或许能阻拦片刻,终究还是无法困住对方的,既然他识趣的退出去了,又没有伤到观里的人,随他去吧! 中年道士只能答应下来,但却又有些担心的说道:先生,虽然阵法并不高深,但这时间并非什么人都如苏姑娘这般聪慧,而且这阵法彼此纠缠,关联紧密,饶是以苏姑娘之才,也花费了数月时间方才布置妥当,这人顷刻之间就破局而出,怕是有些不俗,真就这么放他离去么? 指算天顿时一笑,说道:看来你是被媚娘欺负久了,这阵法当初能对付你,是因为你被本心局限了,你身在五尺观内,本就是道德、门规各种束缚,又不忍伤及一花一草,每走一步皆是藩篱,岂不闻一力降十会,只消用些蛮力,你推开那炉鼎,或是不被门规禁条所限制,哪个门都能进,哪棵树都能爬的话,早就破开这阵法了!哈哈! 中年道士闻言,细思之下顿时大有所悟,是啊,这阵法困得住君子,却困不住蛮夫,这五尺观中有太多的禁条限制,阵法的厉害之处在于他对观内之人心灵的束缚,若是外人不在意这些门规禁条的话,哪里不是他的出路了! 而李蛰弦他们此时却不得不退出五尺观,原本还想在后山的小道上等待片刻,等那些道士散去之后,再次潜入,但回头一看,只见后门走出两个道士严密的把守住了进出入口,另外两个施展过通灵术的道士则向山下走来,似乎是来驱逐他们离去的,李蛰弦只能带着茗惜和花蕊儿下山。 刚刚走下山来,到了那山前喧闹的市集,只见那上山的入口前静静的站着一个蓝衣剑客,腰上悬挂着一柄三尺青锋,犹如唐时的游侠儿一般,花蕊儿远远见着那人的背影,顿时露出惊恐的神情来。 李蛰弦看到花蕊儿脸色变化,顿时想起一个可能来,表情也是陡然一变,失声叫出:蜀国世子孟昶? 花蕊儿重重的点点头,终于还是被他追上了,但她的心中还是保留着一丝对他的幻想,只觉得李蛰弦还有萧郎他们猜想的并不是真的,虽然她曾经的托付的良人将她送给了梁国的皇帝,她的心里仍然为他保留了一丝的空间,等待着他将自己迎回,这一次他来此地是为了救走自己了,还是准备杀死驿馆事件中幸存的自己了!花蕊儿决定冒险一次,于是她走上前来,拿下自己头上的幂罗,对着这蓝衣背影轻声唤道:大郎,你来了啊!
孟昶转过身来,清冷的面貌与冷清的神情让花蕊儿的心顿时一颤,似乎是预料到了他之后要说的话,冷漠与绝情的话,然而孟昶却并没有说什么,目光越过了她,直直的盯着李蛰弦看。 在李蛰弦看来,此人当真是一表人才的相貌,面容清俊优雅,气质华贵高洁,长发凝成一束垂在脑后,浑身虽无一丝雕饰,却有着凡人不可逼视的气势,顿时让人生出自惭形秽之感,但是此人为何不顾花蕊儿,反而这般看着自己了,自己并非他们计划中要杀的人啊,难道说司马长空将自己的身份已经告知湘溪子了,才派此人过来追杀自己! 李蛰弦忽然感到一阵久违的危机感,此人的危险程度不亚于西行途中斗门镇那夜遇到的卓有道,至少也是廓天境界,达到了“子”尊称的门槛了,在此人面前,诸如疾箭之术还有他那不入流的迷宫之术几乎没有施展的必要,他拉住了茗惜的手,只待他一动作,便立刻带着她靠墨家灵气逃之夭夭,至于花蕊儿,此时与她的距离已经让他无法再顾全她了,只能暗暗希望这孟昶看着当初与其的情分饶过她一命,毕竟她并非剑客世界中人、只是个寻常的女子而已。 孟昶绕过了花蕊儿,似乎只当她不存在般的,花蕊儿微微错愕之下,浑身轻轻一颤,随即两滴眼泪无声的从眼角滑落,轻轻闭上眼睛,手心仅仅的攥住衣角,几乎快要将那华贵的蜀锦给按破了。 而李蛰弦此时的惊愕更胜于花蕊儿,脚底已然抹油的他准备顷刻间就逃走的时候,忽然发觉自己的身体不能动弹了,这熟悉的无形压迫让他忽然想起了那夜卓有道向自己走来的情景,顿时便醒悟到——这必然是孟昶那廓天境的灵域了! 廓天境的剑客,李蛰弦已然见过不少了,诸如姬无涯以及王释空甚至是湘溪子等人都在此高超境界之中,然而他们从未在自己面前显示过廓天境的绝对威压,让他对这一境界的压迫感并不那么感触深刻,如今第二次感受到,顿时觉得自己这些年的磨砺似乎是个笑话,在廓天境的剑客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孟昶的眼中忽然闪现出一丝奇异的光芒来,也不见他如何行走剑诀,指尖忽然闪现出一道白光,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秘法暗施么,李蛰弦暗中一惊,从他那目光中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仿佛这人并非是为了什么萧郎之流而千里迢迢从蜀地而来,而是专门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