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荆州之行
天色阴暗,在春夏交替之际,这样的天气并不多见,显然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春雨又要落下了,烟雨楼中曾经被邀请的客人大多走的七七八八了,太子朱定雍经过十日左右的昏迷之后,总算是清醒了过来,虽然神情还有些呆滞,却并不妨碍日常行动了,王公公等人便告辞离开了烟雨楼,回宫复命去了,至于等待他的是否是为此事丧命就不是姜杏鹤所要cao心的了。姜凝语恢复的极其好,李蛰弦离开两日后,她便与以往的情形一般了,甚至于姜杏鹤最担心的血祭仪式对她的影响都没有留下,在一次装作无意的试问之下,竟然发现姜凝语对那日的事情都已忘却,这让姜杏鹤惊疑不止,不知是小妹意识的本能,还是那夜李蛰弦多做了一些什么事情。 汴梁城西郊外十里处的古官道边,有一长亭,本是官员迎来送往之所,唐灭之后,长亭已经荒废,原来的官道也改了道,这附近一片荒凉,到处都留下曾经战乱的痕迹。天色阴沉,似乎即将落雨,破旧的长亭多少能避些风雨,是以亭中有三个人正在避雨,准确的说应该是躲避即将落下的雨。 三人中的二人,若是李蛰弦在此的话,定然可以一眼就认出来,因为他们就是提前从烟雨楼中逃出的僵尸鬼与朱泉祯了,至于第三人,若是李蛰弦的记忆深刻的话,就能记得曾经四岁时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这人便是僵尸鬼曾经的剑客搭档,尹默然。 尹默然的名字是随着蜀国魔鬼王崇一的名字而被天下人熟知的,在王崇一之前,怕是谁也不知还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在王崇一之名被天下人所厌恶甚至通缉之后,尹默然曾经的剑庄天痕剑庄已将他除名,并派门中的暗客四处搜索他的踪迹,以叛客的罪名清理门户。而此刻他居然就这在站前朱泉祯与僵尸鬼的身边,不免让人生出了一些遐想来。 东宫里的布置应该已经被姜杏鹤发现了,如今那小姑娘怕是被他找回去了,你觉得之后他会怎么做?僵尸鬼忽然说道,脸看向的是尹默然。 只见他摇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他的时候,他还只有十岁左右,那时便听说他早慧,即便年幼境界已经超过我了,属于天才级的人物,我如何能猜得到他下一步的动作。不过我们留下了他的meimei没有下手,此事又涉及到了东宫,想来他应该不会把事情闹大的! 僵尸鬼轻轻一叹,说道:如今我和朱先生已经暴露了,怕是剑庄也难回,即便有秋痕先生说话,章庄主那里也不好向姜家交代,日后就靠你了,尹先生,王崇一到底能否倚靠,你看他可有成事之相? 尹默然顿时一笑,说道:这些年来,你们也从三皇子手中学到了不少东西了,还不相信他么?自从蜀国的乾文子被不知名的人一巴掌拍得生死不明之后,我就知道了,这世上若还存在天下第一人的话,就只能是今后的三皇子了!这一次收集光明源之事你们要尽心去做,得到了之后的东西,少不得你们的好处,尤其是你,僵尸鬼,三皇子所习的这一脉秘术于你而言,几乎是量身而裁一般,你的名字日后将会为天下人所知,这些剑庄还算得了什么! 僵尸鬼听他之言,心中顿时一喜,其实自从七年前,他便开始知晓尹默然的踪迹,后来更被尹默然找上了门,僵尸鬼忍住心中将他拿住的恨意,听他说了一席话,之后又被其几门通灵秘术修炼秘法吸引,更有难得的通灵卷轴送上,他这才与他勾结在了一起,逐渐扩散到朱泉祯乃至章秋痕。 能够吸引到庄主的兄弟章秋痕都加入到王崇一行列的东西,自然是不凡的,虽然至今他们还从未见过此人,但是仅从尹默然表现出的实力来看,如今的王崇一怕是章秋痕的兄长章秉升面对时,也只能仰视了。 三人说话之间,大雨倾盆而下,掩盖了他们说话的声音,三人只好沉默下来,静静的看着雨水发呆,夏日的雨水来得快去得也快,看了许久,雨水渐渐小了,僵尸鬼忽然间想起一件事情来:姜府的那个叫做莫少生的剑客,在烟雨楼见过他几次,那人看上去不似活人,看我的目光竟有些畏惧,颇有些奇怪! 尹默然没有见过莫少生,也未到过烟雨楼,是以并不知道他说的是谁,疑惑的看了看他,僵尸鬼解释说道:那人身上没有活人的精气,若是其他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在境界超凡的通灵剑客眼中却无处遁形,他的情况与我手中那个通灵人相似,但我好奇的是,他是何人修炼出来的,又是如何知晓你给我的那个通灵修炼之法的? 尹默然目光一紧,却并非因为僵尸鬼话语中的一丝埋怨,而是因为这世上出现了只有他和王崇一才知晓的通灵术,这岂非证明,世上还有人知晓只有他们才知道的那个秘密,若是如此的话,那定要先找出来除之而后快了。他顿时急道:不着急走了,先找出那人要紧! 见着雨水落完,三人匆忙的奔入雨地之中,溅起一片水花,他们离开不久后,亭子旁的阴影中忽然出现一个身影,从地下缓缓冒出,幽深的眼神发出慑人的光芒,一丝狡黠的笑意在他嘴边浮现而出,轻声道:原来如此,难怪我闻见了熟悉的味道,竟是我那个好弟弟出现了,这次我倒要看看,十几年前你到底得到了什么宝贝,竟让你能够舍弃明眸家族及传承的瞳术而投入到其怀中,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啊! 话语说完,身影再次隐匿于阴影之中,随即消失不见。 李蛰弦与茗惜已经离开汴梁城几十里了,一路往南而去,虽然傍晚的这场雨耽误了行程,但好在他们提前找到了落脚的地方,趁此机会歇息了下来,听着窗外叮咚的雨声与客栈外匆匆赶来投诉的路人,也算是有一番趣味。这次南下荆州寻找小苹果的下落,他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毕竟那已经是七八年前的事情了,那一夜,天王庙着火,所有人几乎都丧命于火海之中,即便其中没有小苹果的尸体,即便天王庙后有那个狗洞,也并不能说她一定能活,毕竟那些人是想杀人灭口的。 此去荆州,难免会碰到专诸盟,不过这些年来他的相貌有些变化,少了曾经的幼稚神情,多了许多斯文气质与深沉,颇有些少年老成的意味,应该能够避免他们的发现。对于专诸盟,李蛰弦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受,茗惜的父亲死于他们的手中,又让自己与茗惜彼此搏杀,而在逃离之后,他们又屡屡派人追杀自己和茗惜,若非王三胖子的符文秘术还有王释空教会他的疾箭之术,恐怕他早已死在了西行途中。
李蛰弦对专诸盟是有仇恨的,然而很奇怪的是,当他在鬼谷中听到童子厚说起烧了专诸盟的山门之后,不经意间心里竟然还陡然出现过一丝的惋惜和难受,这让他气恼而又惊疑,直到这些年的闭关之后,他才多少明白一些自己的心迹。仇恨,诚然如此,他们杀过茗惜的父亲,又杀过自己和茗惜,无论何人都无法原谅这样的行径,而让他感到惋惜的是,不管是快乐还是悲伤,专诸盟始终是他和茗惜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留有他们存在的痕迹,与天王庙一样,是他们与荆州之间不可割舍的羁绊,若是没有这些痕迹的存在,也许有一天,李蛰弦一梦醒来,甚至无法肯定是否在这个世间存在过。 想到这里,李蛰弦轻轻一笑,或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自己怕是想多了,也过于忧伤了些,身后的茗惜雨落之前就睡下了,这时刚刚睡醒,便喊道肚子饿了,跟六七年前的女娃无异,李蛰弦便安慰她两句,带她下楼吃饭。 这时节,天虽然暗的晚了,但雨停之后,太阳也完全消失了影踪,客栈前亮起的红灯笼,前院的饭厅之中几乎已经坐满,小二在其中穿梭,唱着抑扬顿挫的菜名,李蛰弦找到一张客人刚刚离开的桌子,让人收拾了碗筷,随即要了几碟店里的拿手菜市,听着四周南来北往的行商旅人的聊天,倒也颇觉生趣。听了一会儿,忽然听到了熟悉的乡音,却是荆州那边的话,只听一人说道:有件怪事知道不,这次离开荆州时,为赶近路,从北门出得城,那里可是专诸盟的山门所在,本来心惊胆战的,生怕被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刺客碰上,但一路经过那里,最近时甚至挨到了他们的边墙,但奇怪的是,竟然没听到里面的一点声响,那里竟像是一处死地一样,一片寂静,你说奇怪不? 另外一人显然也是荆州的,一般的话音,只听他说道:七年前不是有场大火么,听说这专诸盟和剑庄都烧了,几乎烧个干净,那大火是黑色的,连水都浇不灭,之后那附近都没人敢去,不过似乎没有听见他们重建的消息,莫非他们人都走了? 头先说话的人则疑惑道:他们那么多人能走去哪里,这么大的地方总不能因为一把火就不要了吧,我看剑庄那里还有人出入。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然后喝高了,也不知再说些啥,李蛰弦听完他们的话倒是有些怀疑,莫非专诸盟真因童子厚的那把火连山门都不要了?与茗惜匆匆吃完饭之后,回了房间,李蛰弦心里的担忧更深了,本来专诸盟之人消失对荆州以至于他们这次的荆州之行来说都是极好的消息,但是对于他而言,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比在明处的敌人更加惹人忌惮,如此一来,他更加不知专诸盟是否已经放弃了追杀自己,还是一如既往的执行着曾经的门规——叛客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