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叶舒华之死(二)
你母亲……我们走吧!小鲜想说什么,看着茗惜的眼神却突然止住了,那声“已经死了”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嗯!茗惜机械般的点点头,她年纪太小,此时又受到太重的惊吓,没有想着为母亲挖个坟头下葬,小鲜虽然觉得就这么走了不好,日后女孩想起母亲来,连个祭拜的地方都没有,但是眼前这般恐怖的死状,他害怕的不行,只想尽快离开此地,最终谁也没提到安葬之事。 你们在这儿啊!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小鲜回过头去,发现竟然是叶舒华,顿时大喜,仿佛溺水者寻着了一根浮木一般,匆匆的奔来抱住了叶舒华的大腿。 原来叶舒华逃脱蜀国剑庄剑客的追捕之后,便回到原处找小鲜二人,岂知二人竟不在那里了,叶舒华心中顿时也感到一阵焦急,虽然与小鲜感情不深,但却是自己的救命稻草,其重要性不言而喻。他在四周遍寻一番仍找不到踪影,后来想到小鲜那时似乎还想营救小女孩的母亲,眼下不会又去了吧。这么担心着,叶舒华便又向那个地方追了过去,好在知道王崇一已经向南而去了,小鲜二人性命应当无忧。走到近处,忽听一声大叫,他连忙赶来,竟然真是他们二人。 看着小鲜紧紧的抱着自己大腿,叶舒华颇觉奇怪,什么时候这小子对自己这么亲密了,他顺着小鲜的目光望过去,看到了茗惜母亲的尸体,顿时明白了,虽然这小子平时倒颇为坚强,但终究只有七岁,何时见过这般残酷的死状。他捂住小鲜的眼睛,不让他再看,说道:走吧! 小鲜拉过茗惜,便要离开,叶舒华皱了皱眉头,不耐烦的说道:我们要回蜀国,你带着她做什么? 可是……她mama——小鲜说不下去了,死这个字堵在了口中,犹如千钧重担,仿佛一旦说出,就会将这个世界压垮一般。 她不是还有亲人么!叶舒华不耐烦的说道,送她到归州城,交给官府,或是慈幼局,总有人照顾的,你带着她算是怎么回事。 叶舒华说完,便抱起茗惜和小鲜,准备施展开轻身之术前往归州城,但就在此时四道身影拦在他的面前,其中一人说道:蜀国剑庄叛客,你还想跑去哪里? 四个人影,两个五十余岁的老者,一个黑衣阴冷男,还有一个年轻男子,那黑衣男断袖独臂,模样含着几丝戾气,叶舒华见这四人样貌生疏,确定自己并未见过,并非蜀国剑庄之人,放下茗惜和小鲜,拱手问道:不知几位是谁,想做什么? 叛客叶舒华,你当没人认识你么,既然偷走了我剑庄的青灯古卷,想这么简单就走了,你能骗走了梁丘悯,但是偏不走我?为首的老者说道,其身份自然便是梁国天痕剑庄的章秋痕了。 他认识我?叶舒华此刻终于震惊了,但是此四人的容貌我以前并不认识,难道是我离开剑庄之后加入的,但这如何可能,这几人老的有五十多岁,如何能够加入,若是庄主故旧,隐世之人,以前却并非听庄主说过,唯一一个庄主的旧人,也是个叫做湘溪子的女子,他们到底是谁? 敢问阁下大名,可是灵隐剑庄之人么?叶舒华抱着小心问道。 对方还未回答,这时只见小鲜拉了拉叶舒华的衣角,对他小声说道:我认识那个黑衣服的叔叔,是带着小莲他们离开的那几个人! 小莲?叶舒华觉得耳熟,回忆一阵,终于记得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的,三年前从蜀国去荆州,途中遇见过几人,其中便有两名梁国的剑客,一个叫做尹默然,据说被王崇一抓住了,还有一个便是眼前的黑衣断臂男,他明白了,眼前几人是天痕剑庄的剑客。 想通了这些,叶舒华心中顿时警钟大作,他们知道青灯古卷在我这里,他们想抢! 跑!这是叶舒华的第一反应,对方四人,暂且不问他们的境界,以一敌四,他自问无此实力。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直以来他都是小心翼翼的保守着这个秘密,但今日不想遇见了蜀国剑客,不得不以此保命,却未料到梁国的剑客竟然窥伺在旁,想要螳螂捕蝉。 还想跑!章秋痕冷笑一声,也不见他如何指点虚空,地上忽生数十道藤蔓,转眼间遍布周遭百丈之距,叶舒华陡然一惊,仅以此术施展范围来看,至少已是睟天境界,天啊,这究竟是什么人! 地上空间几乎被封住,好在此处林间有无数林木,叶舒华攀上一颗老槐,在树上突进奔走,转眼间已去数十丈距离,不晓又一老者竟然后发先至,拦在了他的身前,只见他虚空画符,轻喝一声:秘术——困城! 随着他唤出言灵,无数的灵力在他指尖汇集,天地间倏然围拢的土系灵气以特殊的密纹在叶舒华周身四丈处凝聚,化作了两道高及五丈的高墙,封住了他左右两侧的逃路,而一前一后,却是那两名境界高深莫测的老者,目前可知的是其一为木系剑客,其一为土系剑客,皆是缚敌的高手,且还配合默契,叶舒华顿时陷入危机之中。 你们二人皆是剑客之中的前辈高手,向我这么一个后辈晚生下手不觉得羞耻么?叶舒华大喝道。 尔为叛客,我乃是清理门户,有何可羞耻的!章秋痕大笑道。 你们根本不是蜀国剑客,你们是天痕剑庄的人!叶舒华终于忍不住叫出了他们的身份。 章秋痕脸上微微变色,另一位老者也是眉头一皱,叶舒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却又仍不死心的问道:我把书交给你们,你们可以放我一条生路么? 那个土系剑客叹口气说道:你既然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又如何能活,我等可不想那乾文子冲到我重崖山来追讨那书! 啊!叶舒华终于明白了刚才意识到的事情,从他道出他们的身份的那刻,他就察觉到事情似乎走向了不死不休的局面,是啊,若然自己还活着,灵隐剑庄终究会知道是天痕剑庄抢走了青灯古卷,以乾文子的实力,自是不难讨回,而如果自己死了,这书就不会有人知道去了哪里,天痕剑庄自然不会让这件事留下这么明显的尾巴。 明白了这一点,叶舒华知道了命要靠自己搏来的,这一刻,曾经一直压抑的四层天境界,终于被他放开了。剑破三层天,落血来相见,这种充满力量的感觉真让人陶醉,仿佛天地间的灵气都向着自己汹涌的奔腾而来,挥之不尽,这是他第一次施展更天境的灵力,或许也将成为他的最后一次。 以陷空之术拦住身后的木系剑客,他欲以破凌风术击退眼前的老者,然后快速奔逃,他要逃往剑阁,那里是荆蜀两国的边界,长期驻留有蜀国剑庄的暗客,只要到时报出自己的身份与青灯古卷,梁国剑客定然不敢深入追击,这是他唯一的机会。至于小鲜二人,他暂时无法考虑了,眼下都不能活了,如何还顾及得到明年能不能活。 破凌风术乃是风系秘术中极致攻击秘术,在领悟到灵隐子对风的劲,纯,砺之后,叶舒华终于习得这曾经作为灵隐子招牌的秘术,以极致的风系灵力磨砺风锋,细致到蝉翼一般的风端,能够切割开眼前的一切,便是金系秘术的金钟罩或是金缕玉衣都无法抵御。 但是不幸的是,他遇见的乃是土系剑客,土系有诗云:乱尘浪,洛阳墙,桃花软泥温柔乡。壁如龙,堕如坑,横刀立马入山岗,飘零沉浮萍踪意,立地生根战穹苍。 对外亲和的土系秘术剑客,只要站在大地之上,甚至有与天斗的信心,那破凌风术自是凌厉非凡,即使睟天境的土系灵力都一一崩溃,但是那老者的灵力却是源源不绝,一道土墙崩溃掉,另一道土墙却又在凝聚,然而叶舒华的破凌风却渐渐被磨得迟钝起来。
终于再破不开老者最新起的一道土墙,而身后章秋痕已然近身,“秘术——荆棘袭身”,随着他口出言灵,被拦在土墙后的叶舒华顿时被无数的荆棘笼罩在了其间,一道道藤蔓将其包裹住,其中的根根寸芒,扎入他的皮肤,叶舒华犹如被千刀万剐一般,周身现出斑斑点点的血迹,渐渐越来越多,逐渐汇成了一片,荆棘逐渐变长,深入,终于靠近他胸口的一根荆棘长刺长成了三寸多长,扎破了他的心脏,叶舒华闷哼一声,终于没有了气息。 不过是个更天境第二殿的剑客,竟也花费了这么多时间!章秋痕见叶舒华已然气绝,走近来,在他怀中摸索一番,找到了那本略微斑驳,沾染着一丝叶舒华血迹的古书,上面赫然便写着一行文字“青灯古卷其一”。 章秋痕眉头逐渐皱紧,终于忍不住大骂起来:****娘的,竟然只是其中一册!朱泉祯,你再搜搜,还有没有其他几本! 土系剑客也摸了摸叶舒华的袖里和怀中,再没有其他东西了,忽然间他想起了什么,说道:还有两个孩子—— 章秋痕此时也想起了,是有两个孩子,刚才倒没有注意,莫非叶舒华把另外几本放在了他们身上,想到这里,他便让朱泉祯带他们过来。 但此时,僵尸鬼忽然走了过来,摇了摇头,对章秋痕说道:不用去了,他们逃走了! 章秋痕听言大骂:混蛋,逃走了,不知道抓回来吗?别说你一个从天境的剑客还跑不过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僵尸鬼出奇的没有一丝不愉,反而心中却有一些不安的心悸,缓缓说道:他真的跑的好快! 是的,跑的好快!小鲜此时就奔走在这林中山道上,他背着那个叫做茗惜的丫头,一路飞奔,身旁的树木花草如同流星一般的从他眼角消失,他也如同夜空中划过的流星一般,在林间划过了一条看不见的残影。 他是看到章秋痕的秘术束缚住叶舒华时开始起跑的,他还回头看到了满身是血的叶舒华,那一刻他终于知道了,平日里看起来很厉害的叶叔叔是真的被人杀死了,而且这些人不是自己曾认为的有善心的人,他们真的会杀人。 他从心底开始害怕了,这种害怕直入骨髓,让他浑身发凉,这比当初坐在回荆州的马车上被司马长空推到剑口上更令人骇怕,因为那次事情突然,他并未察觉到恐惧,而这次,他是看着剑锋缓缓的向自己心口刺来。带着鲜血的剑锋。 什么五蕴入灵,什么灵台气海,他都没有,什么灵识灵力,灵气汇集,他都察觉不到,他能够察觉的只有死亡的靠近与浑身的颤栗,他想发泄出来,想要逃离这种不安,于是他背起茗惜,开始跑了。 他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跑的有多快,他只是想借助这种飞奔缓解与发泄心中那可怕的恐惧,濒临死亡的恐惧。 这种速度是剑客难以想象的,不仅仅是轻身之术,甚至是王崇一的风痕云踪术都很难匹及,他没有飞起,只是脚踏实地的奔跑,奔跑在晨露初上的清晨,与血腥弥漫的花草之间,最后消失了踪迹。 宛如曾经属于幻觉的一隅,晨曦中余光漏在林间树叶缝隙之下,洒在那一道划过树丛的残影,远方的天空之中似乎盘旋的鹰隼都眨了几下眼睛,长啸一声,拍打着翅膀,纵入天边,时间仿若相对静止,唯一运动的只有奔跑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