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当年旧事
梁蜀荆三国人心惶惶,天下都被蜀国的皇子闹得沸沸扬扬,而如今的主角却在何处?传言中蜀国皇子王崇一因被鬼怪附身,进入魔道方才行为诡谲,犯下滔天罪孽,但是若有人看到此刻正在川东密林中赶路的他时,应该就不会这般想了。 他没有人们口耳相传中入魔道的红色瞳孔症状,他周身也没有象征着罪孽鬼魂缠绕的黑气,他浑身上下的皮肤完好没有腐烂恶臭,相反倒有些滑腻的白皙,他模样周正,透着英俊之气,神情淡然,文质彬彬,与那青城书院的教书先生气质相似,看上去那般人畜无害,让人无法想象他竟是杀人戮婴的魔鬼。 他骑着一头青驴,身后跟着一个随从般的男子,模样似乎三十几许,如有人认出他来的话,不错,他正是传言中被王崇一掳走的梁国剑客尹默然。 剑客中的传言是否真实,专诸盟的暗客带回的消息是否绝对,在此刻天下人的心中是没有确切的结论的,但是作为当事人的王崇一与尹默然却是知道,事情不是俗世人想的那般简单,如今的罪孽是可以被原谅的,至少在目前,他们的心中,这是一件为了自己,也为了正义而做的冒险。 他们在寻求一种力量! 让时间回到三年之前,回到僵尸鬼曾经匆匆逃离的那个苗寨之中。却说那日蜀国皇子王崇一受蜀帝之命前往西川调查,他以风痕云踪术短时间之内奔走四五个村镇,发现当真罕见人迹,而这四五个村镇隐然围绕着其中一个还存在人烟的地方,那便是一个苗寨,王崇一心下顿时察觉那苗寨定有蹊跷,便匆忙前往调查。 他已进入那苗寨便发现了问题,空无一人但却有浓重的血腥之气迎面扑来,循着气息,很自然便寻到了到通向寨子后的林间小道,到得那广场处,甫一照面心头便已大骇,倒不是惊恐面前可怖的情况,而是这情形过于耸人听闻,什么人竟然屠戮了整个苗寨,不仅惨状各异,更将人视作玩物一般插在了中央的那根高柱之上,这到底是个什么所在?王崇一心中暗想莫非是邪教作祟,蛊惑人心行不法之事。 广场附近的林子传出响动,隐隐然是脚步的声音,王崇一连忙隐藏在一旁,却见之前僵尸鬼曾与之交锋的蓝衣汉子又出现了,这次又抓了两个人拖着向林子后面走去,王崇一暗中尾随,以他睟天境界灵力,那人没有一丝察觉。进入林中,走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前方一片开阔地,却见正中以大石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四方堡,其中燃起了熊熊烈火,无数的尸体正在火中燃烧成为灰烬,四周还有七八个身着白衣的人呼天抢地一般围绕烈火不断的嗫嚅着听不懂的咒语。蓝衣汉子将手上的尸体扔入火中,然后又要返回广场拖来尸体,刚走几步,却听一个深沉的声音倏地想起,蓝衣汉子倏然止步,神神情戒备的四处查探。王崇一一听便知道行踪暴露,他母亲本也是苗女,因此他多少学得一些苗语,那一声的意思正是“有人擅闯禁地”。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灰色身影宛如苍鹰一般落地,以王崇一这明眸家族睟天境的瞳力都无法察觉其踪影,可见其速之快。仓皇间施展出风痕云踪术退出百步远,王崇一丝毫不敢大意,瞳力散布周遭二十丈远戒备。来了!只觉西北方一簇劲风袭来,王崇一纵入半空,以陷空之术防御,随即再以乱舞柳叶刀试探,却见那劲风不止,陷空之术一触即溃,劲风夹杂这一丝灰色暗影纵入柳叶刀之中。 柳叶刀宛如春之柳絮一般,在被王崇一cao控的近乎疯狂的劲风之中散布乱舞,无人能够揣测刀片行走的痕迹,但那灰色暗影宛如刀枪不入一般,竟将这睟天境的秘术视作无物,转眼间已在王崇一面前。 携着漫天山雨欲来的巨大压迫之感,陡然间一张大脸出现在了王崇一的眼前,只见那张黑色的面庞就如同老实巴交的老农一般,却有着虬结的肌rou,暴露的青筋,赤黑的乌血,额前一道竖直的血线,就像被人从中撕裂开来一般,透出一股妖冶气息。 好一张吓人的脸庞! 王崇一赫然暗惊,但在此时却也并没有束手无策,明眸家族在没有用到双瞳的实力之前,是没有认输的可能的! 犹如天纵家族中的慕容氏拥有镜系幻术一般,蜀中王家作为明眸家族的嫡系,一向以瞳术闻名,这是一种被天下人都忌惮的秘术,不仅在于其拥有无与伦比的攻击之术,也在于其防不胜防的防御、诡异莫测中隐藏的无尽神秘。王崇一已入睟天境界,作为皇室子弟,乃是瞳术家族嫡系中的嫡系,岂有那般容易落败。 瞳术也分有五行之瞳,而王崇一的瞳术天赋乃是无坚不摧的金系瞳术。就在那张大脸不可思议的出现之时,王崇一的双瞳中陡然出现一丝常人无觉的金光,金光一闪即没,在那灰色暗影还未感觉之时,一道闪烁着暗淡光芒的金刃在王崇一的双眼前倏然出现又倏地消失,仿佛一切都未发生一般,但是那张大脸的额前却又多了一丝血线。 破碎虚空的来剑,天马行空,诡异至极,这便是王崇一的瞳术——白驹过隙! 尹默然再次进入这前一刻不知所以然就匆匆逃离的苗寨之中,他不敢跟着那蜀国皇子太近,毕竟瞳术家族的名声在外,自己不过三层天的境界在别人面前还不够看的。但是他并不想就这么离开,连蜀国皇子都来查看的寨子肯定不会这么简单,何况这寨子的氛围处处都显示着其不可思议的地方。 寨子后面的广场他曾经去过了,不过是满目的尸体与不知哪里的祭祀仪式罢了,他不想再去看那情形。寨子门口附近的吊脚小楼是苗家的战士的居所,屋内不过是粗陋的弓箭,白布包裹的长刀,匕首,兽骨与腊rou,尹默然匆匆一扫,没有发现与寨后祭祀相关的东西后,便离开了。一路看过去,大多是与之前看到的相同的陈设,尹默然皱着眉头向着山上行去,根据一路所观察的情况来看,越往山上的居所就越是身份贵重的人物。 到了半山腰处,只见前面一处青竹新建的房子,门前也用青竹扎起了篱笆,院内植有橘树,树叶正青。进去一看,窗明几净,房前挂满了熏好的腊rou香肠,垒成小山的松枝柴木,虎皮软椅,秀竹矮榻,一累累的蜀中竹叶青,显示出了此间主人的富贵奢侈,身份卓然。 尹默然在房中各处搜索了一阵,除了一些金银细软之外,也无他物,忽然他只觉房外一阵稀稀拉拉的脚步身,他正想细听之时,脚步声音戛然而止,然后又匆匆响起,却是远远离去一般。
听那声音并非剑客行迹,这寨子中竟然还有活人,尹默然顿时大惊,连忙奔出门外追去。出得门外,只见一道模糊的淡蓝色纤瘦背影缓缓消失在上山路的绿影之中,尹默然施展起轻身之术追过去,却见蓝影爬上山道,躲进前面一座石窟中。尹默然落到地面,低头一看,却见洋洋洒洒的点点血迹,血迹正湿,似乎正是那蓝影留下的。既然有血迹,尹默然不得不暗暗戒备,缓缓拾阶而上,前面乃是一道山石交错的细缝仄径,只容一人走过,穿过仄径,前面有一石窟,幽深诡异,不知深浅。 尹默然施展开拂缕之风暗自查探,似乎并未察觉有何灵力痕迹,暗暗放下心来,走入石窟之中,靠近洞口的位置放置着一些生活用品,不过是寻常的锅碗瓢盆之类的,再走入洞中,却见里面靠近墙边的床铺上躲着一个颤抖的女子,浑身淡蓝衣裳,似乎正是刚才逃走的那个背影。 你是何人?尹默然问道。说话之时,只见那女子床铺之上染着森然的血迹,似乎有伤在身一般。 你受伤了? 女子没有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待他问到“你受伤了”时,方才叽里咕噜的说出了一大堆话来,并且还从床上抢上一步,想要抓住尹默然的衣袖,但是力有未逮,只一动作便扑倒在地,而后可怜的望向尹默然,脸上满是希冀之色。 这时映着洞外微弱的光亮,可以看见女子的模样,三十几许的苗家女子,虽然浑身失血脸色苍白,但气质清雅,仍能看到几分姿色,这样的女子若是年轻之时,追逐其后的王孙公子定然不少,只是如今却已神情黯淡,气色两衰,如今苗寨满寨尽戮,为何其独独存活。 尹默然听不懂女子的话,显然无法从她这里打探出寨子中究竟发生何事了,女子仿佛也知道了他听不懂自己的言语,神色由希冀变为了失望。女子颓然倒地,脸色越发苍白,在洞内弱光的映射之下,显得格外的可怜,尹默然终于看到了,女子的肺部似乎有一个硕大的血口,汩汩的血液正从那里流出,他忽然想起了寨子后那根直冲天际的高大石柱,死亡的人便是肠穿肚烂,难道这个女人竟是从那里逃出来的? 女子不再说话,眼看便要寂然死去,但是忽然只见她眼神一亮,仿佛回光返照一般,竟然挣扎起来,向着床铺边的石墙抓去。她爬上了床铺,正要去抓那石墙,但是举起的手像是突然被人抽去了力量般的倏地落下,脑袋重重的敲在了床沿上,发出了“咚咚”的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