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几番折腾多番怨

    就在经历司对面，有一家餐馆，简陋的木桌石头凳子就摆在店外，常年不断火的大铁锅总是咕嘟咕嘟冒着热气，nongnong的猪rou的味道带着劈柴焦糊的味道，更加邪乎的猪sao的味道，顶风传出三里地。

    这家的专卖猪下水的餐馆，各种下水在大铁锅里常年煮着，客人可以随意点，掌柜的都是切成块，再把胡饼也切碎，一同放进大碗里，再浇上nongnong的下水汤，三文钱一大碗，只要不是大肚汉，一般的一碗就饱了。

    有点像卤煮火烧，可也不全一样，关键这nongnong的腥臊味道，刘睿老远的就开始呕吐状。

    这年代，从蒙人那里传过来的给猪仔阉割的技术已经在大明广泛普及，猪rou再也没有那股子特殊的sao味，成为很多人的美食，但猪下水依然是不值钱的东西，有身份有钱的根本不吃，一般的，都是作为工钱赏给了杀猪的。

    就是因为，这时候还不知道如何把下水里面的sao臭味道彻底除净，也只有穷苦人家吃这东西。

    还别说，这带着nongnongsao臭的味道，就偏偏有不少人喜欢，这也不稀奇，臭豆腐臭不臭？不是很多人吃的津津有味吗。

    “小二，来两碗，多加点猪心和肚丝，别的抠门。”

    刘海很喜欢这味道，一路走来就紧着提溜鼻子，很享受的样子。

    刘睿没法子，只好强忍着挨着刘海坐下，在碗里放进好多醋还有韭菜花，才勉强吃了一些，可惜，辣椒还没有传进辽东，这会儿估计也没有传进大明。

    吃了小半碗，实在吃不下去了，刘睿挥手叫来掌柜的，苦笑着问道：“你的下水是怎样处理的？为啥不弄干净一点？”

    掌柜的五十多岁，胖胖的脸堆着笑：“客官问的稀奇，都是一样的法子，谁家都这样的，猪下水弄出来就是这个味道，没看见很多人就喜欢这个味道，加上价钱便宜，咱这个小店在这里开了百多年了，一直都有这多客人的。”

    刘睿冷眼扫了一下客人，不出意外，都是穿戴粗鄙的，不是附近的混混就是各个衙门的军隶白役，像刘海这样的绝对意外。

    刘睿心里一动，答应刘海的五十两银子，可没有着落，何不打打这个掌柜的主意，想到此，附耳掌柜的：

    “我有一种妙法，可以做出没啥邪味，甚至说绝对美味的卤煮火烧，老板想不想知道？”

    掌柜的眼睛瞄了一眼正吃得热闹的刘海，然后才是刘睿，心里暗笑：这俩坏种，肯定是最近手头紧了，又来打咱家的主意，嘿嘿，咱这个店铺能在这里好生经营上百年，岂是别人随便惦记的。

    但做的是买卖，掌柜的心里诟病，脸上依然客气的堆着笑：“小哥说笑了，要真是有这个法子，绝不会你这个十几岁的娃娃知道，偏偏咱这个摆弄下水上百年的不知道，得了，一定是二位一早出来急了，没带铜钱，这顿饭老朽就当请客了，二位吃好，不够可以加点汤水。”

    答对要饭的咋的？

    刘睿呵呵冷笑：“等有闲，我到你这里露一下手艺，叫你们见识一下，嘿嘿，到时候，老板如果还是这副德行，在下就佩服的六体投地了。”

    “咚咚咚！”

    不远，钟声响起，从经历司里面传出来的，这是辰时中刻，经历司开始了一天的对外勾当。

    无可奈何的被刘海讹去五百文，刘睿溜溜达达的跟着人群就进了经历司。

    卫城有两个卫，但千户下面的百户大多在城外，就是加上总兵府锦义参将府在这里驻扎的两千多官兵，卫城不过一万多人。

    比不得内地，在嘉靖年间，整个辽东两座镇城，五座路城外加大小卫城，百户邬堡，外加商户村不过四十万人，一万人的卫城在辽东也算中等城市了。

    这里的经历司只设户、礼、工三科，人事权在都司衙门，这里没必要设立吏科，同样的道理，有镇抚司，这里也没有必要设立刑科，至于兵科更是没必要设立。

    进了经历司的大门，是一条山石甬道，两侧各有小院，刘睿初来乍到，还不知道里面都是做什么的，然后，就看见一个亭子，上面的古文篆字倒是能看明白，是申明亭，就是用来曝光恶人恶事的。

    过了申明亭，就来到了八字墙，依稀看见，上面贴了不少告示啥的，刘睿好奇的想上去看看，不想身后有人喊着：“麻溜点，过了辰时中刻人家就关门，不再接待应聘的了，奶奶的，钱花出去了不能进考场，才是冤大头。”

    刘睿心里点点头，是这个道理，也跟着前面几位加快了脚步，屁颠就来到一个大门之前，上面也写着古篆：仪门。

    进了仪门便看到甬道正中里着个亭子，亭中一块石碑，上书‘公生明’三个大字，背后则是十六个字：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刘睿知道，这是大明开国皇帝写给各地官员的座右铭，说穿了就是达摩剑，时刻警示威胁着这些官员，大概和前世的为人民服务一个道理。

    仪门和正门之间，是正院，两侧各有排房，左侧的写着架格库，大抵是放经历司官府文牒账目档案的，左侧就是吏房，说是房子，却是三个分开的排房，分别写着户房，礼房还有工房

    向来就有官吏皂隶之说，官，顾名思义，那是指有品位的一种。

    吏，是介乎官与民之间的一种，由官府从地方上选取有德有才、家世清白的百姓充任。‘有德’是循良无过，‘有才’的标准是能写会算，因为吏员的职责是辅助官员处理政务，管理地方。其实履行的是官员的职责，只是身份上仍是民。

    是以才有‘吏，百姓在官者’的说法。

    第三等是皂。皂者，黑衣镶红边之公人也。分皂班、快班、状班，所谓三班衙役者。这一等是官府的爪牙之辈，欺压百姓的事情都由他们做，黑锅自然也由他们背。朱元璋估计当年没少被这些人欺负。建国之后，竟大笔一挥，下令曰，倡优皂隶及其子孙三代不得参加科举……

    最后一等是隶，也就是在衙门里当轿夫、马夫、伙夫、更夫、闸夫之类的了……这些人又分两种，一种是平民服劳役，一种是以此为业者，但往往被混为一谈

    边镇辽东，不设州县，只有卫所都司衙门，经历司乃边镇地方唯一一个文职机关，大抵功能基本等同于县衙，但因为边镇的特殊性还有人口远远少于内地县城，这配置也大不相同。

    经历司，上有经历，也是文官正七品，但没有相应的副手县丞，主薄，典史等下官，看着也不错，没有这多累赘，好像更有权利威风。

    其实，这可大错特错了，经历的累赘不是没有，而是更厉害，那就是都司衙门。

    边镇，武人成堆，称雄一方，文官在这里的地位相比内地可是天上地下，虽然做着七品县令的差事，但因为对下属吏员杂役的监督审核权把在都司衙门手里。这个可怜的经历，就对下属少了太多的约束管理权限，小事杂一大堆，下属往往依仗着身后的来路和经历对着干，真是上下受气的小媳妇，婆婆是都司衙门，小叔子大姑子就是下面的吏员杂役。

    书办，还不是吏，或者说是非经制吏，却和经制吏一样，也需要考核的，不过是，经制吏由这里的经历考核；非经制吏，也就是书办，内地由主薄考核，这里没有主薄，就由会总和司吏代劳了。

    会总是地方百姓对吏房总官的美称，司吏，也称吏房因为多是各房主管。

    书办按规矩，和吏员一样，都是正常服役工作三年，历经考核无差错后升迁上一级的。

    试办就是临时工，一般的也是三年后经过考核才能升为书办。

    所谓军隶就是边镇对官府杂隶的称呼，这些人不在正规编制，就像前世的城管养的那些帮凶，都是社会上的闲散人员，甚至带黑色的人物，出去做的是官府人不好意思做的事情，至于他们的收入，就是从其中得到好处，或者是做好了上司的奖赏。

    试办其实比军隶强不了多少，很多地方还远远比不上军隶，人家军隶虽然多不在编，但只要经历司有差事，那些领了差事的书办都会选一些军隶出去做事的，而春秋试办，不过是一个月的临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