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离开

    readx;奶奶正在床上浅寐，听到动静，稍稍侧头往门边看去。【】只见岚妁眉目间有几丝焦急，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也就问道：“小妁，怎么了？”

    岚妁将奶奶扶起，轻声道：“昆仑派的独孤公子路过，说是……他会些医术，所以想来瞧瞧您的病。”

    奶奶有着老人特有的敏锐，盯着岚妁道：“昆仑派我们都知道，是杀妖怪的，什么时候又会医术了？”顿了顿，“你奶奶我也是七老八十的人了，有话直接说就是，怕什么。”

    岚妁咬了咬唇，道：“独孤公子……察觉我们的住所有妖息，您的病很有可能是因此而生。妁儿觉得，倒不如让他进来看看，是否如他所想那般。”

    奶奶点点头：“让他进来吧，我一个快死的老婆子，就不顾忌那么多了。”

    岚妁沉默片刻，对着门放声道：“独孤公子请进。”

    独孤宸步入的第一秒，就觉得这里被狐妖施过咒。

    老人头顶的墨色雾气氤氲不散，虽淡，却也能使凡身如同邪毒入侵。独孤宸默念心诀，对着老人微一抬袖，停滞几秒后，他又垂下了手。

    “老人家，您现在觉得怎样？”独孤宸问。

    奶奶有些开心，道：“轻松多了，轻松多了。”

    “真的……好多了吗？”岚妁有些不敢相信，但奶奶的气色确实在一瞬间好了起来。

    奶奶连连点头，道：“这个……这个……”似乎忘记怎么称呼，“小伙子啊，太谢谢你了！”

    岚妁的喜悦也溢于言表，很是感激的看向独孤宸，起身福了福，道：“多谢独孤公子。”

    顿了顿，“现在……府上可还有狐妖气息？”

    独孤宸感受了一番，道：“暂无察觉。”又对着岚妁回礼，“姑娘若是无他事，在下就先告辞了。”

    奶奶道：“哎，独孤公子留步。”又看向岚妁，“妁儿，独孤公子忙了这么久也该累了，你去备些吃的吧。”

    岚妁愣了愣，感觉似乎奶奶是在故意支开自己，却也不敢违背，长长的应了一声，又看了独孤宸一眼，出了门。

    独孤宸也有些不解，只是站着，颇有悉听尊便的意味。

    “小伙子，坐吧。”

    独孤宸迟疑了片刻，还是坐下了，道：“不知老人家有何吩咐？”

    奶奶微微叹了口气，问道：“你们昆仑派……收女弟子吗？”

    独孤宸一愣：“倒是……有女弟子。”

    奶奶又道：“我这孙女……其实非我儿子亲生。早在十七年前，我儿子外出经商，归家途中看到这个被遗弃的女婴，就把她抱了回来。哪知道，我儿子和儿媳妇没过多久就去了，留下我这么个孤老婆子，和妁儿这个还不会说话的小丫头。本以为我和她都活不过几个月，每天靠着变卖家产过日子，总有坐吃山空的一天不是？结果……好长一段时间，总会有食物或者衣服放到我们楼前。我每天都把门锁得好好的，这莫名其妙的恩惠，我为了妁儿，虽然接受了，但是却很害怕。一直到我生病起不了床，我才觉得这是报应来了。眼见着妁儿越长越大，都成大姑娘了，整天为了我留在岚府也不是个事儿。说起来像她这样的年纪，早就该出嫁。妁儿模样不差，性子也温和，可是，我们府上这种状况，哪里能筹备得起一套体面的嫁妆？”

    听了奶奶说了这么大一番话，独孤宸有几分明白了，正是因为这老人无力再继续抚养岚妁，而且岚妁这个年纪又颇是尴尬，遇到女大当嫁……独孤宸有些语塞，沉默了片刻道：“虽然昆仑派不乏有女弟子，可凡是入门，都要通过试验，并非旁人能够引入。”顿了顿，“这个忙，恕晚辈不能帮。”

    奶奶摇了摇头：“这个我知道，去不去昆仑派要看她的造化，我不会强人所难的。只要……让妁儿离开这里就行。”

    独孤宸不解：“为何一定要她离开这里？”

    “唉，你有所不知……我这个孙女在五岁那年，看到庭院的桃树下死了只燕子，就想把它给埋了。结果她也就捧了燕子一下，那燕子……竟然从她手中活了过来。”顿了顿，“好在那天就我这个老婆子看到了，否则非得被邻居抓去当妖怪烧了不可。”

    这倒是在独孤宸的意料之外，他轻问：“确定之前那燕子是已经死了？”

    “不会错的，在地上一动不动，妁儿发现它的时候，过来给我说它身子都僵了。”

    独孤宸便沉默，片刻之后才道：“所以您是觉得……她来历不明，有可能非我族类？”见她双目矍铄，“这倒是不可能，我从她身上感受不到妖物气息。不过照您所说，能让死物复活……确实非寻常人能做到的。”

    奶奶叹了口气，道：“不管是不是她克死了我的儿子和儿媳妇，毕竟养了这么多年，我也是有感情了，只是怕她这种莫名其妙的力量会隐藏不住……你们修仙人家都觉得意外，那旁人看了又该怎么想？我年事虽高，照顾自己倒还是绰绰有余，所以才有这么个打算。”

    “奶奶，我做好了——”岚妁在门外敲了敲门。

    奶奶瞬间止住了话头，独孤宸也侧身看向门处。岚妁推门而入时隐约觉得哪里不对，气氛有些怪，但又细说不上来。她端着蒸糕停在独孤宸面前，看着他拿了一块，她再去了奶奶身边。

    “做这个最快，还请公子不要介意。”岚妁微微颔首，双颊浮上一层淡红。

    她不擅说谎，做蒸糕的实际原因却是家中已无其他多余食材。

    独孤宸淡淡的笑了笑，礼貌的将手中蒸糕吃完，道：“姑娘手艺不错。”

    “公子谬赞。”岚妁行了一礼。

    接下来，皆陷入一片沉默。

    三个人各怀心事。

    独孤宸在细细考虑之前奶奶的话，而奶奶又在想着他会不会答应，至于岚妁，则是在疑惑她走之后，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独孤宸救了奶奶，有恩于岚家不假，但为何他会面露愁容，而奶奶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甚至不时看看自己，又看看独孤宸。

    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人家，这件事，你还是先问问姑娘本人吧。”说罢，独孤宸起身朝门外走去。

    岚妁不明所以：“奶奶？”

    奶奶深深叹了口气，道：“你不是说近来经常梦到一个奇怪的场景吗，加上那小伙子说了这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昆仑派是修仙正派，不如你也去昆仑吧，就算不能拜入门下，能解开这个疑惑也好。”顿了顿，“虽然奶奶也觉得就这样把你托付给一个陌生人不妥，但是……那小伙子看起来很正直，不像坏人。”

    岚妁摇了摇头：“奶奶，不是他是不是坏人的问题，你也知道我天生就有些……莫名其妙的力量，我不想被当做异类看。”

    “唉……奶奶也不想你被当做异类看，可是如今你越来越大，不久肯定会有人上门提亲，你这样子，我怎么放心让你嫁走？要是不嫁，少不了又会被邻里说闲话。”

    “我不怕，闲话，他们要说便说。反正……我就不走。”岚妁有些生气，“我走了您怎么办？我不会丢下您一个人的！”

    奶奶也有些动怒：“你这孩子，长大了就不听奶奶话了是不是？”顿了顿，又缓和了语气，“也不是要你一去不回，要是能弄清楚你这力量是怎么回事，对身体有没有伤害……再回来也不是不可以啊！难道你真的想要一辈子都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就算你无所谓，奶奶我也很担心……”说到这里，奶奶有了几分哽咽。

    岚妁陷入沉默，她不得不承认奶奶说的在理，她自己也深深好奇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她经常能看到许多人的头顶腾起青烟，有些人又没有。甚至，自己经常做的那个梦是怎样一回事……可是奶奶一个人在这里孤零零的，她不能。

    “奶奶，我不放心您一个人在这里。”岚妁小心翼翼的趴到奶奶的腿上，“您年事已高，我怎么敢一个人走远？”

    奶奶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发，而后轻声道：“妁儿，听奶奶的话吧，这次早去早回。奶奶现在已经没事了，身体也硬朗的很……照顾自己半把年的没问题。再说了，两边邻居人也不错的，见我个孤老婆子肯定也会照顾。要是他们问到你去哪儿了，奶奶就说，你去外地找药来给奶奶治病。你一直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他们一定也不会多想的。”

    岚妁只是静静趴着，咬唇默默淌泪。她知道奶奶这样做是为了自己好，可始终越不过心底的那道坎。但一想到自己要是再这样固执，奶奶反而会生气，说不定还会伤了身子。倒不如真的早去早回，省的奶奶担心。

    “妁儿，你觉得呢？”

    “我……我也不大清楚……”岚妁嗫嚅，又沉默了片刻，最终妥协，“奶奶，这次我走，会很快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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