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无言

    readx;重离被柳梦璃遣回岸边后，等了许久，心觉不妥，便想去寻慕容紫英一同再入水中。【】但他以为，慕容紫英是那么讨厌自己，所以即使知道他被弹入水中，也是不会多有关心，来岸边的肯定只有担忧他的柳梦璃而已。又猜测慕容紫英定是在牵情桥下与柳梦璃分别，自行先折回了客栈。他当下决定回客栈去找人。然而刚踏入门栏，就看到琉璃正万分悠闲的坐在柜台上嗑着瓜子，见到他，忙是问：“柳jiejie和慕容哥哥呢？”

    重离一愣，道：“慕容紫英不在这里？”

    “是啊！我坐在这里好几个时辰了，就是为了帮你们开门关门——其实店都打烊好久了呢。

    顿了顿又道：“但是从戌时到现在，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糟了。重离心里一凉：如果没有他，救璃儿简直是不可能的。

    琉璃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只道是重离安全回来，慕容紫英与柳梦璃肯定又去别处游玩了。又开口：“哎呀你快来坐吧！看你火急火燎的，也不怕把我爹爹的客栈点着了！”

    “不了。”重离踌躇一阵，“琉璃，这镇你熟，你告诉我，哪里有……有烟花之地？”

    “咦？你才多大呀，就想去那种地方……”琉璃挤挤眼睛调侃。

    “不是我！”重离一张脸迅速涨红，“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去了！是曾经听娘说过你们人类……听说过男人都喜欢去那些地方，我这才想去那些龌蹉之地寻慕容紫英去！”

    琉璃脸上表情霎时凝固，随即整个人缩成一团滑到地面身子不断抖动着。再抬头时，却见她在极力忍着什么，一张小脸红似滴血。

    “笑……笑死我了……你怎么会……哈哈哈哈……你怎么会想到慕容哥哥会去那、那种地方……哈哈哈……”

    “……”重离有了些怒。

    “哈哈哈……我说……谁去都有可能，就是他、他是绝对不会的……哈哈哈……”

    见她丝毫不上心也帮不上忙，重离一脸焦灼，转身欲走。刚迈步，却见一蓝白衣影晃入厅内，直上二楼。而那怀中的一抹紫影，水袖下垂，上面蔓延一片鲜红。

    重离愣在原地。琉璃也从地面站起，严肃了神情。

    手顺着脸颊滑下，又停在耳际，替她拂落一缕因血凝在皮肤上的发丝。他知道她此刻毫无知觉，但若不是见她或许就快要永远的离开自己，他也是不敢这般逾越。

    “璃儿……”慕容紫英几乎是从口中挤出这两个字。

    才发觉唤她的名字也是一件极需要勇气的艰难事情，因为现在的她不会再如往日般对他浅笑问他一句“怎么了”。他甚至不知，她是否还能醒过来。

    触碰那温润如缎的细腻肌肤，他的手在不自觉的颤抖。又同时觉得，自己仿若中了无可救药的毒，五脏六腑似在下一瞬就将爆裂。

    而后，静静倒在她身旁，陪她一起睡着。

    一团红黑相间的光由外墙穿入，在接触地面的刹那，又渐渐剥离出人形。慕容紫英迅速收回自己的手，移开目光转身对向全是妖气的来者。

    奚仲一眼就看到了床上面色苍白如纸正阖目不语的人儿，稍怔一分，双手立刻紧握成拳，怒气丛生朝慕容紫英道：“我好后悔！当时就算她不愿，我也应该将她带回幻溪陵！慕容紫英，你怎对得起我对你的信任，对得起我们宫主，对得起我们梦貘一族！”

    “………………”慕容紫英心如刀绞，却只是侧目不语。奚仲沉默片刻后又开口道：“现今我便要将她带走！”语毕，一个箭步跨到床前。慕容紫英自是不让，抬臂拦住他，冷冷道：“璃儿是因为救我才重伤至此，你不能带她走！”

    “莫非你还嫌她伤得不够，非要让她死？！还是，你能够救她？！”一句话正说到慕容紫英的痛处，他蓦然怔住，不知怎样才能留住柳梦璃。又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一个方术，可以一命换一命……”

    奚仲突然邪狞一笑：“你不配。”

    “你！——”慕容紫英被激怒。却见奚仲冷哼：“告诉你，璃儿她为你挡下这一击并不能代表什么。当时她返回人间，无非是有个未了心愿——去见云天河……如今她心愿已了，如果不是为了韩姑娘的事，她又何必在人界滞留如此之久？更别言，她一女子肯与你一人单独相处。她心中永远只有云天河一人——救你，不过是朋友之举。”

    “…………”慕容紫英又是沉默。一双往日里波澜不惊的秋水目，此刻却再也无法掩饰住里面的波涛汹涌。

    奚仲侧开他，轻轻抱起床上虚弱的柳梦璃，又小心的理开她心口的发，凝视道：“尔等凡人半仙，永远也参不透她的心思。在水底那刻……”正读心的奚仲语调突然一滞，但又瞬间续说道：“就算她性格会有些变化，偶尔会显得与你暧昧不明，不过也是受了狐妖的蛊惑——”

    眼睁睁地看着奚仲带着柳梦璃离去，慕容紫英像被剪断了线的木偶，瘫坐在床上。

    只有空中nongnong的香气还如昔日，一成不变。

    眨眼过了十日。

    这十日于慕容紫英来说，却像是又过了一个百年。满心的煎熬，全于奚仲那一番话。

    不配……

    她心中永远只有云天河……

    被蛊惑罢了……

    呵。慕容紫英自嘲似的在心底笑笑，又近乎释然般喃道：“先前的虚无缥缈、不真实的种种，大概全是因她受了墨狐的牵制。一切再怎么变，心意也是不会改变的……既然奚仲能看透她的心，我……”

    “你又在发什么呆？”重离没好气的往他身上扔去几枚青果，随后转身朝一棵树下走去。

    这十日于重离来说，亦是特别漫长。

    年仅十五岁的他在诸事未发生前，由于母亲的保护，活的不知天高地厚，于人世间繁杂俗事，也是浅尝辄止。单纯的全凭感觉来分别人的好坏，喜欢亦或是讨厌。正因为在母亲离开后，最先出现，并给他温暖的是柳梦璃，重离才会对她产生别样好感。只是他也能觉察到，柳梦璃虽待他宽厚，也常与他交谈，然而这种种，却始终不敌她与慕容紫英目光偶尔相汇那瞬的一个眼神。

    他不懂爱屋及乌。

    一枚小小的杏色衫影在密林中穿梭，似乎在追逐着什么。重离“哼”一声，靠树坐下了，又支起一条腿，将手肘搁到膝上。

    是了，那杏色衫影便是客栈里的琉璃。

    别说重离，连慕容紫英也不明白——重离跟着自己是为了寻螭龙鳞，并想为母报仇，而琉璃，在那日柳梦璃被奚仲带走后，突然嚷道：“我要和你们一起！”

    那次，慕容紫英与重离异常默契的拒绝：“不行！”

    然琉璃并未就此作罢，转身小跑下楼，一会儿又牵着一个中年男子上楼，理直气壮道：“我爹爹同意了，你们不用担心会因为拐卖儿童而被官府通缉啦！”慕容紫英怔愕之时，那中年男子也开口道：“小女自幼不同于常人，我这个做爹爹的，着实愧对于她……还望二位能满足小女心愿，在下感激不尽。”

    慕容紫英正欲再次拒绝，却猛然瞥见那中年男子眼里瞬间盛泪，自己顿时一阵犹豫。重离开口道：“你这爹爹才着实奇怪，哪有将自家孩儿往外推的？何况还是个女孩儿！再说了，我们不是去游山玩水赏花赏月的，如果你想找我们陪你女儿玩乐，那肯定是找错人了！”

    琉璃眨眨眼睛，笑辩道：“才不是呢！我虽是个女孩儿，可也是家中唯一一个孩儿。娘在我出生不久，就被狼妖袭击叼走了……我也只天下之大，就算娘她还侥幸活着，恐也怕认不出我了。你们都不是寻常人，所以我才想跟你们一道，杀几只妖，为我们家出一口气也好。”见他二人一脸狐疑的看着她，她又举起右手，一摇腕间铃铛道：“何况谁也伤不到我的，我更不会给你们添麻烦……说不定以后我……我还能帮到你们呢……”琉璃的话音越来越小，重离登时出手向她左肩袭去。哪知她反应极快，竟在他落掌前就已闪到了一旁。慕容紫英也哑口无言。

    “你们没借口了吧~”琉璃笑盈盈的望着他们。

    时至今日，慕容紫英也没弄清她是凡体rou身，却能躲过仙龙一招的原因。

    “………………”长叹一口气，慕容紫英捡起身上青果放到一边。

    芦芽短，蒲花残，明月皎皎倚江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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