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杀人者石季龙(下)
第七十二章:杀人者石季龙(下) 谢安下到底舱,没想一路都是倒地的守卫,身上没伤,应该是之前桓温从他要走的迷药起了作用。 桓温赌场没白开,跟守护混得熟,更好下手。 只是底舱搞定后,还有楼上二层守卫,谢安靠着刘徵的符令才能下到底层,他边想边往许凌房间走,转了个走廊,就迎面撞见了吴哥。 两人对视片刻,吴哥朝他笑了笑,然后小跑着与他擦身而过,同时还耳语般说了句,“船马上放下,请两位尽快。” …… 谢安莫名其妙来到关押许凌的房间,第一眼就看到桓温正喂许凌喝药,然后旁边躺着昏迷不醒的石浩和军医。 桓温抓紧时间跟他解释,“石浩暂时被我打晕,费了好大劲,差点被他一拳捏碎肩膀,胡人就是胡人,太野蛮了!而这小子,大概是看到有人救他兴奋得又发病了。” 谢安连忙取出银针,按住许凌的头下针。 桓温空出手将石浩五花大绑,未免他醒来,又用拳头砸了数下石浩的头,“小爷不杀你,是为了积德。” “不杀无反抗能力之人,阿温做得对,若我们一路将晕迷的羯人杀了,那么跟蛮人屠杀妇孺老幼又有什么区别呢,而且杀人也要浪费时间的。” 谢安边说边施针,总算稍微平复了许凌的气息,许凌抱着谢安的手臂,眼中泪光盈盈,“多谢小英雄相救!” “……你为何不谢我!”桓温没好气地将这小子与谢安分开,“现在闭嘴,跟我走!吴哥偷偷下了条小船,我们直接从底舱的出口离开。” 看来不用上二层了,谢安总算松了口气,问道:“你到底让吴哥赢了多少钱,他居然肯为你准备一条逃跑的小船?” “你不是曾经试探过他很需要钱么?那夜赌钱,他醉醺醺地还跟我聊起了什么鲛女爱上捕鱼少年最后变成泡沫的故事,他说不想自己最后什么都得不到,所以,我给了他一大笔钱。” “果然钱这玩意很重要,等我们回建康想想赚钱之法吧!”谢安心中稍微放松了些,不免幻想起马上回到建康的美好日子。 有趣!这小孩出来历练一趟也越来越有趣了!桓温使劲捏了捏谢安的脸,“好,我们可以考虑下个地下赌坊什么的!” 谢安无语,这人怎么只想往**发展,赚钱方法多得是啊。 吴哥打开底舱的另一个出口通道,作为钱氏的伙计,他负责主船的后勤工作,所以对船的构造熟悉得很。 出了通道,迎面就是江风与浪涛,夜色深深,月藏云中,在楼船的最底部,有一艘小船被偷偷放了出来。 许凌身体还很虚弱,桓温先背着他上了船,因为太黑,船又小,吴哥在一旁帮忙搀扶,忽然他回头向谢安支支吾吾问道:“小郎君当初被我强行带来海边……想来这是我天大的造化,只是不知小郎君的真实身份……” 确实,当初若非吴哥因小贺先生之死无人替代,所以强行带谢安来东海,恐怕他也不会有此番经历。 谢安在他耳边轻轻道:“陈郡谢氏,谢安,你回去后,可带着你的厨娘媳妇儿来建康乌衣巷找我。” 吴哥听说过谢安的大名,当今江左最出色的小郎君,没想到竟然就在自己眼前,他不禁颤声问道:“小雀儿和狗娃呢?” 谢安微笑,“他们会成为我谢家的人,你是否愿意?” 他们都是没有户籍的,如今陈郡谢氏要许他们一个家。 吴哥一向厌恶士族,但若以后要效忠的人是谢安……他立刻将老东家钱氏抛诸脑后,因为海寇中有建康朝廷的卧底,那么广陵钱氏要被剿灭恐怕也是朝夕之事,而且与谢安相识大半年,吴哥一向是对他钦佩有加。 “废什么话,一起上船!”桓温见吴哥对谢安恋恋不舍的目光,猜到吴哥想要还不止是钱,跟着陈郡谢氏的小郎君,以后前途无量啊! 谢安正巧落在最后,干脆等吴哥上船后再让他搭把手,而他刚伸出手,就觉察到身后通道里一股强大的气劲如箭矢般射来。 随即他就被人从身后抱着腰,在地上滚着躲进了通道旁的一个小屋子里。小屋子是存储舱,狭小得紧,而且那人竭力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在他耳边轻轻“嘘”了一声。 就在这时,谢安觉察到通道处掠过一道强大的气息,只是眨眼的瞬间,他就听到吴哥一声闷哼,还有落水的声音,只是江水激烈,浪花迭起,将这两声意外的声息迅速掩盖过去。 谢安猛然回头,在黑暗中看到了一双如狐般娇媚的眼睛,淡淡的脂粉香充斥着小小的房间,是那个刚才在甲板上拦路的不男不女的娘娘腔? 那娘娘腔死死地捂住了谢安的嘴,那双魅惑动人的眼中仿佛写着,你若发出声音,会死的。 …… 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吴哥……是落水了吗? 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息伴随着江风传了进来。 吴哥死了?! “来者何人?”桓温倒是镇定,问出了与谢安同样的疑问,“一枪将人的胸骨穿透,再推落水,这么远的距离,却仍有如此强大的气劲,当真豪客!” 桓温在拖延时间,并且将目前的境况说与躲在暗处的谢安听。 来人是桓温与谢安昨日觉察到的神秘高手,如今在此露面,一枪就远远射杀了吴哥。 桓温握紧了剑,黑暗中,他的喘息声轻轻地传到了谢安的耳中,谢安觉得少年似乎在颤抖,不知是兴奋还是害怕,而许凌吓得在小船一角瑟瑟发抖。 神秘高手沉声道:“羯人石虎!小子,报上你的名讳。”
万人屠,嗜杀如命,羯人石季龙! 石虎摘下了斗笠,笑容隐在浓密的须发间,他的双眼如同猛虎一样明亮而又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其实还是带刀的好,桓温想,用枪更好,他本不是什么游侠,握着剑,似乎底气都要少几分,勇气也要减弱几分。 还好,谢安躲起来了。桓温安慰的想。 方才吴哥死得很惨,但也很快,不会有太多痛苦,桓温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桓温缓缓松开了剑上的束带,江风将长长的束带吹绕着在他的手臂上,他站在小船边沿,下盘沉稳,不为江浪所动摇,然后道:“谯国桓氏,桓温!” 石虎有些很欣赏桓温,“桓温,很好,没有腿软,让你三招。” “不用!”桓温倔脾气猛地上来了,他今年十八岁,在建康城里浪荡了整个青春期,在军营里待了将近十年,石虎虽然正值武斗巅峰,但桓温不认为自己需要他让三招。 但两人瞬间交手,拳头与刀相会,桓温没占到便宜,也没伤到人,石虎还是让了桓温三招。 “这身手……你们晋朝军中的招式,那种世家子弟的味道,不够劲!”石虎问他,“若我入玄武榜,你说当排第几品?” 桓温不语。 石虎仰面冷笑,“莫非江左无人?” 月从层云中挣扎而出,撒下千万缕清辉,桓温望着那轮月,发觉也许自己要死在这里了,因为方才三道杀招,他都没伤害石虎分毫。 这是年龄的差距,也这是历练的差距。 石虎幼年开始杀人,而桓温……他以为自己这些吃了很多苦,然而这种苦而积累的实力,在实战强者面前不堪一击。 但是,能够与北方第一猛将对抗,作为毫无建树的世家子弟,桓温倍感压力,他不能丢晋朝军人的脸,不能丢他谯国桓氏的脸,不能丢他自己的脸! 而且,“谁说我江左无人?!” 桓温再上前一步,整个人浴在了月光里,紫眸、面有七星、神情凛然,虽然面色苍白,但少年意气丝毫不减,他的手牢牢握住了剑,指节发白,斗志昂扬。 石虎被少年目光如此坦然注视,心头不由闪过一丝杀意,“本想放你一马,但忽然觉得若不杀你,恐有后患。” “多谢夸奖!”桓温朗笑,挥剑变为刀势,携着满刃的月光向石虎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