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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一话 直来直往 ̄之三

    龙子期盯著阮修竹,嘴角染上一抹诡异的笑,说道:「阿竹,换你了。」

    阮修竹微微一怔 ̄她已经救不了蓝沐雨了,可是还要救自己!

    「你刚说……其实是?其实是什么?」龙子期怪笑道。

    阮修竹定一定神,正色道:「大师兄,明年三月,江南二十二水帮的大会,

    我们会出席吧?」

    龙子期点头道:「会。怎么?和你们跷家有关系?」

    看龙子期的表情,即知他亦十分重视此次大会,眼见有救,阮修竹喜形於色

    ,忙道:「大师兄一定听说过君弃剑?」

    一听此名,龙子期的眉头忽然紧了,此时厅门走进元伯,缓缓说道:「这阵

    子大夥儿忙著老掌门的收敛,我一时没空提起……」

    「元伯,有话直说!」龙子期催促道:「不要吞吞吐吐!」

    「二十二水帮已订下规条,大会如期举办,除北武林派谱中的各门派帮会外

    ,即使非武林人士亦可,各组织最多可有五人出席,规定是出席者年纪须在四旬

    以下。」元伯一气说至此处,龙子期随即应道:「这是摆明了封锁云梦剑派!」

    「没错,大江南北一致如此认为。」元伯继续说道:「如今,道上三大赌坊

    合议开出赌盘:君弃剑一赔二、云梦剑派一赔三、唐门、蒲台、青城同为一赔五

    ,本派一赔六、其馀各帮会分别是一赔十至二十不等……」

    一赔二?一赔六?

    龙子期的神色随即变了,俊脸罩上了一层寒霜。

    龙子期知道,师父新亡,本派声望下降乃势所必然,赔率低过唐门、青城并

    不足奇;而云梦剑派乃天下五大剑派之一,如今正是一枝独秀的时候,即使云梦

    三蛟与聚云、回梦堂主不出席,他们zhan有优势也是不争的事实……

    但若单单抽出君弃剑与鄱阳剑派来比较,这赔率却教龙子期难以接受!

    三大赌坊不可能拿自己的财产来开玩笑,他们所定出的赔率,必然也等同当

    今武林道上各派声势隆衰如何。

    「为什么……他凭什么!」龙子期霍地站起,在厅中来回踱步,似是喃声嘀

    咕,但声量让元伯与阮修竹都能清楚听见:「他不过是君聆诗的义子罢了……他

    有什么本事?竟能比本派……比云梦剑派还被看好?」

    「云梦剑派擅兵学,」元伯说道:「他在灵州一役,成功以八千草莽分为两

    波抵挡六万吐番骑兵,自己则与数名同伴夜袭摧沙堡,逼使吐番不得不退兵……

    以兵学而论,他的评价不在云梦剑派之下了。同时,北武林皇甫望常盛赞『诗仙

    剑诀』方为天下第一剑,当今武林也认为唯有『诗仙剑诀』能克制『归云晓梦剑

    法』,相信你必然清楚……」

    龙子期眉头仍然紧皱,转向阮修竹道:「好,现在我听说过君弃剑了,那又

    怎样?」

    阮修竹随即回道:「我和沐雨是去了山阳!我们见到了君弃剑!」

    「纵然评价极高,但他究竟年岁尚轻,『诗仙剑诀』的造诣可能未臻成熟。

    即亦,他无法独力面对云梦剑派;同样的,与云梦剑派世代为仇的我们也是……

    可是,你们怎知他会在山阳?」元伯在旁说道,最後则提出了疑问。

    他的确曾与阮修竹说过,灵州战後,君弃剑独自一人往河阳去了。由灵州出

    发,河阳与山阳一样是要往东南方走,但两者之间可隔了条黄河!

    「那不重要!」阮修竹嚷道:「重要的是,君弃剑亲口和沐雨说过了,他会

    『登门造访』!」

    「如果我们合作……未尝没有希望。」元伯略作参详後,说道。

    元家历代,除了是鄱阳剑派专属的情报来源外,到元伯 ̄原名元适 ̄这一代

    ,由於三十馀年来与昭明默契相投,几乎也成了鄱阳剑派的军师。

    若要龙子期称元伯一声『师叔』,其实并不过份。

    「合作……」龙子期又开始嘀咕,脸色,很沈重。

    元伯与阮修竹一起,看著龙子期在屋中踱步,踱不完的步,心里也是七上八

    下、忐忑不安。

    元伯是看著龙子期长大的,他很清楚龙子期的得失心极重、好胜心也极重,

    道上的赌盘赔率已足令龙子期大为火光,即使事实摆在眼前,与君弃剑合作是最

    有利的方法,龙子期也必未会接受。

    这是面子问题!

    阮修竹则在担心 ̄将君弃剑『请』来鄱阳剑派这一理由,是否足以让自己不

    受处罚。

    大师兄平素是狻和善,但回来至今,他变了个人,变得极为严肃,阮修竹非

    常烦恼,大师兄会否在此时来个翻脸不认人。

    再怎么讲,龙子期也是鄱阳剑派现任掌门,只要阮修竹还在鄱阳剑派,掌门

    的话只要合理,就是命令,是不容许违抗的。

    阮修竹逃家在先,要接受处罚,是再合理也不过的事。

    重点就是在於,龙子期会否大发慈悲?或者,理由够不够大……

    龙子期绕了好一阵子,厅门又走进一人。

    这人一张长脸,细眉、俊眼、长鼻、薄唇,长得不错,但又带点轻薄气息,

    他是鄱阳剑派的老二,年纪与龙子期相彷,名为常武。

    龙子期停下脚步,正停在阮修竹面前,双眼却望向常武,沈声道:「老二,

    由你负责,把阿竹锁在房里,不许出房门一步,锁到君弃剑来为止!」

    阮修竹听了,如遭五雷轰顶!

    完了……我完了……

    「把剑给我。」常武说道,表情很jian、语气很诈。

    阮修竹纵使百般不愿,也只能乖乖缴械。

    常武接过阮修竹的佩剑,指著门道:「自己进去吧。」

    虽然心里抗拒、虽然动作有些迟缓,此时的阮修竹却像极了只能听命行事的

    人偶,推开房门後,踏了进去。

    常武拉上房门。过不多时,门外起了一阵一阵砰砰磅磅的巨响,一条一条的

    横形阴影不断在阮修竹的房门出现。

    阮修竹知道,那是常武用木板钉门了。

    当房门恢复了原有的沈寂,阮修竹几乎已无法从门缝与窗棂中望见阳光。同

    时,门外常武的声音轻柔的传来:「这次远奔山阳,其实是沐雨的主意吧?」

    「哼!」

    「沐雨已经被带走了……即使不是,你把责任推过去,我去向大师兄说几句

    好话,这些木板只怕马上就可拆下。」

    「哼!」

    「阿竹……」

    「别这样叫我!」阮修竹嚷著。

    这登徒子!

    「派里人人叫得,独我叫不得?我比较特别么?」常武的声音仍然又轻又柔

    ,丝毫不为阮修竹的怒意所动,甚至又多了三分轻挑。

    「你是很特别!」阮修竹冷笑道:「特别的讨厌!」

    「那好吧。」常武在门外也冷笑:「那你就等吧……说不定,君弃剑根本就

    不会来!」

    阮修竹一怔,随即又喊道:「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不会来?」

    门外只有脚步声,没有应话声。常武不答,迳自离开了。

    阮修竹在房中枯坐,坐到夜深。

    肚子忽然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她与蓝沐雨还没吃午膳便急著赶回来,至今

    已是酉末戌初,自然饿、饿极!

    『叩、叩』两声响,有人敲打木板,而後递食用的小窗被打关,传进一个女

    音:「阮姑娘,吃饭。」同时自小窗外推进了一大碗饭菜。

    在鄱阳剑派,『禁足』是最常用的处罚方式,每个房间都特别设置了小窗。

    阮修竹认得声音,忙道:「萍儿,小涵呢?」

    「小涵在厨下。」萍儿应道。光由她的声音,也听得出来,这丫头极为乖巧

    听话。

    「帮我叫小涵来,好不好?」阮修竹放软语气,纯粹是求助的语气。

    因为她摸清了,萍儿最受不起软语央求。

    萍儿闻语,却犹豫许久,讷讷说道:「龙大哥说,你和小涵一道,鬼点子就

    多,不许让小涵来看你……」

    阮修竹微微一呆,又问道:「那……小涵被看住了?」

    「那倒没有……」萍儿回答。

    「行了!你只管偷偷和小涵说,我要找她就行了!」阮修竹道,语气极为兴

    奋。

    「好,我会说的。阮姑娘,你快吃吧,这碗饭是小涵私下作给你的。」萍儿

    说完,马上拉起小窗,走了。

    阮修竹极为挑食,甚至可说只吃蓝沐雨与小涵所作的饭菜。原本赌气,纵使

    饥肠辘辘,对那碗饭也不屑一顾,如今一听是小涵作的,随即便将碗筷抓起,扒

    了一口。

    果然是小涵的味道!阮修竹极为满意,三两下吃了个乾净。

    吃得急了,不慎噎著,阮修竹急忙捶胸,左手则到处乱抓。

    正巧给他抓到一个杯子,阮修竹不假思索,仰首便将杯中水喝光。

    阮修竹呼了口气,才发觉杯子是从小窗外递进来的。

    「你饿几天了?厨下有些鱼骨、蛋壳,还要吗?我可以帮你拿来喔。」

    是小涵的声音。

    阮修竹听到这声音,犹如见到观世音菩萨降临,大为兴奋的叫道:「小涵!

    我有话和你说!」

    「嘘!小声点!」小涵低声道:「你想让我和你一样被关起来吗?」

    「好好,我说快一点。」阮修竹也放低音量,急急说道:「你可以帮我问问

    元伯吗?看看君弃剑现在人在哪里!」

    君弃剑?小涵第一次真正确实的听到这个名字。

    偶尔,派里上下有人提到过,但也只是『提』,并没有太深入。

    『君』这个姓,让小涵有股莫名其妙的奇特感觉。

    「为什么?」小涵反问道:「我听说过了,你和沐雨偷溜出门,是去了山阳

    找君弃剑,大师兄也说,要把你关到君弃剑来到彭蠡湖为止……为什么还要去查

    他在哪里?」

    「因为……」阮修竹才说了两个字,小涵又抢先道:「如果只是为了要放心

    ,我觉得大可不必……如果他曾答应你们,会到彭蠡湖来,那就应该会来。人无

    信不立!」

    小涵说得很顺口,她并不晓得,君弃剑的口头禅便是这一句……

    『人无信不立』!

    「我很担心啊!」阮修竹说道,很焦急的说道。

    小涵不解道:「担心什么?担心有人袭击他?」

    「对!……不!不对!」阮修竹的语气,连自己都在怀疑。

    到底在担心什么劲?

    小涵叹了口气,道:「说清楚一点。」

    「哎呀 ̄就是……就是……就是……」阮修竹『就是』了三次,才『就是』

    出了个所以然来:「就是常武那痞子,他说『君弃剑根本就不会来』!」

    「既然知道他是痞子,那他的话你也信?」小涵不屑道。

    阮修竹一呆 ̄是啊,干嘛信那痞子的话,自己穷著急?

    「担心自己比较快。」小涵思索半晌後,忽又说道:「其实你还是需要担心

    。」

    阮修竹又一呆:「为什么?如果他会来,那就没事啦!」

    小涵道:「我觉得至少有两种情况,你会需要担心……第一种,君弃剑徒有

    虚名,其实不敢来,那就被常武说中了,你就糟了;第二种,即使他真的来了,

    本事却没有传言中的大,你和沐雨白跑了,那你一样要糟。」

    阮修竹呆上加呆 ̄小涵所言入情入理,不无可能!

    但君弃剑顶著偌大名头,怎能没有本事?

    阮修竹自然并不晓得,君弃剑的名头,先是有『天赋异才』在前为他打下根

    基,後又有丐帮一力炒作,才有今时的程度。

    「你和沐雨去到山阳,有亲眼见过他的本事如何吗?」小涵问道。

    阮修竹讷讷的回答:「没……没有……他……很会喝酒,我们只知道,他很

    会喝酒……」

    「你祈祷佛祖保佑吧。」小涵轻轻一叹,又道:「有人来了,我走了。」说

    完,拉起了小窗,一溜烟跑了。

    留下阮修竹枯坐尺室。

    我又不信佛祖!会保佑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