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蝥贼反贪
酣睡了一晚的赵广元,第二天上午迟迟起不了床,直到被下属叫了三次门,才勉强起来,起来一看就傻眼了,辛辛苦苦搜罗的金银财宝、各色宝贵物件一件也不剩,整个房间看起来真是干干净净好清爽。他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在房间里面四处转悠,恰如热锅上的蚂蚁,金银财宝固然令人心痛,可最最要命的是那本帐薄啊,若是被人得到拿去举报,在皇帝面前参上一本,自己就彻底完蛋了,搞不好身家性命不保啊。 “戴三,进来!”他高喝一声。 戴三是他一个心腹家丁,脑子灵,鬼点子多,平时在家里使唤起来得心应手的,每次出门在外,也都要带着,关键时刻他总能想出办法来,所以这一刻,他想起的第一人也是戴三。 戴三诚惶诚恐走了进去,他早已知道主子的金银财富丢失了,自己也在暗暗寻思怎么办。 “老爷。”戴三在赵广元跟前站定。 “戴三,你说说现在如何是好?最最可怕的是我那些财物里面还有一本账薄,你知道,这沿途……”冷汗从赵广元的额头渗出来。 “老爷,小人明白。”戴三毕恭毕敬地说。 “要么报官吧?如果仅仅是丢失了财物就不要了,问题是那账本啊。”赵广元来回在地板上踱来踱去,急得团团转。 “老爷,不可报官,一旦报官,影响可就大了,搞不好就惊动了朝廷,太祖最恨贪官,他这儿子朱棣有乃父之风啊。要是被朝廷知道,一旦调查起来……” “那你说如何办为好?”赵广元直视着戴三,巴望着他能拿出一个点子来。 “老爷,进山拜山,遇水拜水,地头蛇的作用不可小视啊。”戴三说。 “你的意思?” “老爷,你这就去拜见姚安县知县吴志先吧,他乃一县之主,这地方上什么事情他不清楚?搞不好老爷被盗事件就与他有关,试想老爷怎么刚一到就被盗了?这姚安县的治安据小人所知,还是不错的,怎么这盗贼就能在戒备如此森严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咱们给偷个一干二净?咱们这一路上过来也没有人敢偷咱们啊。” 赵广元慢慢捻着胡须,深思着,“你分析得有道理,搞不好就是因为我没有与吴志先打招呼,招了他的忌恨,他就搬这帮盗贼来报复我,不过他这招也太狠了!奶奶的,我躲不过这一劫便罢,若是躲过了,我让他吴志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老爷,这是后话,咱们还是赶快打点,去拜访吴志先吧,要是这帐薄万一流露出去,于老爷是大大不利啊。” “好,你现在就去准备。” 戴三急急忙忙去备了一份厚礼,一副赵广元搜刮来的汉代书画,由于放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没有被盗去;两瓶当地相对高价烧酒;一份五十两的礼金。 时间已经是下午时分,赵广元一行急急忙忙往知县府去。戴三送了贴子过去,吴志先受宠若惊般急急跑出来,立于大门左侧,作着揖说:“承蒙老爷光临寒舍,真是篷壁生辉呀,下官不胜荣幸。”又急急忙忙跑在前面为赵广元指路、开门、掀帘子。赵广元心里脸上现出十分的欢喜,道:“吴知县客气,客气。”心里却暗道:“小子,你表面上帮出这副殷勤态来,背地里搞鬼你以为我不知道呀?” 待坐定后,赵广元诚恳地说:“吴知县,我今日是过来请罪来了!昨天抵达贵县,无奈当时身体是极度不适,加以旅途疲顿,所以就让随从随便找了处客栈落脚了。这不,今天一早我就急急备了些礼物,过来拜见了。你不会怪我拜见晚了一步吧?” 吴志先道:“不敢不敢!老爷你是巡按御史,手里可是拿着尚方宝剑呢,决定着我们这地方官的身家前途呢。下官知道老爷旅途劳碌,正想着待老爷缓过气来,去拜访老爷呢,没想到老爷您先来了。下官实在是诚惶诚恐,诚惶诚恐啊!” 二人一边喝着茶,一边寒喧着。吃了大约一盏茶,赵广元终于忍不住了:“吴知县,实不相瞒,我这次来,除了拜会外,还有另一事相求。” 吴知县道:“老爷,有话但请讲,下官但能帮得上的,一定不遗余力。” 赵广元耐着性子与吴知县东拉西扯了好一会儿,话锋一转道:“吴知县,今儿个过来,除了拜会外,还有一件事向求,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我住在客栈,竟然有盗贼光临,把我的行李盗走了不少。” 吴知县忙跪下道:“老爷,都是下官无能啊,整治地方不力,盗贼方才横行啊。老爷您要是惩罚下官,下官决无二言。” 赵广元连忙站起来扶起吴知县,“吴知县你言重了,这盗贼是哪里都有的,即使应天府城,大盗也为数不少呢。吴知县你是这姚安县的地头蛇,这里的三教九流,哪个不卖你吴知县一个面子呢?你看,我这些行李,你能不能想办法帮我找找?” 吴知县忙回复道:“老爷放心,我马上着人寻找。来人呐!去叫齐甫过来。”门口一个家丁急急忙忙小跑出去。 不一会儿,一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吴知县招呼道:“齐推官,来,这是巡按御史赵老爷,赶快过来拜见。” 赵推官赶忙过去行跪拜之礼。 吴知县对赵推官说:“齐推官,赵老爷昨日在我们姚安县落脚,想不到竟然有猖狂盗贼,把赵老爷的不少行李给盗走了。你赶快去调查下,尽快把这些东西给追回来,这事宜快不宜慢。” “是,老爷,我这就去。”于是,拜别赵御史和吴知县。 待赵广元一行告辞离开,齐甫再度走入知县府。 “老爷,你看,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吴志先得意地大笑,“哈哈!这赵广元,哼,狗眼看人低!以为是京城来的大人物,主宰着地方官员的升迁甚至生死,不把本官看在眼里。殊不知,强龙不压地头蛇!来到我的地盘儿,我只跟他过一招,他就受不了了吧?财物不要那么快还给他。这样,你今天晚上就去对那帮盗贼说,让他们后天晚上把东西放到城西破庙里,到时候我们派人去拿回来就好了。” 赵推官答应了一声,“是,老爷,我这就去办。” “记住,东西不要有任何损坏,也不能过于触怒这赵广元。” 两天后,吴知县亲自走入赵广元客栈,齐推官及衙门一帮人,推了几车物什,缓缓跟在后面走入。 赵广元一看这阵势,既惊且喜,连连道谢不已:“吴知县,你们破案真是神速啊,赵某真是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啊!”
吴知县道:“赵大人,请您清点一下,可少了什么没有。” 赵广元“哈哈”一笑:“吴知县办事,我还不放心么?” 齐推官上前一步,拿出一个本子道:“老爷,这个账薄是我们从盗贼手中缴得的,由于是大人的东西,下官并不曾翻看,现在还给老爷。” 赵广元接过帐薄,吴知县发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心中不觉暗笑,那帐薄,他早就耐心翻过,也命人照原样抄了一份。心想这赵广元也太贪了吧,就这一行就贪了这如许多,要是大明的官员都像他这般,那天下百姓岂不是要造反了? 赵广元那勉强装出来的从容与淡定,怎么也掩盖不住他内心的惊惶,吴知县知趣地上前告辞道:“赵大人,下官先告辞了?您还是认真清点下物资,要是少了什么,我再差人去找。那帮盗匪,我自会惩罚,决不轻饶!” 入夜,齐推官请郭一城、李爽在一酒家饮酒:“这次多亏了两位,要不是两位的好身手,我们的事情还办得不会如此顺利!我敬两位,来,先干为敬!”说着一仰脖子,再将杯底朝上倾倒,一滴酒也不曾落下来。 郭一城笑道:“齐推官客气了,对我们来说,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齐推官道:“这件事做得如此天衣无缝,还亏了两位的好身手,做得如此神不知鬼不觉。要是让我们姚安县这帮小毛贼去做,说不定真是搞砸了。还劳烦两位从300多里外远道而来,实在是对不住。” 李爽端起一杯酒来,对齐推官道:“大人,李爽敬您!我觉得这此乃大快人心的一件事,这赵广元的帐簿我们翻看了,真是一个贪得无厌的蟊贼!如今偷他一次,他这帐本、财物都外xiele,想来今后他即使再贪污也不敢如此猖狂了。” 赵推官也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是的,这也算是间接为民除害了,二位功不可没!所以呀,对任何人群,都不可一概而论,就说咱们这些从事偷、盗的弟兄们,那也是行了不少正义之事、善事、侠义之事,所以,我们吴知县对于的梁上君子、月下行客也是网开一面,不是一网打尽,大家都要混口饭吃嘛,黑白各有其道,大家在坚持正义、不做伤天害理之事的前提下,是可以共存的。” 郭一城道:“感谢齐推官的理解!我替姚安县的弟兄们谢您了!这一杯我敬推官老爷您!” 再说巡按御史赵广元,自那帐薄经一帮盗贼翻阅后,竟然以一种戏剧化的方式迅速传播开来,大明王朝各地的人都在纷纷口耳相传,说巡按御史赵广元如何借巡按去敛财,每次巡按归来,后面堆放财物的车绵延数里不绝,还有那帐本上记载的受贿钱财是如何如何多,到最后传说越来越夸张,竟然比大明国库存一年的收入还要多。终于这事传到了户部右侍郎夏元吉耳中,上奏章弹劾,赵广元被革职闲住,所敛财物尽数追回,收归国库存,令其在家闭门自省,再不起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