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奔赴黄泉
天气越来越热了,水稻散发出了成熟的味道,周围的小青蛙越来越多了,河里的食物越来越不够吃了,他有时候只得跳到稻田里捉虫子吃。尽管有时候会吃不饱,可是他的体型却一日一日大起来,终于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肚皮鼓鼓涨涨的大肥青蛙,他的体力更好了,可以一下子蹦得很高,甚至可以跳起来吃到灌木丛上的树子,甚至水面上飞着的各类美味的虫子对他来说更是不在话下。 这一日,他又趴在一片荷叶上酣睡,他很聪明,经常会找那种上面有另外一片荷叶遮挡的荷叶睡觉,这样即使太阳出来,也晒不到它。睡梦中,他似乎感觉背上很烫,睁眼一看,毒辣辣的太阳正晒着呢。他一跃跳入水中,在水里自由游戈了起来,可是很快,他就感觉饥肠辘辘了,最近他的体力是越来越好了,可是消耗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容易饿了。这时,他看到一只虫子在水里晃来晃去,真是天赐美食啊!他不禁一阵兴奋,一个箭步上去,一口咬住了虫子。就在这一瞬间,一阵钻心的疼痛一下子传遍了全身,他感到有一只铁钩深深刺入了他的胃里。“不好!肯定是碰上了钓蛙人了!”他感到他开始被一根绳子牵着向前走,他稍微后退一下,立即感到那铁钩在刺穿自己的内脏。那绳子渐渐向上提,他被悬在了空中,腹中的疼痛令他整个身体快麻痹了。绳子晃荡了一下,他被一只大手抓在了手中,铁钩带着鲜血从他胃里拔了出来,他感觉他的内脏被彻底刺破了。他绝望地抬起头来,竟惊讶地发现,捉住他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哥哥!他心里一阵绝望,闭上了眼睛:“哥哥呀,我都替你死了,变成了青蛙了,你怎的还要把我钓起来啊!” 李翼很快被哥哥带了回去,扔在了厨房里的砧板上,随后,他感到自己的肚子被尖刀剖开,他用那已经残损的喉咙发出了一声凄惨破碎的尖叫,但只叫了一声就停住了,因为他的内脏被掏了出去,一阵强烈的疼痛,使他晕厥了过去…… “弟弟!弟弟!你怎么了?你醒醒啊!”一阵猛烈的摇晃,把他给晃醒了。睁眼一看,哥哥那双黝黑的脸正在自己上方——正是梦中那熟悉的一张脸,一双眼睛焦急地看着自己。他吃惊地发现,他正躺在床上,没有变成青蛙,梦中哥哥那剖开自己肚皮的手正在摇晃着自己的肩膀。 “弟弟,你这是怎么了?我刚才听到你的惊叫声吓坏了,你做什么恶梦了?”李展的眼中满是关切。 李翼一时沉默起来,他能说什么呢?他能告诉哥哥,他替哥哥去死,变成了青蛙,哥哥却把他给钓起来,剖了他的肚皮,掏了他的内脏? 这个梦很不吉利,以至好几天时间他都不能释怀,这样一个诡异的梦到底是意味着什么呢?他隐隐感到,生活似乎要发生什么改变了。没错,一个巨变正向他迎面奔来。 两天后,赖十一摔死在村后的山上,手里攥着一只死去的兔子,人们猜测他是在山上捉野兔时,不慎从高处跌落下来,赖十一在村里本就是个讨人厌的角色,如今死了正大快人心,所以人们对这事连过多讨论的兴趣也没有。 距离孔月娥遭毒打、囚禁,已经过了七八天了,她被陈继业锁在房间里,只有穗华偷偷拿些吃的喝的给她。 这一日,穗华打开房门,看到三个时辰之前拿过来的饭菜还放着没动,大吃一惊,盯了一眼孔月娥那惨白如纸的脸,说:“姐,你怎么又一口没吃?你身上还有伤呢,不吃饭怎么行?” 孔月娥惨淡地笑道:“反正迟早都是要死的人了,少吃一口又怎……”话还没说完,一阵恶心泛上来,好在她上顿没东西,不然肯定要呕出来。 “姐,你知道吗?李展……死了。”穗华小心翼翼地说。 孔月娥终于忍不住了,“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她不敢相信自己生龙活虎的心上人会转眼就消失于人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找陈继业问,只好偷偷派穗华去打听是怎么回事。 穗华到了晚上才偷偷告诉孔月娥她了解到的情况,原来今天早上迟迟不见李展出门儿,弟弟李翼觉得纳闷,往常哥哥都是很早就出门儿去做工的呀。李翼昨天晚上读书读得晚,也不知道哥哥什么时候回去的。敲了几下哥哥的门,无人应。李翼推开门一看,大吃一惊,房间内空无一人啊,往常哥哥要出门都是提早打个招呼的呀。 李翼吓了一跳,想着哥哥也许一大早有急事,可能看自己睡觉,不忍心打扰自己。等到天黑时分,哥哥还没有回来,李翼急了,就出门去找。他先去陈继业家问,因为李展会经常到陈家做些木工等杂活,陈家守门的告诉他,这两天都没见李展过来帮忙。他又跑去村边几条哥哥常去钓蛙捉鱼的地方找,也没找着。看看天黑透了,加以天色阴沉,连路都难以辨认,李翼只得回家。第二天一早,李翼又出门寻找,把方圆几里都找遍了,连个人影儿也没有。李翼又想起哥哥经常去挖草药,就朝村庄附近的几座山上走,走到下午时分,终于在一个山沟里发现一个人趴着,心里恐惧思道,莫不是哥哥?李翼的心“咚咚”跳个不停,他突然想起了前两天的梦,大感情况不妙。 走近一看,李翼不禁倒抽一口冷气,果然是自己可怜的哥哥啊!只见哥哥趴在一堆碎石上一动不动,满身酒气,李翼刚一伸手过去,就触到了李展那冰凉的双手,吓得他身上一激灵,又鼓足了勇气去探哥哥的鼻息,一点儿气息也没了。 十五岁的李翼虽然见过父亲去世的场面,可那毕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是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的。如今见生龙活虎的哥哥竟然突然就成了一具没有任何生机的僵硬的冰冷的尸体,吓得一下子跌坐在床边,过了一会儿才号啕大哭起来:“哥,哥哥呀,你怎么就舍了我走了啊?你不是说要等我考取举人两人一起过好日子的吗……” 哭了一会儿,想起来不能一直这样,他是有功名在身的,年龄虽不大,对于很多事还是有自己的见解。他知道不能随便搬运哥哥,如果破坏了现场,恐怕很难查出哥哥是怎么死的。 看看天色尚早,他决定马上去县城报官。 下午时分,官府来了一行人,一名典史带着几个衙役要求验尸。 典史自言名奚盛,三十七八岁,细长身材,白面,略有短须。先是细细查验了一下李展死亡的位置,尸首位于一个狭长、位置比较低下的的山沟里,两边的山坡上零零散散长着一些桉树、灌木、野草等,身旁的地上,也并无血迹,衣服上也没有任何血迹,唯一异常的,就是身上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酒味,除此之外,似乎并无异常之处。接着问李翼死者年龄大小、近几天所接触人、物、所做事件等,李展皆一一作答。
随后,典史命二名衙役烧了些苍术、皂角,便走到尸体前,进行检验。典史奚盛遣散众人,只留几个衙役在身旁,命衙役把尸体的衣服尽数除去。但见整个尸体呈现暗紫红色,在尸体的腰、背、臀部和四肢的后侧面由于淤血而出现几个尸斑,以手指压迫,尸斑颜色并不曾退去,奚盛由此推测,李展死亡时间已经超过十个时辰。再细细察看,除了在尸体右侧腹部处发现一处半个中指长的伤痕外,无其它伤痕。腹部伤痕呈圆形,无血迹,甚至连红色也没有,看起来好像是陈旧伤。陈旧伤又如何会导致李展死亡?奚盛在心中暗暗称奇,难道真是醉酒而死?或者死者本有痛风等毛病,因饮酒而加重病情而死亡?但死者年龄尚不足二十,即使有痛风等毛病,也不大可能因为饮酒而暴亡。 奚盛又命衙役把尸体的头发、腋毛等身上体毛尽数剃去,仔细察看一番,也没发现异样。又用清水把尸体洒湿,然后把拍碎的葱白摊开来,涂敷在脑袋、后背、大腿等处,再用蘸上醋的纸盖在上面,过一个时辰,揭开纸来,用水洗干净,仔细看去,也并无伤痕。看来,李展唯一的伤痕就是腹部的了。但是无血迹的伤痕如何能致人死亡? 李翼看典史查验尸体似乎并无收获,就上言道:“老爷,小民有几句话要说。” 奚盛看了看眼前的儒雅中透着一股英气的少年,他知道眼前的少年虽然是乡村中一介布衣,却也不能小视,毕竟人家是有功名的人,于是便道:“但说无妨。” 李翼把自己所知道的哥哥与乡鉮陈继业老婆孔月娥的情缘始终一事讲了一遍,其实他知道的并不是非常详细,他只知道孔月婚出嫁前与哥哥关系亲密,二人本已到谈婚论嫁地步,后来孔月娥被爹爹卖与陈继业做填房,哥哥与陈月娥仍然藕断丝连,情缘未了,具体情形,他也讲不出个所以然来。 末了,李翼扑通一声跪在地:“老爷,我哥哥身上并无伤痕,他这身上的伤一定是致死的原因。哥哥素日身体健壮,平日并无疾病,况且也不喜好饮酒,怎会无缘无故突然死去?一定是陈继业被戴了绿帽子怀恨在心,杀人报复。我哥哥也并非是胡作非为之人,他与陈继业的娘子孔月娥,本就是被陈继业活活拆散的一对苦命鸳鸯呀!即使我哥哥做了对不起陈继业的事,陈继业也不应该如此歹毒的杀人。求老爷为小人冤死的兄弟作主啊!”说着“咚咚咚”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奚盛扶起了李翼,道:“原来还有这个委屈,你放心,我会进一步验尸查明,如果李展确有冤屈,我会还他一个公道。你先回去吧。” 李展又磕了两个头再站起来,感激地拜谢过,转身离去。 看看天色已晚,奚盛只得带着满肚子疑问离去,临走吩咐李展暂时不要把尸体安葬,明日再来检验。留下了一个衙役看护尸体,李翼要求与衙役一起看护尸体,他不愿意自己哥哥一个躺在这孤寂的荒野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