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汶川地震
此时才明白,尽管刘玉芳经常把我贬低得一无是处,其实心里还是在乎我的成就感,巴望自己男人能混出点名堂来,不禁暗自欣慰。 搬家到古镇,我本人也从石河村调入镇上,全家成了古镇人,跟石河村脱离了大部分关系,不用看村上老大的脸色了。 每天上课,从盐巷子到联校校门不过一两里路程,中间经过曲曲折折的古镇小巷,我喜欢骑车,每天早晨,打开卷帘门,点火发动,独狼几乎是弹射而出,咆哮着,风驰电掣的拐过几条巷子,很快到了校门,沿途说不出的扯眼。 古镇居民逐渐熟识了我,教师、优秀教练员、篮球超级前锋、超市老板,我的身份是多重的。 每天跨在摩托车上,我喜欢穿那件妹弟赠送的宝蓝色美国进口耐克蝙蝠袖篮球运动服,袖子上印有美国红的乔丹身影,下面套上一条部队上的草绿色宽裆军裤,一双白色篮球运动鞋,浑身上下,充满着运动的、张扬的、粗野的男人气息,配以火焰一般的动感独狼,说不出的拉风。 古镇成了我的古镇,窄巷子成了我的赛道,转弯抹角,独狼并不减速,总是以接近三十度的侧倾一晃而过,我心飞翔,我的血液随着发动机的咆哮而沸腾。 学校里,我成了学生的赛车偶像,独狼停在教学楼底楼的楼梯口下,有两条通道通往楼外,一条是捷径,直接从底楼阶梯冲下去,而四十几度的坡度别的教师从不敢尝试,另一条则是绕过走廊从旁边的水泥路出来,骑车的教师全部绕道走廊,唯我一人,直接骑车冲下阶梯。 每当放学,发动机一嘶吼,立即引来很多学生的目光,我像个绝世战神什么的,头发一根根立起,跨着独狼,位临陡峭的阶梯之上,等到把学生的目光吸引够了,猛然间朝阶梯下冲去,刹车、油门、离合三配合,每冲下一个阶梯,身子像弹簧一样上下弹动起到缓冲作用,很快下到地面上,周围立即响起一阵喝彩声。 总之我在联校里站稳了脚跟,不会被人无视了,就连那位小学体育组组长也变得客气起来,知道联校的行政班子有好几个人都是我的哥们弟兄,而且我并非无能之人,于是尽量以哥们弟兄的姿态相处,否则,我“上面有人”,你做得过分了,去告上一状,怎么也是自己吃亏,不过,我并非喜欢告状之人。 此时搬家到古镇已两年,阳阳上一年级了,她留着短发,眼睛总睁得大大的,好奇的观察着周围的人和世界,一副怯怯的、惹人爱恋的样子,由于我是高年级学生的偶像,她总受到大哥哥大jiejie们的百般呵护,像个幸福的小公主。 学校里工作顺心,曾经的不愉快记忆极少在心中重现,回到家里,怨毒之气不再发作,一家子其乐融融,连家里那只老猫也受到了颇为公正的待遇,就算偷吃了几根火腿肠什么的,刘玉芳训斥一番,用鸡毛掸子拍两下,老猫仿佛知道犯了错一般,灰溜溜的从货架缝隙间溜走,而我则站在一边,不会对它痛下杀手了。 我不仅是学生的偶像,也成了超市的活招牌,当地人购物,往往是冲着老板去的,当有人提起盐巷子的旺旺超市,都会补充一句:那是林老师开的超市。尤其是家长,时时在家里听孩子说林老师如何如何棒,对他们如何如何好,于是上街购物,情愿多走几步路,也会绕道进入盐巷子,超市生意由此越来越兴隆。 俗话说祸不单行,福无双至。也许并非如此,超市赚钱,这段日子,我打牌也总赢钱,随着手头上越来越宽裕,牌也越打越大,动辄输赢几百上千的。 当地年轻人喜欢玩扯旋,纸牌游戏,四张牌,却变化无穷,充满刺激感,玩扯旋,考验的不仅是智商,还有性格。 当年玩扯旋,大概玩十场能赢七场,少则赢几百,多则赢一两千。 生活富足了,手头上“有两个”了,刘玉芳也喜欢在冷场的闲暇时光打打麻将,她特别在乎钱,胡牌胡得很“饿”,见个影子就胡了,不过也见机行事,做大贪多,因此她打牌也是赢多输少。 有时刘玉芳还在麻将桌上,我从扯旋的场子回来,见她一副苦瓜脸,知道手气不佳,于是掏出十几张百元大钞放在她面前:没事,随便打,今天我赢了一千多。她把钱收入手包,立马眉开眼笑。由于我的及时支持,出牌更大胆,不怕点炮,手气很快逆转,牌局结束,小有赢利,回到家里,出于奖赏,午饭时还亲自从酒桶里舀散酒,亲自把酒杯递在我手上,并笑着对两个女儿说:爸爸今天表现好,可以多喝一杯。 一家子在古镇上扎了根,很少回石河村,每天守着铺子,打着小牌,喝着小酒,每天包围在盐巷子左邻右舍的亲情之中,忘却了对刘玉芳出轨的猜疑,真希望小日子永远这样滋润下去。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不长久,到某日突然给天灾打乱了。 这日,正午一点过,太阳明晃晃的,整个小镇仿佛昏昏欲睡,联校的分管领导找我谈下半年的篮球训练,(由于我能力突出,被县领导看中,要我下半年在冠军队的基础上组织全县代表队去参加市上比赛),刚把独狼停靠在中学部大门内,地面突然间一沉一浮的,就像踩在澡泽地的稀泥上一般,我的第一预感是中学部下面供人穿行的下穿隧道垮塌了,然而晃动越来越剧烈,随之中学部教学楼传来一片尖叫声,学生惊恐万状的涌下楼,才知道发生地震了。 我很快镇静下来,观察四面地形,选了个远离围墙和教学楼的地点站立不动,第一轮地震波过去,我来到校门口,招呼学生快速有序的通过校门,外面是一处斜坡,斜坡外有个供公交车停留的小广场。 学生没疏散完毕,第二轮地震波突袭而至,此时周围的房屋火柴盒一般晃来晃去,其中的教师宿舍楼,像打跷跷板,左一下,右一下,偏到右边,顿了顿,差点回不过来,这种场面是相当惊人的,每个人包括周校长也懵了。小广场上还停着几辆车,其中一辆是开超市的前同事小廖的,只见他面色煞白,愣在当场。而两个联校的副职则呆若木鸡,站在广场边的一堵古镇装饰墙附近,我立马招呼他们远离墙体,不久,墙体轰然倒塌。
当第二轮地震波过去,古镇变得混乱起来,人们纷纷打电话,然而所有电话都打不通,每个地方处于一种与世隔绝的孤立状态,与外界失去了一切联系。 我首先想到的是家人的安危,中学部和小学部是分开的,由于是山地学校,地形复杂,由一条隧道相连接,当时正是午休时分,估计阳阳由班主任看着正在教室里睡觉。 站在小广场上,踮起脚尖望望小学部,教学楼依然屹立不倒,估计阳阳以及其他学生都没事,而旺旺超市的两层结构民房才是最危险的,结构单薄,房东为赚钱,多年不曾维护,刘玉芳假如几步从超市里逃出,跑到小河边的桥头站着,当然有充裕的逃生时间,不过她肯定放不下丹丹,而丹丹被牢牢的拴在竹椅子上,假如······我不敢多想,立马跨上独狼,油门轰得山响,飞速赶回盐巷子。 一些老建筑被摧毁了,瓦砾满街,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的气息,残墙断壁随时有倒塌的危险,穿过窄巷时,古镇居民们劝阻我别急着经过。 回到盐巷子,第一眼望去,旺旺超市没倒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再看超市内,货架东倒西歪,地上铺满货物,一片狼藉,而母女俩不在,正纳闷着,桥头传来美女贺铁匠的声音:林老师,她们母女俩在这里! 大灾面前,远远的,夫妻间四目相对,仿佛胜过了千言万语,到桥头,刘玉芳仍然以平日的语气说道:龟儿子心里还算装着我们,阳阳呢,没事吧? 我应道:小学部教学楼好好的,应该没事,你是怎么把丹丹弄到桥头的? 刘玉芳说:当时我正坐在收银台里看电视,整栋房子突然隆隆的响起来,以为附近有挖掘机什么的经过,可是越来越不对劲,晃动越来越厉害,货架上的东西纷纷掉落,觉得房子要垮了,于是赶紧去解丹丹椅子上的布条,忙乱之中怎么也解不开,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连同竹椅子一把抱起就冲出了超市,跑到桥头来了。 桥头距离周围的建筑较远,相对安全,此时盐巷子的左邻右舍都汇聚于此,文盲和老人也不少,说到地震时的第一反应,周补锅想到的是地沉了,而一位老人想到的则是鳌鱼翻身了,众人听了不禁大笑。 家里没事,我很快回到学校,坚守岗位,组织和安顿学生到安全的地方原地呆着。 大灾降临,逃生是所有人的本能反应,有的教师却在组织学生撤离后,最后一个离开教室,有的教师平日满口仁义道德什么的,却抛下手中的课本,第一个逃出教室,根本不管学生,大灾时分,人性暴露无遗。 更为可笑的是,当地卫生院有个医生当时正在为病人扎针,针头扎在屁股上还没抽出来,地震时一溜烟跑了,然而这个病人是当地的沙老板,很强势的,事后找到这位医生,直接揍了他几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