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约会
说这么多,现在又回头说说刘玉芳,99年下半年,她从学校出来,没出去继续打工,果然和原来的小学同学牟志强谈起了恋爱。 牟志强是个独子,家里为他买了辆农用车跑运输,在当地,九几年能有辆农用车也算比较风光了。 牟志强这人,此前我了解甚少,个子较高,五官还算端正,不过嘴唇薄薄的,看起来有些小里小气。 92年,村上在小火车站附近集资建了条农民街,本村农民自己出钱,地皮一户人五百元,交钱就修房,于是我父母买了块地皮,建了两层楼带铺面的房,而牟志强的院子就在我家背后不远,隔着一片竹林。 我不知该怎么去评价牟志强,也许是上辈人传给他的思想,一旦拥有了个女人,就对她包吃包穿,大把花钱也在所不惜,成了自己的私有之物一般,于是,自从刘玉芳和他谈恋爱,打扮突然间变得时尚起来,再没了过去乡下姑娘的朴素样子。 偶尔几次,我见他们一起经过农民街,都是牟志强走在前,他习惯性的走路很快,而刘玉芳穿一身他给买的新潮衣服,紧跟在后,几乎跟不上。 刘玉芳遗传了她父亲的特质,整天忙忙碌碌干着活儿心里才踏实,恋爱期间就给牟家养着,心里难受,加上人本来就闲不住,于是不顾牟家人竭力反对,只身到二十公里外的区镇上,在一家当地的小房地产开发公司打工。(这些都是以后我才了解到的)从此,她和牟志强再没成双的在农民街出现过。 总之她不是我心仪的女子,无论嫁给谁,都跟我毫无关系,她离开学校后所发生的一切,完全不想去关心了,然而农民街那么小的地方,闲人那么多,很多琐碎的事情,都会在各个茶馆里的传扬和议论,仅因为如此,下半年,我才无意间从闲人口里了解到关于她的一点点信息。 到九月,我突然收到她的一封信,(现在写信的习惯几乎快绝迹)信很短,几百字,她字写得比我漂亮,语句通顺,内容简单,含蓄,大意是想跟我交个朋友。 既然她正在和牟志强谈恋爱,怎么会向我表达这种意思?后来两天才了解到,她已经和牟志强拜拜了。 读师范时,我曾收到过本班女生的纸条,收到女子的信,却属于平生的第一次。 虽如此,读完信,我心跳没有任何变化,没有一点受宠若惊之感,原因很简单,无论从哪方面看,她都是个平平常常的女子,毫无激情和浪漫可言,根本不能激起我的任何幻想,这样的一位女子,最终之归宿,应该属于一位平平常常的男人。 有时候男人凭直觉行事,甚至比女人更严重,难怪有人说,想要男人靠得住,除非母猪会上树,今天他对你海誓山盟,说不定明天就会跟在街上的一位陌生女人屁股后面逃之夭夭。 读完信,在不到十秒钟内,我略略掂量一番,很快否决了她,把那封信随手塞入抽屉,后来也不知丢到哪儿去了。 当天,我考虑是否给她回信,委婉的拒绝她,不过考虑来考虑去,觉得回信表示拒绝也许更容易刺伤她,干脆置之不理算了。 国庆节,她从区镇回来,人明显消瘦了许多,乡下姑娘的样子完全脱去,一身跟随潮流的服饰,脸上还化了淡妆,我只是站在数百米外远远的瞥了她一眼,这种变化实在太快,此时的她看起来不像个姑娘更像个女人,她和牟志强谈了两个月的恋爱,已经成双入对的出现在公众场合,为何又突然拜拜,其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当时毫无所知。 家里人现在最着急的就是我的婚姻大事,按父母意思,只要我喜欢,随便找个女子结婚他们都高兴,都希望早一点抱上孙子。 某一天父亲突然神秘兮兮的对我说,刘玉芳总在家门前走来走去,好像对我有点那方面的意思,我无言,父亲知道,我的沉默就是否决。 到放寒假,一天,我远离农民街,独自在村小背后的田间小道上散步,经过她家的庄稼地,也许是巧合,她一人在地里挖红苕,当时身穿一件黄绿色的休闲冬装,那还是牟志强给买的,也不知为何,我无意间一瞥,感觉她气色很好,没有化妆,却略带一种好看的胭脂色,回头望我,笑意自然而然,好像根本没给我写过信一般,不禁砰然心动,于是随意的走过去,蹲在地上,用手帮她把挖出的红苕除掉泥巴,装进箩筐,谈了几分钟,至于谈些什么,后来完全忘了。 我当时三十岁,眼光不断降低,把能过日子的因素排在了第一位,心里综合评定一番,她没有任何女人容易带上的毛病:任性、虚荣、小气、自我表现、爱唠叨、判断能力差。没毛病,也没什么明显长处。 在红苕地偶然重逢,稍稍改变了我的心跳,决定和她试试,这种决定,理性的成分很少,主要凭直觉,换一种说法,是凭本能做出判断的。 很多老人都说姻缘天定,现在我看来,其实每个人的婚姻有很多巧合因素,但巧合中又包含必然,正如我和刘玉芳一样。 当晚我低声向母亲说;妈,我觉得刘玉芳还可以。 母亲淡淡一笑:她是我过去班上的班长,很能干的,既然你认为还可以,我找个介绍人去说一说。 在当地,男女间彼此有意,已经相处在一起了,一般也会找个介绍人联系双方家长见面,然后开始正式交往,才显得光明正大,这种习俗一直延续到今天。 母亲找的介绍人是刘玉芳邻居,她的隔房二婶,当地人习惯把婶叫做娘,于是下一辈都叫二娘,我母亲也姓刘,与刘玉芳同宗,不过早已过了三代,血亲关系很远了,按辈分,我也尊称介绍人为二娘。 当然,我并不看好刘玉芳,因为她是农民,城镇户口的人娶个农民,在众人面前会觉得没面子,(我并非虚荣之人,却不得不向世俗低头)于是开始无所谓的等待,等介绍人回传消息。
更不看好刘玉芳的是父亲,他很老套,认为把她娶过来是作为家庭劳动力,也是传宗接代的工具而已。 原本刘玉芳写了封信,是她主动找我的,我让母亲主动请介绍人去提亲事,是给女方面子而已。 第二天二娘就过来了,说刘玉芳表示同意,我随时可去她家。 第三天我独自去了刘家,她家在车站那边,我家在这边,大约一里路。 跨过车站的铁道,顺沙土路拐弯,很快就到了刘家,一座典型的农家院落,主体是茅草房,旁边修了两间平房,不过我喜欢茅草房和泥巴墙,冬暖夏凉。 我双手揣在裤袋悠然的进了院子,她两个jiejie出嫁,哥哥和弟弟在外打工,父母上山干农活了,当时就她一人在家。 过去曾是师生,又做了半年同事,我对她仍然了解太少,坐在茅草房里随意聊天,有礼有节的,连对方的手也没碰一下。 后来几天,我约她外出过几次,转田埂,或翻过一座山坡,去我老屋附近转转,那里人迹稀少,走在被雨水冲刷得发白的乡间小道上,踏着野草的气息,一边走一边闲聊。 随着约会次数的增多,一天我突然把她带到老屋背后的密林里,那里有一道悬崖,悬崖下就是成渝铁路线,铁路部门在悬崖上修筑了一条防洪沟,进入沟中,密密层层的松柏遮蔽着,外面的人什么也看不见。 也不知怎么搞的,都不知不觉解除了所有武装,在我的青春的迷梦里,一直想象着这就是激情燃烧的时刻,然而不光是我,连她也显得有些镇静,根本没有按耐不住的样子。 更令人困惑的是,明明开始了最为亲密的接触,她却翻身而起,决然的拒绝了我。 我们穿上衣服,爬出防洪沟,钻出密林,走在回车站的路上,都沉默寡言。 后来几天,密林里的一幕不断在眼前浮现,我有些动摇了,一个女人敢于临阵拒绝男友,要么感官麻木,要么太过理性,这都是我所反感的。 还是抱着继续试试的态度,我坚持把约会进行下去。 她家背后有一座砂石厂修筑的高站台,比货车车厢略高,便于砂石装车,而高站台附近有一片荒地,周围树木葱茏,是个谈恋爱的好地方。 一般是黄昏,我去约她出来,穿过树林,坐在草地上。 一天,月色朦胧,草地柔软,我们平静的躺下,自然而然的发生了第一次。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也是平平淡淡,像小时候办家家,轻轻的,浅浅的,很快就结束了。 这段时间,我暗暗把她和过去的罗家荣比较一番,一个痴情到疯狂的地步,一个不冷不热,一个对男女之事无比渴求,一个显得有也可无也可,于是有了三分悔意,三分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