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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安息吧,朋友

    深夜,火光中的休伦格尔,费恩、艾莉娅、阿罗约、雷蒙和苏娅一行人终于沿着城市里的街道抵达了提亚马苟斯大教堂的大门前。不知名的半妖精小女孩双眼迷茫地趴在阿罗约的背上,盗贼青年将她稳稳背好,看着年轻的圣武士在他前面伸出一只手用力推开通往大礼堂的铁门。

    教堂的正门在众人到来之前就没有完全关闭,一块像是门锁的铁块像是一个没人要的孩子落到一边,半掩着的门明摆着告诉众人这个地方并不安全。

    在往堂区这边赶来的途中,苏娅已经将今夜的剧变告诉了费恩。从修女小姐的口中得知,休伦格尔城内的公墓陵园里毫无征兆地爬出了大量的亡灵生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城里的牧魔教徒提着引魂之灯指挥亡灵生物四处杀人放火,房屋里和街道上死去的市民又不断被尸巫转化成新的亡灵,休伦格尔的入侵者阵容按照这个势头像是滚雪球似的迅速构成了一股无法阻挡的力量,提亚马苟斯大教堂没过多久就成了亡灵生物和牧魔教徒的进攻目标。

    由于马绍尔主祭一周前响应麦德鲁斯教皇的通知下在前往法恩坦帝国出差的旅途上带走了教堂里的大多数秘银骑士,麦卡斯神官恰巧又在教堂被入侵前临时外出,教堂里的牧师和圣武士很快被邪教徒和他们手头的亡灵部队击溃,而苏娅则是在经历过战斗后和几名残存的圣职者同伴从教堂里逃了出来。

    费恩在艾莉娅和雷蒙站在其身边两侧掩护下推开了教堂的大门。当通往礼堂大厅的门被圣武士青年推开,在场的众人马上嗅到一股腥烈的血气从堂厅里飘出来,和阿罗约稍微靠后站在一起的修女小姐难过地掩住自己嘴,她忍住不哭出来,但脑海里不受控制地互相起来圣职者们在教堂里与邪教徒和亡灵拼死战斗的惨烈画面。

    费恩皱着眉头扫了一眼礼堂里的场景,平日里供信徒祷告的长椅就和他昨夜所见的一样早已被拆除,牧师和圣武士的尸体在大厅的石砖地板上零零落落,污浊的血和引人胃部不适的碎rou四处可见,放置紫斑病患者的单人床与地铺乱七八糟倒呈一片,那些患病的病人却不知所踪。被大火映得泛红的月光从透过一侧的玻璃花窗照射进来,伫立在礼堂深处那尊孤独的大理石神像变成了此处唯一的守夜人,穹顶壁画下面的这副场景宛如一片寂静的室内墓园。

    费恩右手提着呼啸之刃,左手将身旁的另半扇门也打开,然后谨慎地迈出步伐往礼堂深处走去,刻意隐藏住焦虑情绪的目光到处寻找在这个世界最早与他相遇的术士少女。艾莉娅和雷蒙拿着武器跟在费恩后面,保护半妖精小女孩的盗贼青年和修女小姐回头确认教堂门外没有新的亡灵生物跑过来时也跟上前面的同伴走进礼堂里。他们六个年轻人带着一个孩子走在这座劫后的教堂里,突然间,阿罗约捏着鼻子看见一具靠在墙边的尸体微微抽动了一下,顿时赶忙冲身旁的其他人提醒道:“喂,大伙儿,那里好像还有活人。”

    年轻人们的注意力下一下子被他吸引过来,他们扭过头看向喊话的阿罗约,阿罗约紧接着伸手将他们的视线指向那个坐靠在礼堂墙边的人。

    顺着视线的方向望过去,众人看见一个身穿银甲的半兽人奄奄一息地倒在堂厅墙壁上的一扇大花窗下面,那个半兽人的脖子和胸口上各有一处狰狞的豁口,他脚边的血迹从另一个方向拖过去画成一条血红的曲线,这个证据似乎可以看出他是在受过重伤后一点点爬到窗边靠墙坐下的。费恩看着他的伤势,猜测他可能觉醒有兽人血脉里的<忍死>天赋,可以在受到致死伤害后的一小段时间里忍受死亡强行续命。

    苏娅指尖发白地看着那个离死不远的半兽人,过往的记忆令她仅仅只花了一瞬间就认出了对方,顿时失声喊道“伯格罗骑士”

    “苏娅修女”听到少女的声音,歪着头靠窗坐在礼堂地板上的兽人骑士似乎稍稍恢复了一点意识,额头下的两只眼睛缓缓睁开。

    伯格罗半撑开两扇沉重的眼帘注视眼前的画面,看见修女小姐急切地跑到他身旁蹲下,慌慌张张地将她手链上那枚牧师圣徽提在手里朝向他。

    “请不要担心,我马上为您治疗。”苏娅带着哭腔安慰他道。

    “来不及了。”他虚弱地回应道,“我中毒了,治疗系的神术对我失去了效果。”

    “那我去找药水,您等等”

    话落,强忍住悲伤的少女马上起身准备到其他地方为他寻找能够恢复生命值的药剂瓶,但被他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

    修女小姐回过头怔怔地看着这名半兽人秘银骑士,只见对方苦笑着冲她轻轻摇了摇头,那副已经绝望的神情似乎在对她说:“不用了,也没用的。”

    霎时,年轻的小修女感觉一股巨大的无力感粗蛮地压断了她精神上最后一根绷紧的弦,那根压抑负面情绪的弦一断开,她感觉自己的泪水又一次不争气地涌出了眼眶,顿时失了神似的“咚”一声跪在半兽人骑士的身边,然后两手掩面啜泣了起来。

    用非常模糊的视线看着他身边这名自责的少女,伯格罗调整他已经快要停止的呼吸微弱地叹了口气,伸出他粗糙的大手轻轻抚摸了一下少女的头,像一位慈祥的父亲安慰受挫的孩子那样表达出“这不是你的错”的意思。

    半晌,待身旁的修女小姐忍住眼泪抿着嘴重新注视他后,教会的秘银骑士察觉修女小姐的身后还有其他人站在一旁俯视着他,于是又艰难地抬起头往众人看去,问道:“圣武士”

    众人扭头看着费恩,费恩注视半兽人有些涣散的瞳光,随后轻轻点了下头,往后者身边走过去两步。

    “再过来一点。”半兽人骑士看着向他走来的圣武士青年,“朋友,我的时间不多了,我有话跟你和苏娅说。”

    “请说吧。”年轻的圣武士来到半兽人骑士面前单膝跪地蹲下,眼睛平视后者的面庞。

    “首先,我们中出了两个叛徒。”伯格罗看了看身旁和身前的修女和圣武士,然后缓缓开了口,“德鲁伯爵和麦卡斯神官是牧魔教的人他们和邪教徒勾结在一起,这间礼堂遭到了他们的洗劫。我试图阻止他们,但我失败了,礼堂里的患者应该已经被他们搬运到了伯爵城堡,我在他们的话里听到了献祭这个词。”

    这一段话说完,他停顿下来稍稍喘了口气,裂甲淌血的胸口轻微起伏了一下。

    “接下来是一个忠告。”半兽人秘银骑士继续说道,“不要去城堡德鲁伯爵很奇怪,我在他面前没有一点胜算,他可以徒手接住我的剑,并且没有用任何武器就划破了我的喉咙或许他用了什么法术吧,但我没有看出他施法的动作。”

    这段话毕,他疲惫地移动目光打量面前两位年轻圣职者的神情,果然在两人的脸上看见了吃惊的神色。

    “很难相信吧但事实确实是这样。”于是他又说下去,“听我的,不要去城堡把这件事上报教会,让教会来处理这件事,你们不是伯爵的对手。”

    “能问个问题吗”脑海里快速地想到一个疑点,费恩趁伯格罗停顿换气的间隙出声道。

    “可以。”伯格罗看着他点一下头,“但请快一点。”

    “请问德鲁伯爵具体奇怪在什么地方”费恩问,“我是说,除开他的实力。”

    “他的脸,她的声音。”

    “她”

    “我只能这样形容。”虚弱的骑士挣扎着咬了咬牙,“我在战斗中弄破了伯爵的脸,伯爵的脸皮下藏着一片白色的硬壳,我敢肯定那不是颚骨而是其他的东西。至于她的声音对,她,她的声音,伯爵的声音在那之后变成了一个女人的音色和声线加兹泰斯在上,我没有说谎。”

    生怕面前的圣武士青年对自己刚才的描述心存疑虑,伯格罗在话尾补上一句强调,还试图抬起手向他们共同信仰的神祇起誓。

    “我相信你。”年轻的圣武士伸手按下这名半兽人骑士的手臂,“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对吗”

    “还有一点遗言”半兽人骑士的眼神迷离了一下,“私人的,说不完也没关系。”

    “我愿意听。”费恩轻轻呼出一口气,面露真诚的看着他。

    与此同时,骑士身旁的修女小姐侧目打量圣武士青年一眼,随后也移回视线对他轻轻点一下头,表示自己和费恩一样。

    伯格罗的脸上露出一弯微笑。

    他看着面前这名手持巨剑的后辈温和地要求道:“朋友,告诉我你的名字。”

    “费恩诺奥泽利特。”圣武士青年毫无犹豫地报上自己的姓名。

    “谢谢你,朋友,我会记住你”不知不觉,半兽人眼眶里闪烁起了泪光,“请记下我的姓氏,我的全名是伯格罗血吼,血吼是我的氏族,我的故乡位于紫罗琳王国荆棘要塞以西的荒原。如果可行,有朝一日,请将我们的信仰带去那里,将我们的秩序和善良传播过去,我的兄弟姐妹还在承受混乱和厮杀的折磨,他们被原始的野蛮所支配,荒原的主人不能永远愚昧下去我想改变那里。”

    话说到这里,半兽人骑士的眼睛终于黯淡了下来,像是有什么东西熄灭了,永远地熄灭了。

    生命的疲惫坍塌下来压在他的身上,他刚刚因试图起誓而稍稍抬起的手臂一下子垂落下去,两边眼眶的眼皮不再会睁开地重新闭合了起来。

    “他的灵魂启程了。”苏娅呜咽地看着眼前的骑士缓缓起身,牧师的圣徽手链被她握在心口做哀悼的姿态,“向着死之国灵魂的归宿。”

    “我们有义务送他最后一程。”费恩低着头沉默了一秒,随后接着苏娅的话说下去,同时侧过目光在不远处一具牧师尸体的手边看见一本染血的白皮书。

    年轻的圣武士认得那本书。他站起来,走过去弯腰捡起那本低环神术手册圣堂教会,灵巧的手指娴熟地把书翻到偏前的一页,脑海中的意识对身体里的系统下达一道指令后支付20点经验值临时习得了名叫<安息术>的一环神术。

    将手中的书籍合上收起来,费恩从礼堂角落里的一座小祭坛上取走一瓶圣水回来淋在伯格罗失去的躯体上,然后依照已经入驻大脑的神术知识将他自己的圣武士圣徽伸手向前提起进行虔诚的祈祷。

    偌大的礼堂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半兽人秘银骑士沐浴过圣水的身体焕发出一层薄薄的白光,没过多久又恢复回了安睡时的模样。他的遗颜看上去和之前没有什么变化,但就职圣武士的费恩和身为牧师的苏娅都知道,亡灵的转化仪式再也不能打搅这位已经长眠的殉道者了。

    “我们接下来做什么”苏娅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侧过有些红肿的眼睛看着费恩。

    “各位,跟我来。”费恩转过身面向身后的同伴,“我们先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不远就在教堂内,我们的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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