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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二章 英雄完结(下)

    “你居然还活着。”梁太伟声音沙哑,这是这几天魏千翔那些手下的功劳。

    这几天时间里,梁太伟虽然没收到什么折磨,但却被关在黑暗的屋子里,一天时间,三杯水,三餐饭,不至于饿死,不至于渴死,但也绝不好过,今天从小黑屋出来的时候,梁太伟脚步虚浮,眼睛一时睁不开。

    现在,他受到那么多折磨得罪魁祸首终于找到,原来是这个在他想象中该死,并且已经死去很久的人。

    陈歌,他从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几年里,他当然知道有一个叫陈歌的明星非常火,但是那又怎么样,又不会是同一个人,他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所以不去看他。

    但是,两个陈歌现在重叠了。

    愤怒,屈辱,梁太伟狠狠握拳,怒而起身,“我要杀了你!”

    身后,鹏云一脚将梁太伟踩倒,

    梁太伟只能在地上挣扎。

    ······

    ······

    英雄这部电影。

    现在是牧海在拍,他不知道陈歌出了什么事,他只知道陈歌将剧本交给他的时候,只是说一定要把他拍出来,不惜一切代价,争分夺秒!

    而最后这部电影的导演,将会只是他牧海。

    牧海很兴奋,真的很兴奋,从拍这部电影开始,他就兴奋到难以自持。

    因为这是陈歌的电影,陈歌的电影,没有不火的时候。

    “action!”

    英雄。

    王不动。

    殿门外传来百官卫兵震惊的呼喊。

    烛火齐刷刷倾斜,扑向秦王,剑未动,杀气先至!

    可这时候──一个声音传来。

    无名在後面矛盾拔剑,秦王居然背身站立,看也不看无名。

    秦王在看悬挂的那幅巨大的字。

    那幅字,浑厚苍劲,墨渖淋漓,是残剑的胸怀。

    秦王感慨:

    无名低头,剑举得很慢。

    这是奇特的一幕:刺客行刺。

    被行刺的秦王却不管身後情形,全部注意,已被字吸引!

    秦王继续说:

    无名的剑在颤抖。

    秦王长叹:

    秦王后面烛火,突然一紧。

    一道人影,跃过六排烛火。

    人剑合一,决无虚发!

    无名终於将十步一杀发动!

    凌厉得似电!

    迅猛得似雷──迅雷不及掩耳,掩目,掩心,掩护!

    殿门外的百官卫兵一时惊骇得寂静,黑压压的众人来不及做任何事,因为那剑太快,他们来不及掩耳不听,掩目不看,掩心欲悲或前去掩护秦王!

    无名终於刺出慑目夺魂的一剑──

    自从把飞雪剑掷给无名,转身看字,秦王就不动了。

    秦王一开始觉得没有必要动。

    刺客身怀绝技,逼近十步,死生之事已由天来注定,动也无益,动了徒损王者尊严,一个真正的王如果死,也要以王者姿态死。

    秦王觉得,自己是真正的王。

    秦王以为,真正的王,有野心和梦想。

    秦王有很多梦想,比如统一天下,比如使天下书同文,书同轨,比如修

    一道城墙,叫长城,很长,要有一万里。

    这些梦想中任何一桩,都足以惊世骇俗,流传百世,非一个伟大的王不能完成!

    但如果秦王立刻要被後面的刺客刺死,这些梦想还重要吗?

    秦王忽然意识到,自己将带着这些梦想孤独地死去。

    孤独很可怕,尤其当一个人回首自己一生,发现自己没有任何朋友──

    幸好还有一个朋友,是以前的敌人,以前的刺客,叫残剑──秦王虽然听无名转述,但发现居然只有残剑,才是一个真正的知己!

    所以秦王死之前,要看残剑写的字了。

    秦王不是剑客,在残剑的字中看出了不同的意味!

    秦王看出,比王更重要的是天下,天下大势,无人可以左右,就算秦王自己死了,另一个新的王,仍然会统一天下,因为天下需要统一,需要安宁──

    秦王被这个发现震惊!

    秦王盯着残剑的字,继续悟。

    秦王悟得入神,完全忘记了动。

    秦王最後悟到的,是一种境界──人生所求,难道不就是一种境界?

    秦王忘了身处险境,大声将自己的感悟道出──他觉得自己也悟出了王者真谛。

    然而,背後无名已经出剑!

    秦王感受到终结的剑气!

    秦王不动。

    很坦然。

    悟透。

    静。

    不须动。

    因为剑并未刺入──

    剑缩在无名手里──

    没有真正刺秦王──

    可以杀,但无名并没有杀──

    是什麽使无名最後放弃,残剑的劝?秦王的悟?

    秦王不动,但知道无名就在後面,甚至感受到无名复杂的目光!

    无名低低说。

    无名顿了一顿,秦王不动。

    无名慢慢道,

    秦王眼中,露出震撼。

    秦王知道,无名的刺杀,已经终结──

    低沉的风,拂过赵国沙丘。

    飞雪表情憔悴,眼中布满血丝,已经在外面等待了几天几夜!

    放眼望去,黄沙迷漫空旷。

    无名到秦宫的行刺消息,尚未传递回来。

    飞雪已快坚持不住,但她兀守,牵着一匹白马。

    忽然──前方天际处,出现一个小小黑点。

    飞雪的眼睁大。

    飞雪的心狂跳。

    飞雪已经辨出,黑点迅速移近,像一辆马车,带起小小烟尘。

    是老仆吗?

    ──是老仆。

    ──白发苍苍的老人,正信守着对飞雪的承诺,赶回来报信。

    ──白发苍苍的老人,面容同样皲裂憔悴,拚着最後一口气,从秦国冲回,不知历尽多少苦!

    ──白发苍苍的老人,表情很悲伤疯狂,一手持

    ,一手攥着一

    垂下的旗,是红旗与黄旗中的一面。

    ──这远远的一切,飞雪尚还看不清!

    飞雪全部注意力,都被前方变大的马车黑点吸引,没有留心侧面也有一匹马远远奔来。

    那是谁?

    是残剑吗?

    ──是残剑。

    ──残剑策马,朝沙丘赶来,猜到今日老仆将返。

    ──残剑策马,表情不安,因为无论怎样的消息,都会令他不安!

    ──残剑策马,其实最担心老仆举起黄旗。

    ──残剑策马,知道黄旗意味着无名失败,飞雪就将永远离去!

    老仆拚命驱车。

    残剑拚命策马。

    飞雪竭力观看。

    空旷大漠中两个黑点,朝沙丘疾速移近。

    已经很近,飞雪可以看清马车了,残剑也从另一个方向看见老仆。

    ──一声,一面旗子对着前方举起来了!

    ──黄旗!迎着风!

    ──老仆举着旗,泪流熊蛘。

    飞雪缓缓闭上眼,不愿再看。

    因为,她已经看见!

    两行悲伤失望的热泪,从她眼角滚落。她不忍再看一眼,便上马,打马飞驰。

    飞雪没有看见,老仆的人、车、马都衰竭,远远崩塌在沙漠里,马匹气绝,而老仆呕出鲜血,仍最後向女主人举着黄旗!

    飞雪同样没看见,残剑一见黄旗,也大惊策马,要追上离开的她!

    飞雪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飞雪只悲伤,漫无目的地冲。

    飞雪的全部的梦想和心血,都已经毁灭!

    残剑在後面追,想要把她找回!

    残剑追上了──

    残剑下马,挡在飞雪前面。

    残剑望着飞雪,目光忧郁、歉疚!

    飞雪却怒火中烧,如遇仇敌!

    飞雪打马冲去,将残剑撞翻!

    飞雪继续冲。

    残剑继续追。

    残剑下马再拦,飞雪再撞!

    残剑遍体鳞伤,但兀拦不休。

    大漠沙丘,夕阳已斜,隐隐的风声中,有一种无言的冷寂。

    残剑终於拦住了飞雪。

    飞雪下了马,在他对面。

    他伤痕

    ,目光苦楚,默默站着,执拗不动,但飞雪决不肯原谅他!

    飞雪要弄清,作为罪魁,残剑做了什麽事?

    飞雪悲愤地慢慢说,

    残剑默然,同意飞雪的解释。

    飞雪却厉声道──

    残剑思绪复杂,不知从何而说──他跟无名确实说了很多,但归根到底,唯有两个字!

    残剑:

    飞雪:

    残剑怆然地:

    飞雪定定地盯着他,许久,辛酸、苦涩地笑了。

    飞雪:

    残剑说:

    飞雪又笑了起来,那笑里透着凄凉:

    残剑痴问:

    飞雪冷酷、决绝地把佩剑拔出来。

    飞雪:

    残剑腰间,也系着一把佩剑,可他忧伤地看着飞雪,束手不动。

    飞雪厉声道:

    残剑的表情很苦,慢慢道:

    飞雪冷酷的指责,令残剑刻骨铭心!

    残剑看着飞雪的剑,声音悲怆。

    因为,他使剑的右臂已断──

    臂一断,纵腰间佩剑,复有何用──

    飞雪看着残剑空落的右袖,看心爱的人手臂已残,为反对她而残,不禁又是伤心,又是激愤,愤而欲狂!她只是凄喝!

    残剑痴痴道。

    残剑说完闭上眼,彷佛回到梦境,回到那个雪夜,非常美丽,非常安静──

    漫天飞雪,洁白无垠,他右手持剑站立,头、身、剑都蒙上了一层白。

    雪在他的脸上静静融化。

    雪贴着他皮肤时,居然有一点热!

    然後一把剑就向他刺来!

    刺向他的落寞!

    刺得他不再落寞!

    残剑把眼睛睁开──

    面前却没有雪,

    只有如血残阳,和夕阳中怒视而立的飞雪。

    残剑轻轻地叹息。

    他用左手不灵便地将剑拔出。

    残剑:

    飞雪冷冷道,举剑指住残剑。

    残剑被迫举剑了,迎向他最心爱的人!手在抖!

    飞雪握剑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她出剑了。这是简洁、划破万道晚霞的一剑!

    飞雪随剑腾起,破空向前,而残剑也举剑一跃,迎向恋人!

    可在空中,飞雪惊讶地看见,残剑的手是垂下的,只将胸膛迎上!这一幕,与飞雪相助无名刺秦时何其相似!

    飞雪想收剑,可已经躲不过!

    残剑撞来,比她的剑都快!

    长剑如虹,贯穿残剑身体──

    两个人面对面凝住,看着对方。飞雪手中,握着没入残剑身体的剑!

    宁静。飞雪带着哭泣,悲伤问道:

    她的剑,再也收不回!可残剑嘴边,浮出一缕惨淡,令飞雪心碎的微笑。

    残剑道,

    飞雪哭道。

    残剑乾燥皲裂的唇边,露出苦涩微笑。

    凄凉的风,吹过沙丘,

    吹过这对贴在一起的情侣。

    无声的泪水,从飞雪眼中流出,已经没有恨意了!只有爱,叁年来对残剑从未表露过的爱。

    残剑读懂了飞雪目光,他眼中有欣慰。

    残剑也相信飞雪心中有他了!

    残剑觉得死而无憾!

    飞雪心碎地抱着残剑,不让他倒下。

    残剑的眼睛逐渐失神,可他仍艰难、痴痴地看住飞雪。

    残剑:

    飞雪泣不成声,只能反覆说着这句话。

    可残剑的双眼,已经闭拢!

    飞雪的呼唤,他再也听不见!

    残剑凝固。

    飞雪也凝固。

    夕阳殷红,笼罩大漠。呜咽的风,不知何时,悄然止息。泪水,风乾在飞雪脸上。她仍紧抱着残剑。

    两个人立在岗上。

    远方,天际晚霞凄美。

    飞雪慢慢地把残剑转过,让他背靠自己。

    两人一同面对苍凉大漠残阳。

    飞雪脸上表情,已经有一种奇特的安详!她小心凑近残剑耳边,像同他低语。

    飞雪:

    残剑眼睛闭拢的脸上,同样凝着宁静微笑。彷佛他能听见飞雪耳语。

    飞雪一边缓缓伸手,握住插在残剑身前剑柄,一边继续低语。

    她的语调,很坚定,很温柔。

    飞雪:

    突然,她攥紧剑,用力朝後一插!

    一柄长剑,贯通两人身体,将残剑与飞雪紧紧连在一起!

    夕阳泣血,大漠无边,低低的晚风,彷佛在悲吟!

    红色,染红大漠的红色,也同样映红了一剑相穿,紧紧拥抱的飞雪和残剑!

    沙岗之上,一对生死情侣就这样留在那里,永不分开!

    无名已扔下剑,转身而去。

    那柄掷下的飞雪剑,继续在殿上弹跳,一声声撼人心魄。

    无名沉着的背影,他头也不回,朝大殿外一步步走去。

    殿门外,黑压压的秦宫军队严阵以待,蓄势待发。

    秦王表情复杂地目送。

    空旷、阔大的宫殿内唯有无名在寂然独行。

    秦王神色凝然不动,默默望着无名渐行渐远。

    无名朝黑甲军队走近。戈戟顿时紧张碰响,头盔红樱攒动,一双双眼睛虎视眈眈,气氛一触即发。

    无名走出大殿,黑色戈戟密如森林,一齐指来,死死围住他。

    无名像视而不见,冷冷向前,一步步走下台阶,迈向广场。

    没有秦王命令,军队不能行动,所以潮水般的士兵在无名前面,闪开窄窄一条缝。

    盔甲与戈盾的碰撞,没有多馀声音,气氛紧张得像要绷断。

    无名就像黑海中的一叶孤舟,缓缓前移。

    殿内,气氛同样紧张,秦王默默目送无名远去。

    宦官跪下:

    秦王不答。

    宦官:

    秦王还是不说话,表情愈加复杂。

    宦官:

    秦王沉痛,终於把手缓缓举起来。

    秦王把手一挥!

    ──无名下了叁百阶开阔台阶。

    ──无名穿过巨大的广场。

    ──无名已经走到广场门口,那是他来的地方。

    ──无名停住,转身。

    他想再看一眼秦殿,像来时一样看。

    阳光很强烈,耀花无名的眼,他努力适应。

    他看到,寂静。

    他看到,广场信道被让开。

    他看到,众多黑色士兵都像潮水退在两边。

    他看到,宽阔台阶上已立着八百名弓箭手,一起张弓搭箭,瞄准了他!

    他将被这黑压压的箭刃撕碎!

    可是无名的目光,越过台阶上森严箭阵,投向前方黑色的大殿。

    大殿深沉,秦王在那里。

    无名凝固不动。

    阳光灿烂,凝固了无名投向这世界的最後一眼!

    !黑箭齐发!

    将无名吞噬掉!

    秦王含恸,遥视广场。

    黑色御林军聚拢在广场,发出秦啸,像黑浪滚动!

    秦王热泪盈眶,神情复杂,他深邃的目光看向远方。

    啸声在空旷的大殿回

    。大殿尽头,一个孤独的小小身影:

    秦王!

    风卷残云,大漠上卷起一阵狂沙。叁座坟茔在大漠中孤零零隆起。

    残剑,飞雪,无名。

    独臂的长空站在坟前。

    与当初与无名在棋馆格斗时相比,长空已苍老许多。丫鬟如月陪在他旁边。如月眼睛哭得红红的,原来稚嫩的脸上,也添了几许沧桑。

    两人摆好祭品,将酒

    在叁人坟前。长空转身,面对前方大漠,一只空袖管被风吹起。

    两人默默地想着心思,望着风沙。忽然,如月开口问了。

    如月:

    长空不答话,有些怅然。

    风很大。

    过了片刻,长空悠悠开口:

    叁座坟茔,在风中无言相守。

    丫鬟如月看着坟头,她年纪太小,不明白长空的感慨。

    如月问,

    长空想了一想:

    长空感慨道。丫鬟如月忍不住又问。

    如月:

    长空:

    风刮过,带着长空的感慨慢慢飘去。

    如月问最後一个问题。

    如月:

    长空意味深长,微微一笑。

    长空:

    长空起身,慢慢朝大漠中走去。漫天的风沙,逐渐吞没了他愈来愈小的独臂身影。

    如月立在坟旁,举袖搭在额头,目送长空远走。大漠中的身影不见。

    风声中,渐渐只剩下叁座并列相伴的坟茔。

    公元前二二一年,秦王结束战乱,统一中国,建立第一个封建帝国,史称秦始皇。

    风沙愈来愈大,愈来愈大,遮盖掉一切。

    英雄,完。

    “CUT!”

    牧海站在片场,热泪盈眶,看着同样全部热泪盈眶的演员们,“英雄,杀青!”

    ······

    ······

    “怎么样,想好怎么处置他们了没有?”魏千翔站在陈歌身后。

    陈歌回头看了一眼大笑的武超群和落魄的梁太伟,“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