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零五,出逃
至门前,绿枝却不忙着进屋,她扣了几下门,温柔唤道:“五儿jiejie,你收拾好了么?大家都在等着你呢。” 屋内这时突然有一声轻响,绿枝便又笑道:“我知道你在听,五儿jiejie你靠过来些,有些话我当着你的面不好说,现在你既然要嫁人了,嫁得远远的,我便可以将一些心事说给你听了。” 这时脚步声响起,果然屋内的人离得近了些。 绿枝便压低声音道:“五儿jiejie,你只知道少奶奶的死是我和罗冠平一手促成的,你却不知道,花氏那贱人也是因为当年在山匪追着我们的时候,我推了她一把,所以她才扭了脚被人抓住……” 她还没说完,门却是突然开了,绿枝看过去,门内哪儿有五儿的影子,只剩下一个元宝,双眼含着恐惧和愤怒。 绿枝的笑僵死在脸上。 “芝娘,你刚刚说得……是真的吗?” “我之前什么也没说,”绿枝忙回头往绣楼外走,她想着当务之急是要将五儿找回来才对,可是元宝却像是膏药一样黏住她,不停追问:“你说的是真的吗?芝娘,你和罗大夫……” 绿枝慌了神地摆手道:“小孩子问这么多作甚?我且问你,五儿呢?” 元宝一本正经地回答:“五儿jiejie说她不想嫁人,昨夜便走了。” 绿枝便佯装冷静地点点头,在元宝说下一句的时候狼狈地躲开。 最终这亲事也没能做成,李盛给人家赔了许久的歉才就此作罢,他回头看见绿枝呆滞的神色,心道她这是在害怕,便不由劝道:“你不用自责,只怪那五儿没个眼力见,生生要折磨自己罢了。” 绿枝点头,不等李盛,自己便先去了。夜里丫鬟伺候着绿枝睡下,她半夜想要喝水,迷迷糊糊睁眼的时候突然看见床边站着一个人,她唬了一跳,正要叫出声来,那人却先开口了:“芝娘,你说,我娘是被你害死的?”这人不是元宝又是谁? 她忙摇头否认,却突然背上一凉,她胆战心惊地侧头一看,却是一只手搁在她的肩膀上,那只手的手腕上有一只玉镯——那是李夫人传下来的,绿枝记得,叶蓉一年四季也不曾摘下来过。 她捂住嘴,不敢再看,眼前的元宝却不见了,却是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当日你为何要害我?绿枝,你可知是你害死了我!”竟是花仪!她还穿着她跳湖时的那件桃红滚边的衣裳,裙摆上的祥云纹路还是贵气得很,只是不停地往地面滴水:“绿枝,杀人偿命啊!杀人偿命啊!” 绿枝心一横,冲着花仪道:“你有本事便杀了我,你们这些邪魔妖道,还不早死早投胎!” 哪知花仪阴侧侧地笑笑,伸出手就往媛媛的小床去,绿枝这才大惊失色,她顺势往地上一滚,大喊道:“你放过我的孩子,有什么冲我来!” 可是她却只能看着花仪越来越接近她的媛媛,慢慢地,那双苍白扭曲的手已经摸到了媛媛小小细细的脖子。 “不!”她尖叫着醒来,看到床榻一侧的媛媛还在熟睡,心里这才稍稍踏实。 她这一喊,却又将身旁的李盛惊醒过来,他起身揽过绿枝,睡眼惺忪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绿枝点点头,后轻轻靠在李盛怀里。李盛问她梦见了什么,绿枝假意笑道:“哪有你这样的人,既然是噩梦,你又何必要我又把它给想起来呢?” 李盛笑着赔罪,低头轻轻亲了绿枝的额头一下,亲昵道:“你这几日怕是烦心事太多了吧。你放心,五儿虽然走了,这李府还有丫鬟,你赶明儿自己挑个顺眼的到你房里伺候就是了。” 李盛这么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闲着,绿枝笑着躲开,娇嗔道:“你干什么呢?” 李盛碰了碰她的肚子,笑道:“给媛媛生个小弟……” 绿枝伸出两节藕臂,轻轻地环住了李盛。 其实李盛也想过,为何他早前多年除了一个元宝,他和叶蓉、花仪,甚至绿枝都没能再有好消息,如今绿枝为他生了媛媛,可他仍觉得不够,这几日听绿枝向他报告元宝的近况,让他觉得更是不应该将期望放在元宝身上,不过也有好些日子了,这绿枝的肚子也还是大不起来。难道是自己的问题?他这样迷迷糊糊地想了一会儿,也跟着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绿枝醒来的时候,眼皮跳个不停,她问了房里的丫鬟,说是李盛一大早便起床去了。 她说了句知道,自己又坐在镜前梳妆,片刻有丫鬟过来道:“元宝少爷过来请安。” 她一愣,将梳子搁下问:“怎么忽然就来了?平日里也不见个踪影的。”那丫鬟笑道:“许是元宝少爷突然懂事了呢,如今咱们府上就只有芝娘你一个夫人,以后扶正了,元宝少爷怎么说也得叫你一声额娘的。” 绿枝便了然地点点头,笑着让她请元宝进来。 那丫鬟有心巴结,牵着元宝便喜滋滋地进来,不等绿枝吩咐,她又道:“芝娘可是天天盼着少爷来呢,对了,昨儿芝娘让厨房做了奶糕,我给少爷拿去。” 说着便去了,绿枝笑着拉过元宝道:“吃过早饭了吗?” 元宝恭敬着请了安,也不问其他什么,只陪着绿枝用饭。绿枝拿着筷子给元宝夹菜,心里暗喜道:“孩子而已,再重要的事情指不定说忘就忘了。” 不料元宝下一刻就放下粥碗,问:“芝娘,我额娘是怎么死的?” 绿枝稳了心神,换了一副哀愁地神色,叹道:“我知道你舍不得少奶奶,再来,少奶奶对我有恩德,我何尝舍得呢?只是这病来如山倒,少奶奶仍是挨不过这一遭。” 元宝又问:“那仪娘呢?” 绿枝一愣,不等她回答,元宝便继续道:“你昨天说了的,我娘和仪娘都是被你害死的。” 绿枝看着元宝瓷白的小脸,可一张小嘴里说出的话简直吓得她半死,他没有忘,绿枝几乎想去捂住元宝的嘴,他再说下去,她便要完了。 “是你害死的!”元宝突然笃定地说,绿枝看着他,就像看见了一个恶魔,元宝扔了碗筷便跑了出去。
绿枝慌了神,也忙追着出去,不想刚到院子,就见菱心过来了:“芝娘这是要去哪里?” 绿枝焦急地往前面一看,道:“方才元宝在我这儿用饭,突然就跑了出去,我担心呢,追出来看看。” 菱心便笑笑:“这个不急,能跑去哪里呢?且说老爷让我叫芝娘过去呢。” 绿枝便问为何,菱心笑道:“能是为何?这些年来李府也没有再进一个新少奶奶,许是老爷要让芝娘做少奶奶哩。” 绿枝一喜,眼下也不再记挂元宝的事,连忙回房换了身衣服跟着菱心去了。 到了前厅,只见原本该出门的李盛也在,他身旁坐着元宝,心里不由又是一慌。等她回头去看菱心,却又不见人影了。 李老爷看了她一眼,好一会儿才道:“芝娘,你跪下吧。” 绿枝便又慢慢跪下,她看着自己银白的丝绸旗袍沾了灰尘,不由皱了皱眉。 过了会子,又见奶妈抱着媛媛过来,绿枝心里疑惑,因是跪着,她也只能望见元宝的脸,元宝冲她笑笑,却也没有说什么。 绿枝心里更慌,难道元宝已经将事情说给李老爷听了?想了会子。自己又镇定下来,元宝不过是个孩子,只要自己死活不承认,将他的话当成玩笑罢了。 不料李老爷却是问道:“芝娘你说,媛媛是谁的孩子?” “老爷……”绿枝一诧,竟是这个!她看了看李盛,从他脸上却看不清喜怒,她道:“自然是阿盛的,老爷是嫌弃媛媛落水留疾么?若是觉得丢人,也实在不需要说这样让人寒心的话。” 李盛不看她,缓缓道:“我今儿去看了大夫,说是我身子内空,早年便不能再有孩子。再来,媛媛是你怀胎八个月就生下的,我一直觉得奇怪……” 李老爷看了看一边坐着的元宝,忙叫人带他先退下。 绿枝仍争辩道:“哪里来的害人大夫?一张嘴便是只剩胡说,阿盛,你竟然不信我吗?当年是罗大夫日日为我亲自看脉养胎,你们是看见了的。” “你还敢说罗冠平那鳖孙儿!”李盛不由呵道:“当年我和他在酒肆喝酒,只觉得他腰间的汗巾子眼熟,如今你口口声声念起他的好,想来却是与你有关。” 绿枝还哭着摇头说不是,惹得李盛不耐烦道:“难道要我请大夫亲自来验验么?”绿枝便说让大夫来,李盛见她这般坚决,心里也不由一动,过去将她扶起来。绿枝便又带着眼泪笑道:“如何呢,你是要信我的。” 李盛正打消了请大夫的念头,却又听得一阵脚步声,回头一看,却是元宝拉着大夫进来了。“元宝,胡闹!”李盛皱眉骂道。 李老爷却是顿了顿,道:“既然都来了,那就验验吧,今后心里也踏实。”李盛便扶着绿枝坐到旁边,又问:“如何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