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是缘还是爱
一个小生命诞生了，而生命的起源者却经历了死里逃生的艰难历程。 拍！拍! 璐阿婆倒提着米华刚刚生下的，暂时窒息的婴儿的两只脚，使其小脸朝下脚朝上，连续拍打婴儿的小屁屁。 根据以往的经验，阿婆判断孩子窒息的原因是母亲氧水早破导致宫内缺氧，才使孩子在出生过程中因大脑缺氧而窒息，于是她将婴儿倒提，是血液迅速向婴儿脑部归拢。 “阿翔，你傻呀！你要真心疼她就赶快救她，掐人中！。” 看着阿翔表情木讷无动于衷，只有泪水一直往下淌，璐阿婆不得不再次骂阿翔。而昏迷中的米华，潜意识感觉到抱着自己是日思夜想的丈夫杨德荣，当阿翔的下颚在米华的脸颊上来回移动的时候，意识使米华沉浸在幸福之中，由此无论阿翔如何呼喊，使米华始终没有清醒的根源所在。 璐阿婆再次提醒，阿翔的思维才回归大脑。 阿翔伸出自己的拇指，看着自己因整日为人清洗鱼虾，而使指甲的缝隙中一层层污垢，他不忍心用自己带有污垢的指甲去触及已经昏迷的米华，阿翔抬头看看阿婆，阿婆没有理会他，于是阿翔将指甲放到嘴里，用牙齿清洗指甲内的污垢，而后甩了甩手，吐出嘴中的污垢，然后将指甲在米华的人中xue位用力掐下。 “哇！哇！” “荣哥哥！荣哥哥！“ 米华鼻子下边的人中xue被阿翔掐出一道血印。 不知是母子心连心，还是璐阿婆拍打婴儿让米华心疼； 还是冥冥之中，是孩子的哭声将米华唤醒； 还是阿翔掐压米华的人中起了作用，总之，米华醒了，她醒来的第一句话，却是大声呼喊荣哥哥，由此使阿翔和璐阿婆面面相觑。 “谁是你的荣哥哥，这里只有你的翔哥哥。” “阿婆，我的孩子呢？我要我的孩子。” 米华睁开眼看着阿翔和璐阿婆面面相觑的表情，以及璐阿婆的提问，米华突然清醒，她内心怦怦直跳，慌忙用手捂着嘴，同时以向璐阿婆索要孩子而掩饰自己无意识的唐突。 米华清醒了，清醒的米华意识到自己失言。 抬头看着抱着自己的阿翔，再看自己衣不遮体，于是米华佯装含羞而闭上眼睛。 “在这呢？是个小囡囡，母女平安，放心吧！一家人有什么可害羞的呢？睁开眼看看吧！孩子多可爱。” 看着米华窘迫的样子，璐阿婆暗自好笑。 “你看小家伙还在咋嘴呢！刚来时阿妹告诉我，按照你的产期，孩子是早产，我很担心，很害怕出意外！还好，你们都活过来，吓了我一跳，将阿翔吓了一个半死，你要是有什么闪失，阿翔一定会去跳海，你不知道刚才他那个熊样，他人本来就小，紧张的情绪使他快变成蚂蝗。” 米华看了一下阿翔，阿翔不好意思，用手在自己的头上来回揉搓。 “你和孩子大难不死，一定有大福。 你看看，小家伙虽然清瘦，但个子不小，根本不像早产！” 璐阿婆双手托着婴儿，看看阿翔，又看看米华，唠叨过后，才把小婴儿抱到米华面前，阿翔知趣的放下怀中的米华，下床后一个踉仓，而后退出了米华入住的小仓库。 “快去准备热水和吃的，你婆娘生产后，会非常饿的。” “知道了！”阿翔听了阿婆的话随即向灶间而去，小仓库只剩下米华和璐阿婆以及不会言语的女婴。 “璐阿婆！唔该！（谢谢）其实……”。 “其实什么都不用谢，全基隆十岁以下的孩子都是我的孩子，你去问问，哪个不是我把他们迎接到这个世界上的？” “璐阿婆，我该怎样谢你的呢？” “谢什么，我是在积德！” “为什么？” “期望我所积的阴德能够让我的孩子和丈夫早日回来。” “难道前些时在基隆码头，你介绍说，找到了儿子，他不是吗？” “嗨！他是大陆老兵，躲过哨兵，想逃跑，想游过海峡回大陆。不想海上卷起的巨浪将他卷到了基隆，那天我过海去隆隆小岛接娃娃，在海滩上发现了他就把他带回来。我自己的儿子，恐怕早葬身大海了！”璐阿婆既难过，又小声地告诉米华。 “对不起，我又触及了你的家事！触及了你内心的伤痛……” 闻听璐阿婆的话，米华才知道自己不小心触疼了璐阿婆的心事，虽然米华并不知道璐阿婆的孩子不在身边的真实原因，但过去璐阿婆来店买鱼走后，从阿妹断断续续的追述中米华略知一二，由于骤起的龙卷风，璐阿婆的丈夫和孩子出海打渔，全船人只有璐阿婆的丈夫和儿子没有回来，于是她天天到码头祈祷，祈祷妈祖，把丈夫和儿子送回来。璐阿婆从中年等到老年，等到满头银发，等到鱼尾纹爬上眼角，望眼欲穿的璐阿婆，至今还没有等到丈夫和儿子归来。 璐阿婆的亲人是被大海吞噬，还是被海浪冲向了远方，是生是死无人知晓。当渔船沉没的一瞬间，在茫茫大海上，所有船员谁也帮不了谁，只有各自逃生是唯一选择，由此谁知道谁的命运是什么？也许只有上帝知道璐阿婆丈夫和孩子的归宿。 “阿婆，我替孩子谢谢你！” 米华知道由于自己无意识触及了璐阿婆内心的伤痛，所以当她知道孩子已经脱离危险后，再次向璐阿婆道谢。 “嗨！这都是命，你不用歉意！你和孩子都平安，是我最高兴的事，其他什么都别说，感谢就更不用了。阿翔家的两个孩子也是我接生的，他们都长成大孩子了，孩子有哥哥jiejie，将来有人保护，不会被人欺负，一定会快乐成长的。 你看看这关节修长修长的，孩子将来一定比哥哥jiejie长得高，一定能长成大个子，哪像阿翔，矬子一个。 他哪辈子修来的福分，遇上你这样的好女人！” 璐阿婆一边说，一边用柔软的棉布蘸擦米华孩子身上依附的黏糊糊的氧水。其实璐阿婆的话外之音不言而喻，米华她为什么会看上要人没人样；要钱，为给阿妹治病，阿翔还欠了别人一屁股的债没有还清。 如果说是阿翔看上了米华，不如是米华依赖与阿翔。正因为阿翔身小力薄，才是米华一种安全感。 “这个秘密一定不能告诉孩子！” 虽然米华为生孩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看到孩子平安来到人间，于是她不觉惬意的微笑挂在嘴角。不过，听着璐阿婆话中有话，她却面有难色，她知道这样的疑问，以后还会有，而且随着孩子慢慢长大，也许孩子承受的压力会更大，为了孩子，米华决定把自己内心的秘密永远封闭。 “这孩子，咋看都不像阿翔……” 按照预产期，米华应该是早产，但看着女婴的身长及体型，完全不像早产儿。 看看阿翔，身小力薄，看看女婴的骨关节像莲藕一样，由此璐阿婆再次自己疑问自己。 对于阿婆的疑问，米华置若罔闻，只是微微闭着眼睛。 看着米华一言不发，璐阿婆张了张嘴想再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而是把话锋又转向了自己在海边领回来的那个男人。 “我刚才给说你的话，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璐阿婆小声对米华说。 “什么话？”米华疑似不懈，其实她心里什么都明白。 “就是我从海滩上带回来的那个男人，我知道你是大陆来的，才敢告诉你。如果让肃清队知道他是逃兵，不仅会这样，我也会被连累的。”璐阿婆把手放到自己的脖颈上比划。 “璐阿婆，你放心吧！我知道自己的身份。” “知道就好，我越来越老，希望眼前有个人照应，头疼脑热时有人递碗水，端碗饭。百年以后，有人给我上香磕头，使我在阴间不至于孤单。” “璐阿婆，千万不要说这话，俗话说，好人一生平安，你亲手把那么多孩子迎接到这个世界上，上帝都会赏赐你的，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我可不希望长命百岁，让我无疾而终，已经是上高香了。” “璐阿婆，你放心，只要上帝让我走在你后边，我与孩子一定会为你养老送终的。” “养老就不用了，我有那个孩子，你明白吗？” “璐阿婆，你说的我明白！他叫什么？” “他始终不告诉我叫什么，只是告诉我他是大陆中原人，以及家中的基本情况，他有孩子和老婆，其它的，他不说，我也不便于问，于是我给他起名叫璐海滩。” 闻听璐阿婆说，海滩是大陆中原人，米华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而后问璐阿婆，“海滩现在在家干什么？” “他啥都不会干！他家在大陆中原，都是旱田，只种旱地粮食，水田、果蔬及海上的活计都干不好，只是偶尔替我烧火做饭打水。其实，是我不想让他干什么，我就是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当我回到家，有人陪我说说话，你说他一大陆来台的逃兵，谁敢要他干什么？” “他一直在家闲着没出去？” “其实我想让他出去，是他自己不敢出去，不过，不是地方，我真不敢让他去！这世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有口饭吃，只要我回到家不再孤单，一切都好说。” “阿婆，我生产了，能叫海滩来鱼行帮助阿翔吗？” “那感情好，不过你千万不要问他什么？” “璐阿婆，我明白！明天让他来吧！” “你当家，不用给阿翔说？”璐阿婆即是好心，更是提醒。 “我小时候听mama讲，女人生孩子，产后一个月之内不能下床劳动，特别是不能与水接触，否则一旦得了月子病，诸如浑身疼痛，关节炎，这些病一辈子都看不好，除非再生一个孩子，月子病还需要用月子来治疗。与其那样，不如我现在自己注意，免得给以后的生活带来麻烦，你看看这社会，我们生不起病呀！ 我生产，店里缺人，阿翔会同意让海滩来工作的。” “啊！大陆真好，台湾女人生完孩子，一旦孩子包起来，所有的活计照干不误，这是习惯，也是台湾女人的体质所决定的。你从小在大陆生活，对于台湾湿热的气候还有一个适应的过程。不过，若是体质的问题，或者是人种的问题，可能你一辈子都无法和台湾女人相比，还是遵循大陆的规矩吧！告诉你，将来有机会我一定要去大陆看看，看看你们那里的女人是如何坐月子的，她们真的都那么娇气吗？” “璐阿婆，说话小声点，小心隔墙有耳。”米华地提醒使璐阿婆吓出了一头汗。她用拳头捶了一下用竹竿搭建的小仓库的墙壁，即是警告，也是为自己壮胆。 “这段时间，海滩害怕被人发现，一直在家呆着，闷闷不乐，我特怕他待出什么毛病，要是生病了，你说基隆到处是大兵，看病都是一件难事。我都愁死了，你们都是大陆来的，不定能开导他。”璐阿婆望着米华，眼中充满了期待。 “台湾一下子住了上百万军人，谁管谁呀！谁知道谁是谁呀！况且你也明白，肃清队那帮人，主要是盯着钱，没钱，他们是不会…… 明天让海滩来吧！” 米华把话说了半截，没有再往下说，而是把话题转到了海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