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绝处逢生2
黑暗中，破碎的月光下，原先还在呜咽抽泣的小女孩儿一听刘春香的话，当即抬手把眼泪一擦，仰头，神态倔强地看向刘春香，哽着声音地答道：“容儿明白了！容儿一定会乖乖的！容儿也会照顾好弟弟的！” 得到了她想要的回答，双目泛红的刘春香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就见刘春香伸手摸了摸仰着头的神态倔强的小女孩儿的头发，含笑柔声道：“好，容儿平时就最乖了，所以这次容儿也要乖乖的，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再哭鼻子了。娘以前就和容儿说过，哭多了会变成丑八怪，以后长大了会被人嫌弃，就嫁不出去了……” 仰着头的小女孩儿郑重其事地点头，哽着声音地应道：“容儿不会再哭了！所以等天亮了，娘和爹爹一定要来接容儿和弟弟啊！” 本就双目泛红的刘春香耳听着小女孩儿这话，双目之中又有了盈盈泪光，但刘春香没有让她自己哭出来，只哽着声音地喃喃应道：“嗯，娘和爹爹一定会来的……” 喃喃自语罢了，刘春香方抱着她怀中那个兀自熟睡的婴儿走向冷晴…… 破碎的月光下，与同样怀抱“婴儿”的冷晴面对面而站，刘春香泪光盈盈地看着冷晴，压低了声音地说道：“昭仪娘娘，这是民妇的幼子，已经六个多月了。民妇今日上山，是为还愿而来，却没想到……昭仪娘娘，民妇和民妇的相公都是孤苦之人，世上举目无亲，所以日后……民妇这一双儿女，就托付给昭仪娘娘了……” 垂眼，看着被刘春香温柔地抱在怀中，即便身处如此境地依然睡得安稳的那个小男婴，冷晴沉默了一瞬后才低声应道：“好……你……放心去吧……”如此应罢，冷晴侧头看向她身后那一行人，张口路，冲为首的龙清唤了一声：“龙清。” 听见冷晴唤他，已经收起手中匕首的龙清自然是毫不犹豫地迈步走向冷晴那方。 待走到冷晴身边后，无需冷晴再多言语什么，早已将冷晴和刘春香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的龙清就十分自觉地伸手接过了刘春香抱在怀中的那个小男婴…… 怀中的婴孩儿被龙清接过去后，刘春香眼中的泪意更重了，但刘春香却是笑着对站在她身后的小女孩儿说道：“容儿，娘走了，你……以后要好好听这位姨姨的话……记住哦！如果容儿不听这位姨姨的话，娘和爹爹就不来接容儿和博儿了……” 如此言罢，刘春香不再看她的两个孩子，直接抬脚，与怀抱“婴儿”的冷晴擦身而过，朝着冷晴一行人来时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走去…… 这厢，怀抱“婴儿”的冷晴回身看向头也不回地朝着前方黑暗走去的刘春香，略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口喊了一声：“刘大嫂……” 在刘春香闻声止步回头看向她时，黑暗中，但闻怀抱“婴儿”的冷晴如是声音低沉地说道：“如果……如果天明之前你没有回来……我……会收养他们为义女义子，会抚养他们直到他们各自嫁人、娶妻……” 冷晴口中虽说着“如果”，可是……冷晴其实是知道刘春香此行定然是回不来了的…… 不单单是因为冷晴已经猜到了今夜袭击卧佛寺的那群流寇的底细，更因为……刘春香眼底的那抹决绝…… 早在刚才，在刘春香与冷晴擦身而过的那一瞬，在冷晴看见刘春香眼底的那抹决绝的时候，冷晴就已经明白——这又是一个……和成亦影一样的痴人…… 而……也许是因为刘春香眼底的那抹决绝；又也许是因为内心的愧疚…… 总之，冷晴最终在刘春香转身看向她的那一刻，说出了“若刘春香天明之前没有回来，她就会收养刘春香的一双儿女”的话。这……既是为了让刘春香安心离去，也是……为了对得起她自己的良心…… 虽然，她也许做不到将这两个孩子视如己出……但，她绝对是尽她最大的能力，给予这两个孩子最好的一切…… 而那厢，在冷晴话毕后，刘春香只沉默了短短的一秒钟，就蓦然朝着冷晴跪了下去…… 双膝跪地，伏地叩首的同时，只听见刘春香低低地哽咽道：“民妇刘春香……在此……叩谢昭仪娘娘大恩大德……” 而冷晴这方，在刘春香初初做出伏地跪拜的姿势的时候，冷晴就向一旁微微侧开了身子……直到刘春香站起身的前一瞬，冷晴才将她侧开的身子摆正回来…… 之所以侧开身子，是因为冷晴觉得……她根本就没资格受刘春香这一拜……而之所以又及时将侧开的身子摆正……是因为，冷晴不想让刘春香看见她不受她拜礼的样子…… 冷晴觉得，她大概是能明白刘春香为什么要朝她下跪的—— 刘春香跪她，不单单是因为她主动说出了会收养并抚养刘春香一双儿女的话，更因为……刘春香这一跪，就等同于在冷晴心头加上了一把名为“道德”的枷锁！ 而这把名为“道德”的无形枷锁，会让冷晴在往后的日子里，只要一看见刘春香的那一双儿女，就会想起刘春香今夜的这一跪…… 正因为明白刘春香的想法，所以冷晴才不想让刘春香看见她不受她拜礼的样子——若是让刘春香看见她避开了她的拜礼，那刘春香岂不是连走……都不能安心？？ 一个敢于为了自己的孩子、为了自己的爱人去慷慨赴死之人，冷晴真的不愿意去拂了她最后的那一点期望……可是…… 冷晴又无法坦然地接受刘春香的跪拜…… 所以……就这样吧……就这样，让刘春香……毫无遗憾地……去吧…… 好了，咱们话说回来—— 刘春香站起身后，就真的头也不回地朝着冷晴一行人来时的方向离开了。 怀抱“婴儿”的冷晴一直目送着刘春香的身影消失于黑暗中后，冷晴才收回视线，侧头，看向了站在她身边的龙清怀中抱着的那个仍旧睡得安然的小男婴。 沉默地盯着龙清怀中抱着的那个小男婴看了半晌儿，冷晴忽然低声吐出一句：“龙清，将这个孩子身上的衣裳脱了，裹进襁褓里。” 龙清闻言，很是沉默了一会儿，才张口道：“娘娘是想……” 然，不等龙清将后面的话说出口，冷晴就于黑暗中朝着龙清诡异一笑，低声道：“龙清，我忽然觉得我们之前的计划其实不怎么样……既然上天送了我们一个这么好的现成的机会……不如……这一次……我们给他们唱一出大戏吧！” 原本龙清心中还只是有些猜测的，可此刻听冷晴如此一说，龙清蓦然觉得他心中的猜测……看来是真的猜对了！ “可这个孩子……”虽然明白了冷晴想要做什么，但龙清却是明显地有些犹豫的。 然，不等龙清将话说完，冷晴就第二次打断了龙清的话：“你放心，死不了的，只是借他演一场戏罢了。”一场……用来帮慕子儒瞒天过海、让慕子儒可以更加顺利地带着那两个新生儿逃脱的大戏！！ 既然冷晴都如此说了，龙清也无法，只能按照冷晴的吩咐，接过冷晴怀中的那个“婴儿”，并他怀中那个穿着小衣小裤的小男婴一起，退到了一旁的黑暗里，在众人视线触及不到的地方做起了偷天换日的勾当…… 而这厢，在龙清隐于黑暗之中后，冷晴又转移视线看向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己方人马，张口，将方林杨和陆雪月喊了过来。 等到方林杨和陆雪月走到她面前后，冷晴如是朝陆雪月低声道：“小月，一会儿你和龙清先行一步。你怀中的‘孩子’交给方林杨就好。” 一听冷晴如此交代，陆雪月当即就急了：“可是……”她怀中抱着的并非真的婴儿啊！如果交给方林杨……方林杨一定会发现的！！！ 然，冷晴却是朝陆雪月摇头道：“没关系，你交给方林杨就好。方侍卫长是个聪明人，定然知道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 虽然冷晴从始至终都在看着陆雪月，但最后这句话，冷晴明显是说给方林杨听的。 既然冷晴都如此说了，陆雪月心中虽仍有着担忧和顾虑，但最终，陆雪月还是听从冷晴的吩咐，将她怀中的那个“婴儿”递向了一脸不明所以的方林杨…… 一开始方林杨的确是不太明白冷晴和陆雪月话中的意思的，但，在接过陆雪月递给他的那个天蓝色襁褓的那一瞬间，方林杨心中轰然一响，几乎瞬间就明白了刚刚陆雪月那明显的迟疑和犹豫是为何了—— 就算初生婴儿只有几斤重，可是……这个襁褓也太轻了吧！轻得几乎感觉不到它的重量！！尤其是……这个襁褓入手的湿润感是怎么回事？！！难道包裹初生婴儿的襁褓竟然是用的湿哒哒的布料吗？？！！！ 在心中如闪电般划过这些念头之后，方林杨忽然就明白冷晴为什么要特意说那句“方侍卫长是个聪明人，定然知道什么事能说，什么事不能说”的话了…… 就在方林杨抱着那个湿哒哒的襁褓纠结不已的时候，隐藏在黑暗中的龙清终于又走出了黑暗。 虽然之前隔着些距离，周围光线又昏暗，但方林杨却是有看见之前龙清退进黑暗里时，怀中分明是抱着一个小男婴加一个天蓝色襁褓的，可这会儿龙清再出来……怀中却只有一个天蓝色的襁褓了……这……说明了什么？！！！！ 心思电转间，方林杨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了：苍天呐！这一把真的玩大了啊…… 而这厢，冷晴却不管方林杨如何作想—— 接下龙清怀中那个明显变大了一号的襁褓后，冷晴倾身凑到龙清耳畔，压低了声音的道：“你带小月和那个小姑娘先行一步，之后的事情，还是按之前的计划行事……” 冷晴说完以后，龙清却没有回应冷晴的话，只沉默地朝冷晴拱手一揖，然后看了陆雪月一眼就转身朝前走去…… 陆雪月见状，有些尴尬地朝冷晴笑了笑，道了声：“姑娘，那奴婢就先行一步了？” 在冷晴朝她点头之后，陆雪月当即朝着龙清离开的方向迈步行去。 在路过那个小女孩儿身边时，陆雪月也不废话，直接抱起那个小女孩儿就走。当然了，那个小女孩自然是不可能乖乖地配合陆雪月的—— 就见，被陆雪月突然抱起来就走，那个小女孩儿当即就开始挣扎嚎叫：“你放开我！你要带我去哪里！你放开我！！” 被小女孩儿如此一闹，本就心虚的陆雪月自然难免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到是已经走到前方去的龙清蓦然止步回头，毫不含糊地直接搬出刘春香临走前说的话，将小女孩的所有嚎叫给压了下去。 龙清说：“你忘记你娘说的让你听话了吗？你要是不想让你娘和你爹来接你们姐弟二人回家，你大可以再嚎大声一点。” 也许是龙清说话的声音太过冷漠，也许是龙清的话正好戳在了那个小女孩儿的心坎上，总之，在龙清说完这番话后，那个小女孩儿就渐渐安静了下去，没有再吵闹，就那么任由陆雪月抱着她朝前走去…… 这厢，等到龙清和陆雪月离开了有一会儿后，冷晴这才将她怀中的真婴儿换给了方林杨，随后，怀抱“婴儿”的冷晴招呼着众人朝着龙清和陆雪月离开的方向继续行去…… 踏着零零碎碎的清冷皎洁的月色，众人继续悄无声息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地势陡峭的林子间。放眼环顾四周，入目所及始终是黑乎乎的一片，偶有可以隐约看清楚的地方也是一片影影绰绰…… 众人就这么一直朝前走着，一次又一次地穿过浓重的黑暗和清冷皎洁的月色，在光明与黑暗之中来回交替着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