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最望浮生无波澜
日头高升,大德朝一天的早朝也接近了尾声,对于今年年底给卧龙真仙的进贡的争论却还是没争出个所以然来,天子也拿不定主意,随后朝会结束,各部大臣纷纷退朝各司其职而去。整个大德王朝也睡醒了,开始了新一天的生活。 民众们自然不会去烦恼这些事情,事实上对于卧龙真仙很多人也只是把他当做一个逢年过节祭祀求拜的普通神灵而已,和那些大大小小的神灵没什么两样。 但是作为大德王朝的天子的昭武皇帝却不能这么想,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整个大德国,都是在卧龙真仙的掌握之下的。虽然卧龙真仙对于凡人的事情从来不理会,但是若是没有卧龙真仙的话,这绵延万里的卧龙岭之中也就不会出现这个大德国了。 卧龙岭之中原本得天独厚的有着一块纵横数百里的平原地带,而且周围山岭较少,土地积肥甚厚,算得上是川中沃土。卧龙真仙以大法力封禁了这方土地之后,又开山破石,拓展到方圆千里之地,又打通了卧龙岭与东面天野王朝的道路,数十年内涌入了不下数百万的民众,一番争夺之后,大德王朝建立,如今才到第三代。 昭武皇帝其实也从来没见过卧龙真仙,不过就在十年前军中有人发现,通往天野王朝的路凭空消失之后,昭武皇帝才重视起父亲临终之前隆重的交代。当然,封锁这个消息就不必说了。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大德王朝才出现了一个新的神灵——卧龙真仙,而且每年皇帝陛下都要大肆祭拜一番。也不去管祖宗传下来的“不得以卧龙真仙之名义扰民”之类的话语。他心里只是想:礼多人不怪,做到尊敬一些总是不会错的。 适才朝会之上,诸位大臣就是在争论今年对于卧龙真仙的祭祀花费是要增还是减。昭武皇帝煞有其事,大德王朝的人民大抵是提不起多大的兴趣的,只是对于多长一分的赋税才会有意见。 “那卧龙真仙甚至还不如三里坡的土地庙求子来的灵验。”或许还会有人这么想。 而不管大德国的人怎么想,也不会知道传说中的卧龙真仙此刻就在他们的头顶上方不过千丈的云层之中。 而且,脸色似乎也不是太高兴! 任何一个人对于打破他家围墙的人肯定都不会有好脸色的! 一身褐色袍服的卧龙生正站在一座彩虹桥上,看着眼前貌似虚无的天空。带着淡淡光晕的彩虹桥晃晃荡荡的漂浮在云层之中,若隐若现。面容清和的道者发髻之上,一道流苏缓缓飘荡,左手之上一个圆滚滚的水烟筒靠在臂弯,偶尔抽上一口,抬了抬手似乎想做些什么,不过最后还是放下了。只是脸上带着些许隆重。 没过多久,彩虹桥前方的云层之中忽然涌现一圈圈波纹,仿佛在天空之上凭空开启的漩涡一样,一只水缸大的拳头从漩涡之中猛地砸了出来,逼真的拳头之上甚至毫毛都清晰可见。 天空荡起了涟漪,三丈方圆的漩涡之中,水缸大小的拳头笔直的冲向卧龙生而来。刹那间就到了眼前,拳头过处,来不及飘散开去的白云瞬间化作虚无爆散。 “呼——!” 卧龙生脸上一抹苦涩浮现,下一刻又消失不见。一口刚刚抽进的烟雾轻轻吐了出来,瞬间化作一片轻纱将恐怖的拳头包裹住,雾气抖动了两下,拳头青烟都消失不见。 而此刻天空中那陡然出现的漩涡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行十余人,迎风立在空中,周身灵光隐隐,显然都是修行有成之人。 领头之人一脸横rou,头顶之上竟然是异乎常人一头短寸头发,根根如钢针一样直立,一身暗红色的披风在天风之中烈烈飘荡。吹动过来的白云似乎是畏惧眼前这男子一般,竟然自动从人前数丈之处就已分离开来,迅速远去。 “卧龙生,这些年你倒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彩虹桥上的道人苦笑一声,不做正面回答。 “二族长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见教?” 对面男子却是哈哈大笑一声:“怎么,这就是你接待姐夫的待客之道么?” 无奈的摆了摆头,卧龙生只得虚引一下,脚下彩虹桥骤然极光大作,瞬间暴涨千万里,通向不知何方。 “唉,请吧!” 当下卧龙生领头,踏上彩虹桥,一众不速之客也紧随其后,彩虹桥瞬间缩短,化作一点精光,所有的人影都消失不见,只有依旧不肯路过此处的云彩,在天空之中画出了大大空白。 画过空白的白云一路飘荡,撞在前方一座高大的山峰之上,支离破碎。 从山峰往下,靠近山腰处,一老一少正在林中打柴。老人虽然上了年岁,但是一把斧子仍旧使得还算利索,从一棵大树上砍下一根根的粗壮树枝,树下有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则将落下来的树枝都聚拢起来,码的整整齐齐。 这是大德国边境特产的一种沙罗树,极为耐烧,而且烟很少,卖到镇上能换不少钱了。可惜只有这山腰往上的地方才有的生长,取之颇为不便。 “爷爷,爷爷,你下来吧,还是我来砍吧,我有的是力气。”粗布衣裳的少年一边将爷爷砍下来的树枝整齐收拢,一边却呼唤着老者。 “你这孩子,让你去跟冯铁匠学手艺你也不去,这沙罗木虽然值点小钱,但是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整日里跟着老头子我打柴,什么时候才能攒钱取媳妇。”老者一边砍下合适的树枝,一边观察周围哪里还有这种沙罗木。 树下的少年却不管这些,想来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说辞,只是不停的喊到:“知道了,爷爷你下来吧,我来砍,那边有两棵呢,我看见了。” 见老者攀下树来,少年赶紧背着捆好的沙罗木,跑到了另外的一棵树下,蹭蹭几下就上了树上去了,比个猴子还利索。选好位置,看准哪根树枝适合卖钱,就开始抡斧子。 此刻换到树下的老者却是不停的叹息,也不再呼喊,只是看着年少寡言的孩子砍下一根根比对好尺寸的沙罗木。这可是那些道行老爷炼丹用的上好木材。 若是震阳和小玉还在,也就不用这孩子跟着自己一起受苦吧。 已有沟壑的脸上抽搐了两下,又开始吆喝着少年郎,让他小心点。然而下一刻一声大喝却是吓了少年郎一跳。 “阿东,快躲开!” 老者一声大喝,依旧抡着斧子的少年郎一愣,手中动作陡然一停,茫然的看了看爷爷,周围没什么猛兽吧,爷爷干嘛这么惊讶。 这时,头顶一片黑暗已经压了下来。伴随的还有一声老熊的怒吼声。 “哗啦啦……” 头顶,一只丈许长短的熊怪居然从天上砸了下来,上方浓密的枝叶根本阻挡不住它的下坠之势,瞬间如泰山压顶一般的砸了下来。 幸好那沙罗木韧性甚佳,熊怪扑倒在树上,将树干压的一弯,方向偏了不少,没有直接压在少年身上,只是混乱的震动一下将他推的摔了开去。 掌中的斧子把持不住,腾地脱手,竟然直接朝着下方焦急张望的老者砸了过去。 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彩虹桥之上,卧龙生却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忽然眉头一皱:“唉,流年不利啊!” 一旁的威武男子却是在彩虹桥上大步向前,不以为意:“你这川中伪国,也是我天狼一族全族鼎力相助的成果,如今来你这看上一遭你就如此不耐烦?” 卧龙生微怒一声:“难道堂堂天狼族的二族长,纵横祁山的‘裂天千里不肯补,三界可敢通人行’的裂空行拜访别家就不会敲门么?” “哈哈哈哈,相比较你们的婆婆mama,我还是喜欢破门而入来的痛快一点,否则又要跟你在那九曲十八弯的什么鸟阵中转圈圈,麻烦!” 被人点着名讥讽,裂空行也不放在心上:“而且我族百年来难得的人才就在你卧龙岭丧命,我总得做点什么,不然回去别人不但说我徇私,还会说我怕了你。” 卧龙生却是一笑:“该死之人,天也难救。” “哼,被一个小小的毛神玩弄到死,确实是死有余辜。不过,天狼族的性命可不是那么好取的。” 卧龙生摇了摇头,不再理会。 不一刻,彩虹桥前路已尽,穿过如同水幕一般的光影,一行人已经站立在了一座不大的庄园之前。 上午的阳光从墙角的葡萄藤上越过来,带着淡淡的活力感。然而侧前方不远的池塘边,一个小亭子立在一旁,长长的躺椅之上却躺着一个衣衫华贵的人,一摇一晃的正哼着什么曲子,甚为惬意。 华丽的衣衫之上,淡淡的花容若隐若现,隐隐有香风飘逸,旁边的石桌之上放一柄带鞘的长剑,一壶茶。而那人却只是对着池塘的方向,几朵睡莲正淡淡开放。 “哦……花月天罪!”裂空行看到亭中的人,淡淡的唤了一声。 躺椅之上的剑客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裂空行!?久仰!” “客气!” 再无过多的交集,卧龙生无奈的抽了一口水烟:“哎,你们一群专门给我找麻烦的人呐!” 长椅之上的人微微哼了一声,顺手端起了桌上的茶杯,饮了一口:“谁叫你是这天下间最不怕麻烦的人呢?” “这话却是不错的!” 这时一声轻笑从远处传来,迅速到了近前,裂空行神色不动,却是仔细打量了一下来人。平淡无奇的装束之下,唯有手上拄着的一根白玉杖分外别致,空灵通透,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杖柄一带流苏似乎系着一条金鱼,活灵活现。 卧龙生缓缓吐出口中的烟雾:“唉,走吧,堂上叙话!” “恕我不能奉陪了!”名为花月天罪的华服剑者依旧是摇摇晃晃的躺在椅子上。 卧龙生也不去理他,领着裂空行一行人进了庄园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