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佛者何为?(下)
当妙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静室里,掀开盖在身上朴素的被子,起床走动,却发现自己现在竟然浑身真元郁结,形若废人。转而又想起昏迷之前离垢尊者之死,恨意连连却又无可奈何。 这时一人推门进来,正是司马神逸。 “妙严兄弟,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说着走过来抓过妙严的手拔了把脉。 妙严重伤初醒,问道:“司马大哥,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 司马神逸边把脉边回答道:“如今我们在附近灵隐寺下辖的一处庙产之中,你都昏迷了三天了。那天你昏迷过去之后,刚好灵隐寺的道衍禅师在附近不远,感受到离垢尊者和灭心如来大战的波动赶过来,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唉。” “道衍禅师追上那魔物了么?” “没有,道衍禅师到的时候,灭心如来已经走了。你的伤势恢复的不错,真看不出来你竟然有这样好的体质,只是真元郁结,最近不能妄动真元,多休息几天之后再慢慢重开经脉就好了。” “司马大哥,这世界上有什么能迅速增加修为的方法吗?”妙严却突然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司马神逸叹气道:“修行一途,必须稳打稳扎,循序渐进,欲速则不达,是没有什么速成法门的,道友可不要想歪了。离垢尊者之死,道友还请节哀吧。” 妙严却没有说什么了,司马神逸见妙严楞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便嘱咐妙严好好休息告辞离去了。 然而妙严的心里却是一阵阵的难受。为什么难受他却说不出来?小岗村的惨案历历在目,如今离垢尊者的死近在眼前,而师尊的行踪更是不知去向!!为什么自己这般没用?为什么遇到什么事情什么都做不了?这修行的意义到底何在?妙严忽然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迷茫的人越想,便越迷茫,妙严忽然很想念师尊,如果师尊在的话,她可以为妙严解答任何问题,可惜现在连师尊在哪、是否安全都不知道!!妙严心里更添失落。 连遇挫折的少年一个人在静室中发呆,连体内真元都没有去梳理。直到后半夜,妙严才起身打开房门。夜色之下看不甚远,只能感觉到这是一间幽深的小院。弯弯的月亮清冷的挂在高空,孤独异常,妙严更显孤寂。抬头望月,渐渐出神,眼前却忽然有人影闪动,似乎是玉无双在对他不苟言笑,又似乎是香秀主在逗弄他,忽然又变成了李家三兄弟的豪情款待,忽然又变成了离垢尊者那不怒自威的神情。 这时屋内桌上的血饮剑却嗡嗡鸣响将妙严拉回了现实之中。妙严拿起这把陪伴自己多日的奇特长剑,忽然迎着月光拔出剑来,矗立良久。 没有人能帮我,我便用剑来寻找答案! 月光下突然多了一柄奇异低鸣的宝剑,多了一个缓缓舞剑的少年。剑势越舞越快,越舞越凌厉,体内真元跟着隐隐都回复的气象,妙严也不想去睡觉,这一舞就是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早,道衍禅师和司马神逸便一起来看他,见得妙严好转不少,也不像昨日那般颓废,两人都是点头不已。 “恩,不错,受挫而不废,这才是修行正途。”道衍禅师笑道,“你们二人所为之事吾已知晓,那姑苏神庙虽然与吾灵隐寺来往不深,但是神庙却是关系到一桩修行界的大事,是一处不容有失的地方,姑苏仙女受伤,吾灵隐寺自当援手。” 妙严一听赶忙谢道:“多谢大师了!” 道衍禅师忙道:“其实多谢的应该是离垢尊者才是!我佛慈悲!!” “大师这意思是??” 道衍禅师解释道:“当日吾赶到之时,灭心如来正好退走,而离垢尊者圆寂,留下了三颗精修多年的舍利,虽然舍利圣光尽去,但是其中所凝练的神魂之力还是存在的,正好可以回复姑苏仙子的伤势。” “怎可如此?” “小施主不必这般心急,非是老衲不近人道,这是离垢尊者自己要求的。” “离垢尊者不是已经圆寂了吗?怎么还能知道此事?”妙严吃惊的问道。 一旁的司马神逸也奇怪道:“难道离垢尊者还没死?那太好了!!” “死又何妨,不死又有何幸?离垢尊者已然转世重修去了。我佛门精修舍利大法,佛原净土更是我佛门清圣源流之地,佛法更是博大精深。与道家金丹元婴法术不同,佛门修士都是凝聚全身精气神魂成舍利一枚,一应修为尽在这金身舍利之中,离垢尊者早年更是得了一门秘法,惊才绝艳的练出三颗舍利珠,神妙无常!” “纵然身死道消,但是神魂仍在舍利之中,七日之内可以遁入轮回,转世重修,只是转世之后,那便是另一世的人生了,若是与佛有缘,当可再回佛祖怀抱,若是无缘,便再无瓜葛了。” “佛门妙法竟然如此神奇!!”妙严听了赞叹不已。 “道门赤子元婴一样有同样的效果,若是rou身涣散,元婴一样可以转世重修,只是需要经过胎中之谜,能不能过的了,也要看造化,这点施主师门应该是详细尽述,老衲就不班门弄斧了。” “那离垢尊者圆寂,佛原净土的大师们没有意见吗?” “离垢尊者转世之前曾与老衲一会,所以才知晓两位所行目的,便以三枚舍利相赠,以全恩义。而佛原净土方面,尊者所言,派内有秘法已知他一切状况了,并无异议。” “离垢尊者真是心怀大慈悲!”一旁的司马神逸感叹道,三人都是唏嘘不已。 妙严忽然想到一件事情,又问道:“敢问禅师,弟子见那灭心如来好像和离垢尊者熟识,这其中难道还有什么渊源?” 道衍禅师顿了顿,叹道:“灭心如来三百年前法号心藏,乃是离垢尊者的同门师兄。想当年离垢、心藏佛门两大天才,如今却是参商相悖,天人永隔,让人惋惜不已。” “这?那他为什么如今却成了魔界的爪牙,还自称魔物?”妙严十分不解。 “这个老衲也不曾知晓内情了。其他门派内部之事,也不好去元根究底。如今尊者已逝,再深究也没有意义了,就让它随时间永远埋藏吧。”道衍禅师一脸惆怅道。 说着道衍禅师从袖中拿出个檀香木盒,交予妙严,“这里面便是离垢尊者圆寂后留下的三颗金身舍利!如今交予小施主,姑苏仙子干系甚大,施主还需早日将舍利带回姑苏神庙,以尽尊者遗愿。” 妙严沉重的接过木盒,又是一阵哀叹。 “大师,我想现在就赶回姑苏神庙去。” “可是施主你的伤势如今尚未好转,却又奔波不得!” 妙严忙道:“那就要有劳司马大哥带小弟一程了。” 一旁的司马神逸一口答应下来,“些许小事,何需有劳,司马神逸义不容辞!” “那二位路上小心为上!!” “多谢大师,事不宜迟,司马大哥,我们这就启程吧!!”妙严收好木盒,就准备动身。 司马神逸真元涌动,一手遁光将二人笼罩,拜别道衍大师飞天离去。看着远去的遁光,道衍禅师却是又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离开了。 妙严虽然现在真气郁结,不能妄动真元,也就不能御剑飞行,但是以司马神逸金丹期的修为带他回姑苏神庙自然不是什么问题。 。罡风流云之间,一条蜿蜒而粗壮的巨蟒载着两人前行,水蓝色的遁光笼罩着两人,妙严端着木盒,看着盒中的舍利出神。 “司马大哥,你说这离垢尊者真的就这样不存于世了吗?”遁光之中,妙严端详着檀香木盒中三颗晶莹剔透的舍利珠,有如三颗略带金色的珍珠,散发着淡淡的荧光。 司马神逸接过盒子,凝神关注了一会,“世人朽骨埋黄壤,惟佛浮屠倚碧天!佛说因果纠缠,讲六道轮回,道衍禅师说离垢尊者转世投胎去了,想来是不会差的。不像我道门元婴,若rou身消亡,七日之内寻不到夺舍转世之躯,则会消失在天地罡风之中!” “那为何我观这舍利没有半点生命的气息,但是却又存在一股庞大的精神力量!”妙严很是费解。 司马神逸思考了一下,“佛门之学,我也了解不多。平日我也只是醉心炼丹练法,不过以我看法,这舍利更像一种特殊的灵丹,乃是以自身为炉,炼自身精气神魂所出,所以才具有庞大的精神力量。没有生命迹象乃是没有真灵印记,而没有真灵印记是因为真灵印记即是离垢大师本我,如今已经转世轮回去了。” 妙严又从司马神逸手中接过木盒,仔细打量,“司马大哥懂的真多?可是那这转世要是能再次修行的话,那不是可以长生不老了?那还要飞升渡劫做什么?” 司马神逸看着脚下八荒飞逝,笑了一声,“妙严小兄弟还年轻,可不能想这些歪门邪道!” “这怎么能又算是歪门邪道了呢?佛道两门所传高深秘法,怎么就变成歪门邪道了?”妙严更是疑惑。 “天道无私,留下一线生机,修行人争那一线生机自然是正道,而你刚才所言,却是自诩揣测到了天地漏洞,以求长存,不是歪门邪道是什么?” 不待妙严发问,司马神逸又解释道:“兄弟出身名门,难道不知道这世间生灵,无论是飞鸟走兽、人魔神鬼、甚至是植物游鱼,每一个都有自己独特的生命印记,这道生命印记便你在天地之中的凭证,无论你是飞升而去或者是转世重修,这道生命印记都不会消失。” “而每一道生命印记都有其寿元限制,修为成就金丹,寿五百,元婴,寿千余,就算有什么天材地宝机缘巧合,然而这寿元都是有限制的,不可能无限延长,纵然你转世再多次,生命印记不变,那么这限制便不会变,大限一道,自然要亡。而大限之后,此生命印记便会被彻底打散,天地新生之物,便再也没有它了。” “而且这修行路上,劫难频频,转世轮回更是崎岖艰难,一者胎中之谜,诞生之后无法寻回前世记忆,那么便为凡人生老病死,一世而终,生命印记消亡。二者修行劫难,就算寻回前世记忆,重上修行路,需知大限不等人,若是不能得登仙位,依旧化为灰灰矣!” 妙严听了若有所思,“那岂不是还是回到原点了,修行直登天路,位列仙班,才能得那天道之下的一线生机,与天同寿?” “孺子可教!!所以这自身修行才是根本!!但是我曾经上观古书,言道那仙人一样有无边杀劫,劫数一到,修持不够一样在劫难逃,只是时间跨度更长罢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那姑苏仙子为何是特例?不成仙却能和仙人一样永世长存?” 司马神逸颜色一凝,“兄弟是愿意做那逍遥世间的仙人,还是愿意做那画地为牢的神人呢?” 妙严听了也明白了司马神逸的意思,叹道:“有得必有失,纵然成为姑苏仙子这般能为,离了信仰便会瞬间崩塌,这天道果然是公平的。” 司马神逸笑道:“能这般明白是最好了,切莫走上了外道!” 然而妙严心底却依然有一种道不明的说法在徘徊,仿佛与生俱来一般。“神人画地为牢,仙人岂不也是天道牢笼之下?那这个牢笼又该如何超脱?”此事此言毕竟太过惊世骇俗,妙严没敢说出来。若真如他所说,那这修炼成仙也是给人囚禁的玩意了。 二人又转为谈些其他的事情,司马神逸虽然修行也不过数十年,但是所观甚多,一番长谈,又让妙严获益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