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刀光(下)
九宫老人听得孙崇如此称呼,心中一痛,知道两人间的师徒情分已荡然无存,当下紧握天命,长剑悲鸣,生出数道剑气,环绕在九宫老人周围。 孙崇手持冬雷,足尖在湖面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凭空跃起,追云逐电,直向九宫老人杀来。 九宫挥剑,抵挡住孙崇由上至下的一刀,刀阔势沉,九宫老人只觉虎口发麻,整个身子顿时向水下陷去,当下右臂一振,天命向身旁一带,卸去冬雷不少劲道,同时左掌凝聚内力,袖袍无风自满,向孙崇击去。 孙崇识得厉害,并不敢硬接,双手握住冬雷,在天命上一点,霎时止住自己的下冲之势,避开在一旁,同时刀身外斜,施展出精妙刀式,凭借兵刃长度上的优势,再次先手攻向九宫老人。 楼云渊在岸上看两人相斗,只觉两人招式来往,并无奇诡之处,刀劈剑刺,大开大阖,腾转挪移,攻守兼备,走的均是极为中正的路子。这时,一旁的凤承平已经调息完毕,身上寒气已经被驱除得差不多,而刚才在水底受的内伤竟然莫名的恢复了,凤承平站起身来,拱手道:“在下凤承平,多谢兄台搭救。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楼云渊连连摆手:“君子堂楼云渊。兄台不用谢我,是东方师兄让我来搭救你。”语罢向前方一指,凤承平顺着楼云渊所指方向看去,只见东方凌少与另外一名紫衫男子立于两旁,两人手执宝剑,身上气势都在急剧的攀升着,凤承平略感诧异,将注意力转向那名白发男子,上下打量,只见其右手握住一柄长剑,而左腰还佩有另一把成对的兵刃……凤承平心中登时警醒,脑中回想起欢喜师姐叮嘱自己的话:“你这番出行,若是遇到了极乐谷的雾狐,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明白没有?” 凤承平怔怔看向对立的两人,见东方凌少右肩已有丝丝鲜血渗出,而那雾狐左腰的无痕剑尚未离身,显然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两人现在相互对峙,气机不断的上攀,竟是谁也不愿率先出手,免得让对方洞察心机,凤承平看准局势,从腰间的百巧囊摸出一把暗器,正欲从旁下手,帮东方凌少一把,岂料身旁的楼云渊猛然抓紧自己的手,阻止了他的行动。 “楼兄这是何意?”凤承平轩眉一挑,满脸疑惑的看向楼云渊,正欲发怒,却见楼云渊眼神甚是清明,极其认真的看着凤承平,凤承平压下火气,准备先听听楼云渊的解释。 楼云渊摇摇头,按住凤承平的手犹不肯松开,只听他说道:“师兄与那极乐谷佛使间的战斗,若是我们在旁用暗器干扰,恐怕会适得其反。” 凤承平心生疑虑,问道:“此话何解?” 楼云渊低声说道:“他们两人的气势急剧攀升,正处于一个相对平衡稳定的点,但如果现在有人在远处出手破坏的话,这种状态就会被打破,接下来就会爆发出狂风骤雨般的攻势,不知我这样解释承平你能否明白?” 凤承平细细观察两人的状况,发现正如楼云渊所说,点点头,将暗器收好,随即问道:“楼兄的意思是,我若现在出手,反而会害了二少爷?” 楼云渊见凤承平放弃了偷袭的想法,心下一宽,回答道:“正是。佛使的剑,即快又准,你若刚才出手,击破两人间的均势,那么东方师兄必然会伤在他的剑下。而就算他受了你的暗器偷袭,以佛使凌厉无匹的剑法,仍有余力将你我两人留下……” 凤承平一愣,显然是没考虑到这一点,他不知雾狐的武功深浅到底如何,可既然欢喜师姐都叫自己遇上了就赶紧逃跑,想来自己的暗器对他威胁不大。凤承平紧皱眉头,双拳紧握,叹道:“难道就让我在一旁看着?” 楼云渊摇摇头,说道:“不,并不是。” 凤承平听得楼云渊如此说,心中一喜,轻声询问道:“楼兄可有什么办法?” 楼云渊回首看向湖面上的孙崇与九宫,又转过来审视着雾狐与东方凌少,他见凤承平虽然内伤已经恢复,但面色依旧苍白的可怕,当下直截了当的说道:“如今我们两人赶紧撤走,这方是上上之选。” 凤承平怔住,断然拒绝道:“不,这不行。”他看向东方凌少,目露担忧之色,九霄铁精还在东方凌少身上,自己若是离开,那么此番辛苦寻得的九霄铁精岂非要拱手让与他人?可自己若是留在这里,又能做些什么?凤承平心下踌躇不已,进退两难,他知道九霄铁精对于唐门老屋意味着什么,那可是暗器之王的制作原料!何况下次九霄铁精成于何时何处,恐怕老屋中无人知晓,错过这一次,定会让自己懊恼终生,那雾狐武功就算再高,可自己与东方凌少联手对敌,也并不是没有机会。凤承平站在原处,眼中闪过一道异彩,而双脚就像生了根一般,不肯离去。 一旁的楼云渊不明就里,见凤承平毫无离去之意,不由得劝慰道:“承平,你若是担忧东方师兄的安危,则大可不必,那佛使雾狐似是只为了某件东西而来,万不得已时,东方师兄若将那件物事交出,逃离此处应该不是难事。我们待在这里,反而容易为人所制,不如先行离去,湖上那位老人是昔年六圣之一的九宫道长,他若能将那灰衣男子击败,念在与君子堂的交情上,也必定会帮东方师兄一把……” 凤承平轻叹一声,打断楼云渊的劝说,他向湖面看去,随即摇头向楼云渊说道:“楼兄,你舍命搭救在下,我凤承平心中很是感激,也知道现在逃离此处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他目光灼灼的看向那面如冠玉的男子,继续说道:“你所说的那件物事,对我来说实在太过于重要,我不能让它有失,不若楼兄先行离去?” 楼云渊见劝说无用,以手扶额,大为恼火。猛然间,身后传来一道震天声响,气劲四散,水花四溅,枫叶乱舞,两人只觉身后被水滴溅射到的地方隐隐生疼,一片枫叶被劲气卷来,楼云渊躲闪不及,那片枫叶竟是从他脸上划过一道血痕,楼云渊当下木在原地,顾不得擦去脸上的血迹,低声叹道:“现在恐怕只有拼着一战了。”谁知此时,楼云渊分明感觉到不远处的东方凌少,身上的气势随着这股震动,再次暴涨了一大截! 汹涌澎湃的气机四溢开来,明镜湖终是承受不了两大高手的轰击,湖水中蕴藏的劲气此时向四周散去,而那股气机,也破坏了雾狐与东方凌少间的均衡之势。 凤承平震慑于这股骇人声势,他转过头去,只见刀光闪动,孙崇将手上那把狭长苗刀的优势发挥到极致,或劈或砍,刀意纵横,那九宫老人手中长剑已是不住颤鸣,只能固守在一个极小的圈子中。 楼云渊低声道:“无须担心,这样狂猛的刀势,以七星的功力,也无法长久的坚持下去,而九宫道长借湖水之力,只守住那一个小圈,反而能较为轻松的抵抗住,现在那孙崇已是骑虎难下,待得他后继无力,便是九宫道长的反攻时机……”楼云渊说完,皱了皱眉,低语道:“奇怪,那孙崇好歹是七星之一,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听得楼云渊这番一针见血的分析,凤承平一惊,心下暗道:“这人武功看上去似乎还要弱于我,怎地见识如此之高?” 而此时,东方凌少已然出手!可奇怪的是,他闭上双目,仅仅是普普通通的向前刺出一剑。 凤承平正疑惑中,却见雾狐神色一变,随即脸色恢复如常:“不错,难怪被选为君子堂下任门主。”只见东方凌少递出这一剑,四周飘飞的枫叶,竟然不约而同的向东方凌少手中执灵飘去,在靠近剑身三寸处,尽皆化为齑粉…… 凤承平大感诧异,他未曾想到这普普通通的一剑居然有如此强的威能,右手紧握的秋水在这种威压下,似是苏醒过来,整个刀身都开始剧烈颤抖。雾狐此时站在原地,并不躲闪,因为他知道,在东方凌少出剑的那一刻,自己就被执灵的剑势牢牢锁定住,这一剑,自己不能躲闪,只有将它破去! 右手千忆横举在身前,雾狐左手握住无痕剑柄,双目一寒,直视着那缓缓攻来的一剑,低喝道:“来吧!” 楼云渊看着片片粉碎的枫叶,怔在原地,“原来师兄的武功已经高到这般境地,难怪门主如此看重他……”楼云渊不禁暗叹一声,师兄既然有这般实力,那么岂非是自己多虑了?破碎的枫叶随风飘摇,轻轻落在楼云渊肩上,没有丝毫重量,被劲风一吹,又缓缓飘散下来。 楼云渊却是面色大变,他终于明白自己心中那股奇怪的感觉是为何事。楼云渊转身看向湖边,天旋孙崇已有气力不继之像,可脸上神色依旧如常,手中冬雷横向砍去,逼得九宫老人不得不举剑格挡。 “道长小心!是他的陷阱!”楼云渊运足内力,大声呼喊道。同时神色焦急的向一旁的凤承平喊道:“拔刀,助师兄!” 只见湖面上,孙崇的冬雷与九宫的天命劈砍在一起,而下一瞬,狭长的冬雷却是断裂开来,自动分成两截,用锁链连住! 冬雷的一截将九宫老人的天命锁住,而孙崇此时手持剩下的另一截冬雷,闪耀出一道极其璀璨的亮光,似是欲夺人心魄一般,急速向九宫老人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