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想起一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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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合以为父亲说的是自己和纪婷的婚姻,走到沙发旁坐下,“爸,现在时代变了,你们口中的门当户对已经过时,现在男女之间的相处讲究情绪价值。” 父亲把烟头轻轻灭掉,脸上的表情依旧有些拧巴,“什么情绪价值……我们那个年代结婚,都是为了能吃好饭,现在的年轻人讲究的真多。” “时代变了。” 宗合劝父亲,“赶紧去休息吧。” 自己的老爹从小对他缺乏自信,如今儿子娶了个这么优秀的女人,他居然会愁得半夜睡不着,这大概是天底下唯一个不盼儿子好的亲爹…… “我都这么大了,你少操点心。” 只见父亲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用略微平静的语气:“我愁的不是你。” 宗合微微愣神:“那是?” 昏暗的光线中,只见父亲又低头点了一根烟,似乎遇到极大的烦恼。 宗合伸出手把那刚刚亮起火星儿的烟掐掉。 “什么事?你说吧。” 父亲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犹豫很久,“刚才我见到一张照片。” “嗯。” 宗合不以为然,这房间最多的就是自己和纪婷的婚纱照合影。 父亲显然看出来儿子还不知道自己说的哪张照片,站起身走到不远处的透明桌子前,拿起一个水晶相框,那是他睡觉前才留意到的照片。 相框里,是年幼的纪婷和家人的合影。 他把照片递到宗合手上。 照片中,纪婷穿着厚厚的登山服,身后站着的两位中年人,正是自己久违的岳父岳母。 二人一脸从容,正用温和平静的笑容面对镜头。 父亲用手指着照片里岳父那张年轻充满朝气的脸:“这是她爸爸吗?” 宗合脱口而出:“是。” 听到这个回答,父亲的眉毛似乎又皱了起来,坐在旁边再度点起一根烟。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别卖关子。” 宗合实在受不了他这么说一半留一半。 只听父亲说:“我好像认识他……” 此言一出,宗合身体微微一震。 “你们认识?” 他突然闹不清这是什么情况,按照当下的发展,纪婷爸爸已经去世好多年,父亲和他不可能有交集。 “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注定。” “爸!” 宗合已经急了,同时也怀疑父亲是认错了人,像他们这样的普通人,哪有机会去结识这样的富豪。 父亲将声音压低,再度小心翼翼看一眼楼上的卧室:“我跟你说个事儿,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这件事在我心里压了快10年。” 终于说到正题,宗合身子都坐直了。 此时这种深夜的氛围,他大气都不敢出。 “没事儿,您说。” 父亲:“那时候我还四处漂泊,每个城市都打过零工,有一年……大概是七八年前的一个夏天,那天晚上我刚和工友一块儿下班。” 宗合:“你见到这个人了是吗?” 宗合惊恐的看着父亲,按照原来的世界,父亲根本没有这一段经历,怎么会无缘无故遇见原本不可能遇见的岳父…… “那倒没有,我没见到他。” 宗合急的一拍大腿,甚至觉得虚惊一场:“那你铺垫这么多的意思是?” “我在手机新闻里见过他的照片,说他是什么什么有名的企业家。” “对。” 父亲继续讲:“当时我们下班比较晚,跟几个工友正走在路上,顺便商量着晚上吃什么,一个红色轿车突然停在前面的路口,里面探出一个年轻人要问路。” “嗯。” 宗合聚精会神,想知道自己的岳父是用什么形式出场,父亲接着说: 那小车一看就很值钱,开车的是个有钱人。 “跑车吧……” “应该是。” 话一出口,宗合突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 “那年轻人一看就是个急性子,问我们最近的酒吧怎么走,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在这个城市工作很久,对附近的每一条路都很熟悉,我工友给他指了一条路,比我知道的那条路远了三分之一的路程……那时我爱面子,就对那车上的小伙子说:有一条路花费不会超过10分钟!” 宗合吸着一口凉气。 父亲继续说:“小伙子当然开心,我就走上前去把那条路的走法跟他说了一遍,他呵呵笑着告别。” “等他走了很久,我和工友聊起来才意识到,那小子看起来眼神涣散,像是喝了不少酒的样子。” 宗合静静看着父亲,已经大概能猜到后面发生什么。 父亲的声音再度压低:“我为什么印象深刻,一个是他红色的车大晚上特别招眼,另外他说话怪怪的,有点口吃……” “结果第二天,我就在新闻上看到一个车祸……原来是一辆跑车撞了人,把另外一辆车撞的着火了。” 说起来,父亲至今愧疚不已。 那时候的他,在手机上看到这条车祸新闻,想起是自己给小伙子指的道路,心中就有巨大的罪恶感。 这件事情在当时引起很大轰动,一个富二代因为醉酒驾驶导致出了人命,所有人都在谴责他。网友们一边倒希望重罚。 “本来这么多年,这件事我都快忘记,直到看到这张照片……” 宗合长长吸了一口气。 连起来了。 当初自己的岳父岳母,还有钟硕的姑姑,都在被撞的那辆车上。 那是一桩彻头彻尾的惨剧。 宗合没想到,这件事情最后居然和自己的父亲有关,扭头看向他布满岁月沧桑的脸。 父亲显然比较自责,一根烟掐了又点,点了又掐。 “我真是对不起人家。” 宗合安慰:“不能怪你,明明是他酒后驾车,不负责任。” “我当初就不该给他指那条路。” 父亲善良了一辈子,这件事他总觉得自己至少占了50%责任。 “是那个酒驾司机的责任。” 这件轰动一时的车祸,被无数人拿来做酒驾的反面教材,只可惜,那位年轻的肇事者后来请了有名的律师,最后判决的时候罚得并不严重,这在当时引起很大非议。 宗合用手拍拍父亲的背:“都过去快10年了,别想了。” “不想。” 回到房间里面 父亲再度深吸一口气,“你可要好好对待人家,这都是我们欠的债。” “爸……” 宗合无言以对。 晚上,宗合辗转反侧。 他想不通为什么是这样,是命运和自己开的玩笑? 岳父岳母的消失,父亲居然也在其中发挥了作用。 宗合打开小夜灯,缓缓下床来到纪婷的梳妆台前,那同样有一个相框,是纪婷爸爸单独穿着西装拿着某个奖杯的照片。 宗合目光盯着那张照片很久,岳父明明长得慈眉善目,一看就是有良心的老板…… 可是,宗合一瞬间想到自己曾经被他看不起,瞬间整个人又理智半截。 卧室的灯突然亮起,宗合只觉得眼前突然一阵刺眼的光,下意识闭上眼睛。 纪婷坐起身,身上穿着吊带睡衣,她发现宗合居然在大半夜坐在床头,对着自己父亲的照片发呆。 “你这是喝多了吗?” 她突然有些幽默感。 宗合赶紧把照片放下,“没,就是看看素未谋面的岳父。” 此言一出,纪婷原本微微笑着脸上多了一份动容。 她想起,自己刚上大学的时候,父亲经常开车送她,又总爱讲一些似是而非的大道理,那时候的她觉得自己特别不自由,直到父亲离世,她才意识到那段时间有多可贵。 纪婷从床上下来,把那张父亲的照片拿在自己手中,表情变得伤感。 “我父亲……” 她坐在宗合身旁一侧,语气突然透着骄傲: “他是很优秀的人,投资各种藏品,还喜欢书法和画画……如果还在世,一定是位优秀的艺术家。” “是,我相信。” 宗合一把搂住她肩膀。 第二天,宗合醒来后从楼梯上走下来。 他已经说服自己,忘掉这些事情,并且接受目前所有的一切。 毕竟在如今这样的世界,将近10年前的事情再拿出来说,也无法改变什么。 不能活在过去,珍惜当下才是王道。 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一下楼,就听到厨房噼哩啪啦有动静。原来是母亲又起了个大早给他们做早餐。 “妈,你别忙活了。” 宗合推开厨房的门看到母亲做了各种鸡蛋,面汤,炒菜……一切还是老家的味道。 “有梅姨,您不用动手。” 母亲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早上起床的时候我见到她,她说要回去市区什么什么地方,已经把你们的早饭做好了。” 母亲的语气透着心疼,“我过来一看,这哪里是什么早饭,都是青菜叶子……” 纪婷早上的早餐一向是蔬菜沙拉,再加几片薄薄的煮鸡蛋,这对于农村出生的母亲来说根本吃不饱。 她甚至不能理解,有钱人家的饭怎么能简陋成这个样子。 看样子,梅姨回市区的小洋楼里面打扫卫生去了。 见只有儿子一个人起床,母亲问纪婷是不是还在睡懒觉,宗合解释: “她这几天一直忙着分店的事,整天跑很累,今天多睡一会。” 吃完东西,宗合匆匆开车去上班。 此刻的他心情还算不错,作为成年人他早早就明白一个道理:任何事情都有正反两面。 既然这样,我们接受阳光一面的同时,也要接受它带来的负面。 一路顺畅,车子很快行驶到公司楼下。 今天的宗合特意在楼下文静的蛋糕店前停留。 他想顺带看一下文静此刻的状况,没想到这一大早就看到不得了的景象。 只见小店内的装修比印象中精致卡通了许多,贴满了五彩缤纷的装饰品,远远的,宗合看到自己的好兄弟海其正站在板凳上给她安装挂在墙上的架子。 两个人有说有笑,活像是一对情侣。 宗合站在对面看了很久,他突然想起来前几天海其说想追文静的事,这样看来……两个人还挺配的! 文静那样的火爆脾气,搭配海其温吞稳重的性格,简直是天作之合。 宗合突然意识到,这一次,才是真正最好的结局! 从此以后文静不再缠着他,海其也不用再没完没了的相亲。 上午刚开完会,公司群内就下发电子指令:宗合从下周开始将荣升总经理! 原来的谭总经理因为个人原因要卸任了,惊喜来得如此突然,宗合看着那张电子文件上红红的章,第一次觉得公司的晋升可以如此简单。 由于自己的高升,小鹏被顺利提拔为经理。 “咚”“咚”“咚” 小鹏敲开他办公室的门:“恭喜你了,学长!” “以后我们都该称呼你为总经理……” 宗合脸上不为所动,只是平静地问他:“怎么这么快?” 虽然自己要当总经理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但谁都没想到会提早在今天下达文件。 原本,谭总经理还要至少两个月才卸任。 小鹏语气透着神秘兮兮:“当然是……董事长的意思。” 看得出,他特别想克制自己脸上的笑意,但这种时刻又不好意思绷着脸,于是整个脸上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纠结。 “学长,跟着你有肉吃。” 听他这么说,宗合只觉得受宠若惊。 “别别别,这是公司对我们的信任。” 宗合说着客气话,小鹏听到这话,表情再也收不住:“您这说的……不如说是董事长和纪婷小姐对我们的信任……” 公司里沸沸扬扬,大家都说:董事长把宗合提前任命为总经理,是听了纪婷的建议。 毕竟,一个公司董事的老公,如果职位停留在经理,说出去实在没面子。 不过,很多内部的人才知道,那只是一小部分原因。 谭总经理突然犯心脏病住院,是他主动提出提前离职,把位置留给能干事的人。 电话铃声响起,老黄从遥远的东区发来贺电:“宗合,你小子厉害呀!……不,以后就是总经理了,我见了你还得弯腰。” “别这么说,我这只是虚名。” 宗合和他寒暄着,老黄的语气里充满羡慕嫉妒恨:“才一转眼短短几年,你就从一个刚入职的普通员工变成总经——别人走这条路可是需要十几年。” 宗合脸都在发烫,不知道的,还以为老黄在旁敲侧击称自己是小白脸。 但这一次,老黄是实打实发的内心的羡慕。 “这几天有空的话一起吃个饭。”老黄主动邀约。 “好,周六晚上。” 男人的约定就是简单,只是,宗合有一种奇怪的直觉:他不是来给自己庆祝,而是有事要求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