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不再存在
精致的眉目掠过手上细碎轻巧的银色手链“时代”，御权安眉间有了一些清晰的不悦，因为，内部连接系统自动开启了。 视讯通话的银色屏幕跳出来的时候，御权安正靠在床头，拎着一叠纸张，因为忍受疼痛的疲惫，现在的他整个人都是即将昏昏欲睡的状态。 御权安很不高兴，他想知道是他们中哪个人，这么大胆，竟然敢这般直接主动连线他手上“时代”!瞬间冰冷的眼神，犀利的注视和nongnong的戾气，难掩病态的虚弱陪着与之相反走向极端的冷酷气质，这一切，都清晰的落入视讯对面的人眼中心上。 御权安的脸色在自身病况情况极度差的影响下本来就白的可怕，在他看清楚视讯对面的人，是谁时，原本惨白的脸色竟是因为意外，浮上了一丝微微的红润。 御权安没说话，因为这个时间的他没有任何的力气想的出，自己究竟能说些什么。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办公室，办公桌后的靠背椅中支着手坐着一个神情凉薄锐利的男人。而这个办公室，他去过。 银色的长发披肩，桌后的男人黑色紧致西装在身，整个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尤其是在看到对面的御权安的状况后，那冷冽的眸光一动不动的停在某个人身上好久都没有离开。 这是水冥千这个哥哥，自年前御权安捏碎杯子弄破手指之后，第一次见他。只可惜，是安排在了这个时间，这种怎么都不能让双方接受情况下。 “身体，怎么样了？” 冷淡的问候，还是当初在学院中不动声色指引御权安的那个水冥千，还是他的千哥，只是，现如今，安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甚至是面对月明旭和云辰风他们了。 “嗯”低低的呢喃，垂目的御权安苍白的脸上，精致不改，绝艳不变，只是少了很多的属于他的张狂和冷酷。他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毕竟，他这个样子，水冥千这个哥哥能通过这个联系上他，还是视讯，不用想就是尹品蓝或是御权光他们谁违背他意思。刻意做的吧。 御权安现在心情很复杂，比水冥千知道真相现在看着他的神情，还要复杂的多，挣扎再度挣扎，挣扎着，到最后还是换来了这种逃不过命运的结果吗？ 水冥千可以预见得到御权安现在的心情甚至想法，苦涩的眼底究竟包含了多少绝望的和不甘的痛恨，他很痛，但是，绝对不是身体上的那些带给他的疼痛。这样的御权安，真的，就是软弱吗？水冥千眼底难忍的情绪掩去，他跟他这样面对面让自己保持这样的冷静，天知道他是花去了多少自制力，才勉强着自己坐在位置上冷脸对他的。 “安，你的命，在你眼中真的，就可以这么的轻易被放弃吗？” “你离开时留给落言叶和凤飞的话呢？你答应了我和你风哥、月哥好好做自己的承诺呢？”水冥千很冷静，冷静的让他自己都觉得可怕。 “千哥…”御权安开口了，可是，也只是微微喊了这么一句而已。 “看着我，告诉我，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坚持的东西是什么。安，你的爷爷不在了，我呢，我水冥千又算你的什么。我是你哥，你认下的亲哥哥！你生病治不好，你难受了想逃避，你却从来都不曾想过来找我，跟我说半句。” “十四岁！你十四岁的时候我带你去公证处办理了你的监护权转移手续和户籍手续，你问我喊哥哥，你问你自己，你哥哥是不是从孤儿院流浪的孩子到现在都还是，一个人？！” “你御权安，还有没有这个哥哥在这个世界上等着你因为我偏向云莫寒，对着我生气跟我使性子。” “你不是我一开始就引领的后辈，你也认了旭和风作你的干哥哥，亲自把毕业的我们送出星辰学院校门。五年了，安，整整五年。你休学三年后，回来做了什么，我一直都不想多干涉，任着你去做，任着你隐瞒我们所有人” “那你知道有多少人在这三年里在忍着，在等着你出现在他们面前跟他们好好说句话吗？！” 水冥千已经有些红眼的瞳孔微眯其中浓厚指责意味的神情，深深地看进了视讯对面御权安的眼底。这些话，若不是御权光因为安的户籍转移情况查询之后意外找到他，又在了解情况后求助于他，他怎么会坐在自己的集团办公室跟这样的御权安见面，说出这些话。 银晟和水清柱子一般的待在御权安这个宽阔卧室的墙边，一语不发，大气都不敢喘，就差闭气到窒息的程度了。他们换了书在安少这贴身侍奉。 虽然，视讯上的那个人他们两个都认识，他们说的话，他们也都一句句听得清楚，但是，那不代表他们明白这些话对御权安来说的实际分量。 床上忍受着全身各处的非人痛苦和要昏过去的疲惫感，身体此时高度僵硬的人，因为情绪激动蜷缩着就那么在水冥千倒抽一口的注视中倒在了柔软的床被中。 身体各处都在疼，头疼，而且，心脏剧烈的跳动换来的窒息一般的揪心痛楚，这种感觉御权安已经习惯的近乎麻木了。在他倒下的时候水冥千就抓住了桌子，御权安在哭，泪水不知是因为身体痛还是心痛，断线似的滴滴滑落精致绝美的脸颊。 这一切都看在水冥千眼里，他心底纠结起来的一瞬更是震撼的，安从来没有在他们谁面前哭过，这个男孩，从十三岁入校经历他爷爷过世到三年治病都坚强的没有落下任何的眼泪。 独独这一次，因为他水冥千这个哥哥的责问和说的话，哭了。 止不住的眼泪，还有刻苦铭心的疼痛，御权安倔强的屈着身子，挥手止住了已经被吓到要过来的两个人。他现在的身体，止疼药也不能用，疼是正常的，若是哪一天他感觉不到痛意，也许唯有他死亡的那一刻了。 “安，你没事吧，安”水冥千的声音隔着视讯传过来，看到的就是被病痛折磨的，咬着嘴，泪流满面的人，这个孩子是他水冥千的弟弟，是他们照顾了多年的弟弟。 “千哥，好疼，我好疼…” 安低低的求助的声音，落在银晟和水清耳中，半步都迈不出的他们两个大男人，硬是被眼前的一幕刺激的红了眼，氤氲的雾气，落不下的泪水，心疼，除了心疼还是心疼。他们的主子，这个样子被折磨，而这种折磨从他出生，整整伴随了他，十八年。 这么多年，他们从来见过安少向谁示过弱，那么骄傲的主子，谁也比不上的安，哪怕再难受，都未曾说过半句。可是，今时今日，御权安这个小少爷竟然对着视讯中这个男人，哭了，这么直接的感情宣泄，他说，他疼。 虽然，这短短的两句疼足以让此时远在国内的水冥千把手心掐出血迹来，但是，他过不去，他只能看着床被中的人受折磨的挣扎身影，那小脸上的泪痕，丝丝让人崩溃。 “安，别哭好吗？忍忍，千哥求你，忍住疼。你还活着，你被救回来了，你可以坚持的，回来见我们”除了父母过世，水冥千从来没有像今天受刺激这么大过，他告诉自己这是视讯他不能现在过去美国，他告诉他自己，安，能撑过去，他那么坚强，不可能就这么绝望的在美国等待着死亡降临，不通知他们任何人。 水冥千的话在现在的御权安心中显得那么的温和，可是，他难受，他想哭，他一直忍着，为的是什么，为了就是让他在乎的那些人，不会为了他受伤害，不会为了他的死痛苦。 可是现在一切在御权光找上水冥千的时候，被打破了。光并不知道他找的这个人会最后起到这样的剧烈的作用，安最在乎的人里，水冥千这个亲哥哥一般的人，绝对是他心上不能被触碰的一角。 而在那个角落里，有曾经作为后辈最温柔喊着千哥的御权安，有爷爷过世后跟着千在星辰部工作最努力用心的那个教员御权安，有这三年后任着他这个弟弟不说实话，在星夜、水上地狱胡闹任性的那个生无可恋一心等死的御权安。 这个人是御权安最喜欢的认了户籍的哥哥，是他心里认可的唯一的亲人，不论是谁来劝他，都不会有水冥千这个人出现在他面前对他的刺激狠，话语分量重。御权安承认，他在他面前，这么久以来的第一次做回了一个面对真心的懦弱的孩子，一个个还未长大的弟弟。一个绝望的近乎崩溃，再也找不回自己曾经坚持的随时都会离开这个世界离开他们的人。 “哥，我想回去，我想活着。” “我答应了你们要回去的，可我不会好了，我回不去了。”御权安虾米似的抱着身体，声音哽咽，哭的像个孩子似的。 这半年以来他都在跟内心中的自己挣扎，也很难找到自己想做的，他罚了光他们这些人，他回去了星辰，整理了两个部门。他想在最后的时间里陪着自己的两个好朋友，陪着这些哥哥们。陪着他身边的曾经最接近的人，他最在乎的那个地方和那些人。 可是，D3失效生命随时都会消失的现实，让他不得不向一切妥协，他不想用新药，不想回去国内，回去星辰学院所在的T市，他什么都不敢让自己想。 连自己曾经在最后想做的一些事，现在的他，还能再做些什么，可能，还没有回去见他们一面，他就会因为一点刺激或者不适应，死在飞机上，或者医院急救的病床上吧。 “安…”水冥千无力的跌坐在了套椅上，他不知道他现在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安有多么痛苦，又为什么会这么瞒着他们，他都理解他都知道，但他还是不允许他放弃任何的机会，不可以绝望，不可以就这么决定他们对他三年的等待的唯一后果。 “我不想死，我曾经最不想死在研究所的那些冰冷的手术台上。我讨厌那里。千哥，我一直在让自己遵守诺言，可是我做不到。” “新药跟我的身体不适合，我试过了，我努力的想找出药物跟我身体抵抗性这么强的原因。可我找不到，从那些实验里、数据里、资料里，我没办法…” 御权安手中捏着一叠白色纸张被他狠狠的扬落在地板上、白色的床被上，纷飞的纸页，水冥千忽然就明白了，安，不是想死，他一点都不想死，正是因为要活着，所以，他才为了自己去参与药物开发，他绝望，只是因为他恨自己救不了自己，恨那个新药，他倾尽心力的东西，跟他开这么大一个玩笑。 而这个玩笑下早已存在那里的赌局上，输去的，是他的生命。 “我知道你有多么努力，安，可我不希望你只是努力，甚至为了这种事情恨自己无能” “我需要你坚强，需要你忍耐，需要你坚持这么多年你在坚持的，如果你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意义在哪里，你开发的新药是不是值得的，那就回来” “回来T市，回来星辰学院。当初你从那个学院的门口一步步走进去开始改变，那么，如今你就走完这条路，做完你没有做的。回来，从那个学院，骄傲的毕业，走出那个大门” “哪怕！你会，倒在回来的路上，或者，毕业仪式的会场。就像，你当初入学仪式上的经历，没有比那个更糟糕的事了吧” 水冥千看着御权安抬起的脸，那隐约掩映在长发下清亮的眸子让他知道，他有在认真的听他说，即便他疼的已经有些颤抖，似乎马上要昏过去。 他的话，让安，沉默了。像入学仪式上经历的那样吗？那真的是很糟糕，可是他想说真的就是千哥说的那样吗？如果他这次再倒下，那等待他的，可就是死亡了。 只是这一次，千哥说错了，他也不会反驳了。他宁愿自己相信他的话，相信他自己的哥哥。他想，从那个星辰学院毕业。 “千哥，我困了…睡会儿，就，一会儿…”微微挣扎的身体，有一刻停止了所有的动作，精致的脸上泪痕依稀，额际豆大的汗水滑落。 银晟和水清都知道，他们的主子，又一次因为病痛的折磨，疼昏过去了。 视讯不知何时被断开，做下这一次信号连接并且跨国际转接视讯的事情的人是御权光，因为主子手上“时代”的特殊性，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两个人见面聊了什么。可是，他却猜得到，主子这一次若真的不改变主意，他就会在不久后伴着离世的安，从安的命令和自己内心深处的意愿上，给他陪葬了。 若是真的是这样的结果，他，御权光，永远都是安少的影子，主子消失，影子自也不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