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玄女重生
昆仑仙族宗门。 断崖石壁，虚影月镜，一片气势恢弘的重叠殿宇悬浮云霞之中。 十三座主殿雄伟阔朗，由一团团的白色灵雾托起，高耸直入云霄。四周绕了大大小小的群山宫苑，云桥瀑布错落，仙鹤灵兽飞腾。宗门乌檐上的金丝横匾，流光溢彩显出四个大字“昆仑仙境”。 宗门大殿内，万年沉香木制成的雕花椅上，坐着一位白色镶金丝锦袍的年轻男子。他双眉微挑，手中持了一个青玉杯盏，目光灼灼，看向左右座椅上四位仙族长老。 蓬莱丹枫长老，修仙十万年，元君天阶，八面玲珑，恣意圆滑。 首阳燕坐长老，修仙十万年，元君天阶，克制内敛，阴柔有谋。 令丘飞步长老，修仙七万年，元君地阶，蛮横易怒，顽固不化。 蜀山华贞长老，修仙五万年，神女地阶，耿直独断，雷厉风行。 修长的手指轻转青玉杯盏，月横塘闪动一双黑亮的眸子，不经意打量他们，脸上却不动声色。 四位仙族长老地位不凡，共同辅佐绝皇统领整个仙族。他们的存在，既是要协助，也要制衡绝皇的权力，避免他任性而为，独霸天下。 大殿中静默无声，四位仙族长老目光闪动，各在心中打着算盘。绝皇突然发出一道急令，邀请四人速来昆仑仙境，说有要紧事相商。 要紧事？ 燕坐长老双眼一眯，透过飘浮的仙气望向绝皇，一张老脸皱得更深，低声对身旁的丹枫长老说道：“自从仙族与天妖大战结束，仙道界就没什么要紧事。绝皇这次折腾我们四个老家伙，想必是为结亲之事。” 丹枫长老捋一捋胡子，“先不忙猜测，看看绝皇怎么说。” 月横塘二十岁封禅神君，二十二岁突破神君黄阶，实乃一代奇才。四位长老修炼了几万年，也才达到元君和神女的阶段，离神君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长老们望向坐在高位上的年轻人，他文韬武略，样样都好，只有一件麻烦事，让人头疼无比。 那就是绝皇的婚事。 月横塘正当弱冠英年，却说不愿娶后纳妃。众长老暗中观察许久，绝皇似乎不近女色。 这令长老们急的跳脚，约定一同做媒，让绝皇先纳几个仙妃，生下仙族后裔是正经事。最终蓬莱丹枫长老相准了发鸠帝君的长女芳洛汐，芳龄慧心，貌美如花，许配给绝皇做仙妃，待轩辕台盛典后嫁入昆仑宫。 昆仑绝皇迎娶第一仙妃，此乃仙道界一大盛事。 殿中气氛有些压抑沉闷，飞步长老按捺不住，扯着洪亮的嗓门问道：“绝皇，你此番请我们来昆仑，究竟有何要紧事？” 丹枫长老眯缝起一双小眼睛，抬手捋一捋白色长须，开玩笑道：“一定是有大事，总不会是想念我们吧。俗话说英俊少年思佳媛，要想也想发鸠国的芳大小姐，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嘿嘿，没那福气。” 月横塘微微一笑，“请长老们前来，是因为我要退婚。” 果然，就是退婚。 四位长老的表情同时一变，互相交换眼神。 华贞穿了一身灰色道派，发髻上插了木簪，一副女道士的打扮。脸上表情紧绷着，微高颧骨凸出，尖厉说道：“绝皇，昆仑宗门传宗接代，关系到整个仙族的命运，你不能当成儿戏！” 飞步长老立刻点头，急着说道：“昆仑迎娶芳洛汐一事，早已公告四海八荒，发鸠帝君也做足准备要嫁女儿，你若是退婚，定会破坏仙族和道族的良好关系。” 绝皇如果任性跋扈，肆意而为，如何统领整个仙族？这婚事已定下来，万万不能由着他胡闹！ 另两位长老也点头应和，月横塘一双眼眸波澜不惊，脸上露出微笑，温和地说道：“我若事事受制于人，就不配做绝皇，又何谈统领仙族？退婚一事，势在必行，今日请长老们前来，不是要商议，而是告知各位，我意已决，不会改变。” 四位长老脸色难看，避开他的目光，燕坐暗自叹气：“月横塘不是当年的小娃娃了，当真无人能约束他。” 绝皇已修成神君之阶，功力法术仙道界第一，若真是闹到动手的地步，确实没有人能制服他。 月横塘缓了片刻，目光灼灼闪烁，问道：“发鸠国的芳洛汐小姐，是哪一位长老选中的？” 四位长老目露狐疑，对视而望，摸不透他此话何意。 燕坐试探地问道：“绝皇的意思是，芳大小姐姿容才学欠佳，不足匹配昆仑仙族？” 月横塘从没见过芳洛汐，哪知道她相貌才华如何，笑道：“发鸠帝君与天妖关系密切，各位是否知晓？” 四人闻之色变，同时惊问道：“竟有此事？” 月横塘收敛起笑容，认真点头。 华瑶女帝传来书信，发鸠帝君已经亲口承认，被天妖余孽收买，作为查探仙道族的耳目。发鸠国令芳洛汐嫁入昆仑，也未必安了好心。 四位长老显得焦躁不安，随即叽叽咕咕议论起来。 有说发鸠帝君是天妖爪牙，芳洛汐不一定同流合污，况且她十七岁突破神女之阶，天资绝卓，不做昆仑绝皇的仙妃，实在有些可惜。 也有说仙族十二门尚有待嫁之女，蜀山千姬梓绮，罗浮山叶涟女，丹xue山静霄神女，都是仙妃的上佳人选，不一定非要迎娶芳洛汐。 月横塘看他们争得激烈，心中浮动起一丝波澜，这些女子，都不是他想要的。 多年来月圆之夜，屡屡在梦中萦绕一道窈窕身影，紫色的锦绣纱衣，云髻上的孔雀翎金钗，眉心处一轮淡紫的弯月明眸。 “月冥，若有来生，我一定要忘记你。”她眉心的弯月明眸渐渐淡去，转身离开，永不回头。 从未看清她的面容，但那一道紫光华彩，早已深深映刻心底，无法抹去。 月横塘微闭上双眼，转瞬画面改变，脑中浮现一张笑嘻嘻的俏脸，紫宁手里拿了半个白馒头，噎得打着嗝，唔噜说道：“月横塘，馒头有点硬……” 嘴角浮过一抹笑容，月横塘顿时有些恍惚，感觉紫宁的眼神十分熟悉。他忽地抬眸，问道：“各位长老，你们可知道羲儿？”紫宁能亲近麒麟兽和万年仙宠，绝非一般女子，那小貔貅却叫她羲儿。 他曾经查过仙族的记载，却没发现有这个人。 “羲儿！”丹枫和燕坐同时一惊，目光慌乱地互看一眼，摇头说道：“不知此人是谁。” 月横塘淡淡一笑，静默不语，暗道：“果然有秘密。”这时他按住沉香木的双手一动，心底猛然痛起来，仿佛被利刃割开一道血痕。 这种迹象十分怪异，说明曾经认主的某一个物件出现危难。 月横塘顿时灵台一闪，他身上所配之物，只有玲珑羽扇曾经滴血认主，但羽扇已经送给了紫宁。此刻心中隐隐作痛，莫非是紫宁遭受了不测？ “紫宁出事了。”他嘴角紧一紧，朗声说道：“诸位长老，横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随即起身甩袖，吩咐道：“祺松，跟我一起去发鸠国。” 从身后的薄雾中显出一道青绿色的少年身影，一副机敏书童的打扮，低头拱手答道：“是，主人！” 四位仙族长老怔怔发呆，瞅着两道仙气“嗖”地冲出大殿，都心中暗恨：“他请我们前来议事，说到一半自己先跑了，怎么能这样？” …… 发鸠国外宫门的恢阔广场。 彤公主的长剑舞动如风，封住陌伊葵全身要害，令她的长白绫无法施展抖动。众人只见两道残影闪过，暗黄的灰土卷着花瓣铺天盖地。 陌伊葵显然不是彤公主的对手，斗了几十个回合，脸上露出焦灼神色，一步步被逼后退。 突然有人惊呼，“你们快看，紫宁醒了，她没死——” 所有目光全都聚到树上绑的少女身上，鹅黄色的衣裳染了点点鲜艳的血滴。 “呼！”紫宁深呼吸一下，缓缓抬起头，仿佛昏沉睡醒一般，看着眼前的激烈打斗场面，露出十分茫然的表情。 “陌伊葵？”那一个挥舞着白绫的暗黄衣裳少女，不是陌伊葵是谁。紫宁欣喜叫道：“原来是你来救我了。”她与陌伊葵并无深交，关键时刻陌伊葵却宁可得罪公主，也要来救她，让她心中一阵感动。 听见紫宁的声音，陌伊葵大喜过望，连忙转头看去，一不留神，胸前挨了重重一脚，身子如断线风筝一般飞出去，跌落撞在石桌上。 紫宁一急，丹田猛地涌出一团密集真气，抬臂用力一绷，“噗噗噗”捆紧的绳索断成几截。 所有人目瞪口呆，彤公主长剑垂在手上，不可置信地摇头，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你刚才已经死了。”眼见紫宁抿一抿嘴，脸上的伤痕全然消失，虽沾着血污，但已恢复了光润美丽。 两碗上品的川乌头，足够毒死两头牛的，可是一个rou体凡胎的小侍女，居然毫发无损。 彤公主自幼患有心悸症，扛不住惊吓，此时见紫宁死而复生，登时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一颗心跳动过于猛烈，差点当场晕厥过去。 远处的宫墙边上，稠密的树荫里晃动了两下。 一个身穿百衲道袍的白须老头子，正饶有趣味地盯着复活的紫宁。他行事低调，不想引人注意，这才用了隐身诀。 十五万年之前，云祖不愿守仙族戒律，被逐出蜀山宗门，从此成了一个云游四海八荒的散仙。 适才他经过发鸠国，突然见无数道灵气朝一个地方汇聚而去，卷出磅礴的漩涡力量，显然附近有一个超强的聚灵阵。 云祖十分惊讶，聚灵阵将方圆几十里的灵气都吸进去，定会惹来其他道族洞府的不满。别人道府的灵气随意吸，岂不是没有公德？ 他念头一动，翻身降下云端，来到发鸠国王宫，用隐身诀藏匿起来，看一看究竟怎么回事。 他没见什么聚灵阵，却发现一个小女娃子。 云祖的小眼睛紧眯起来，这小丫头邋里邋遢，满脸的血污，但是模样看起来似乎有点眼熟。 这时紫宁扶起受伤的陌伊葵，浣灵的身影从旁边一闪扑来，抱着她的胳膊嚎啕大哭，三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眼见紫宁活过来，浑身狼狈的芳雁更是心惊，忙吩咐人将她抓起来。 银蝉突然叫道：“我认出来了，前几日就是她进彩蓝宫扮女鬼，偷了公主的东西。”此时紫宁脸上殷红一片，披头散发，一双眸子晶晶发亮，让她猛地想起红脸女鬼的模样。 彤公主登时明白过来，那日是紫宁扮鬼吓她，害得她日后被宫人嘲笑。想到这些，她如何能忍下，挥出长剑就朝紫宁刺去。 紫宁随手一挥，挺身上前，抬臂护住陌伊葵和浣灵，“砰”一股真气流从掌心中发出去，与凌厉的剑气撞在一起，将彤公主的身子远远荡开。她并没想太多，只是觉得彤公主要杀的人是她，万万不能连累陌伊葵和浣灵。 但此刻她心中十分疑惑，刚才喝了毒酒没死，丹田里却冲盈了醇厚的灵气。随着一声“咔咔”的轻响，经脉障壁破裂开来，灵气疯狂卷动，形成漩涡状的气流，化成一股股真元之气。 旋动的真气并不停息，不断洗涤着浑身经脉，紫宁一双眸子炯炯发亮，一番锻骨洗髓之后，将污浊之物排散出去。 她眉心闪耀出一抹淡紫色，转瞬消失。 众宫妪惊呼起来，连忙向后退去，都惶恐地瞪着她。这样惊人的功力，他们这些凡人上前抓她，非被打成rou饼不可。 云祖在远处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嘿嘿笑起来，“小女娃能吸灵气，本事不小。”随即眼神变色，低吟道：“难道……是她？” 疾风吹动。 一前一后两团白气迅速飞来，月横塘停住脚下祥云，刚要捏诀显身，忽觉附近一股异样的真气涌动，连忙隐匿了身形，轻飘飘落在杏树下。 身边的青绿衣书童说道：“绝皇主人，有别的仙者用了隐身诀。”目光飘向左右，却探查不到隐在何处。 “是一位高人，我们先不显身。”月横塘淡淡说道，抬眸看去，见紫宁站在眼前，锻骨洗髓排出的污垢在她脸上蒙了一层乌黑，混着凝固的血迹，抹得像一个花脸。 月横塘摇头暗叹，怎么每次见她，都弄得一身脏兮兮的。他在暗中抬手，轻轻打一个清水诀，瞬间施到紫宁身上。 “唰”地眼前一亮，只见紫宁长发飘扬飞舞，阳光下照耀丝缕黑发，泛起一道道莹亮柔顺的光芒。衣裳一尘不染，肌肤莹白洁净，一双眸子炯亮而动，唇红齿白，鲜妍俏丽，显出一副卓绝的美丽，引人炫目。 众人全都惊呆住，这哪里是什么女鬼，这真是绝美无双的仙子啊！ 紫宁看着别人发愣，却不知怎么回事。她挥动两下衣袖，发现无法运出真气。原来她不懂吐纳功法，除非情急之下使出功力，否则真气并不能收发自如。 这时两队侍卫从宫门里冲出来，手持弓箭长刀，将紫宁三人团团围住。他们听人来报，外宫门出了一个妖女，欲意谋害帝君和公主。 陌伊葵受了重伤，不是这些侍卫的对手，她脸色灰白发青，嘴角渗着血痕，虚弱说道：“紫宁，你快点逃走，我来顶一下。”浣灵也连忙推紫宁，着急叫道：“宁儿快走，这些侍卫都是心狠手辣之人，万万不会放过宁儿了！” 紫宁却不愿自己一人逃命，扬起脖子往前一站，毫无畏惧地扫视众侍卫。无论是死是活，她都已经无所抱憾。 刚死过一次，多活这一时半刻，已经是赚了。 突然耳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紫宁，用玲珑羽扇。” 玲珑羽扇？ 紫宁毫不犹豫，“唰”地从衣袖里甩出扇子，却发现莹白色的扇柄已经染成乌黑一片，散发出刺鼻的酸臭气味。 玲珑羽扇是吸毒至宝，川乌头毒酒全被它吸进去，因而变成乌黑色。 “这是什么玩意？”紫宁皱一皱鼻子，露出十分嫌弃的表情。 玲珑羽扇是一件仙器，但她不知道怎么用，心想：“扇子嘛，应该是用扇的。”随即一手摇动扇子，另一只手背到身后，挥舞得“呼呼”起风。 玲珑羽扇一动起来，乌黑色渐消，透出一阵阵灵气。紫宁玩心顿起，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假想自己是个贵公子，一副风流倜傥的潇洒模样。登时得意洋洋，叫道：“这羽扇是仙族的宝物，让你们见识一下厉害。” 抬手“呼啦呼啦”一阵风响，扇得十分起劲。 月横塘站在她身边，深深扶额，黯然叹了一口气，这玲珑羽扇的用途，还能再原始一点么？ “哗哗哗”几道挥扇声响，站在前面的侍卫们纷纷长刀脱手，双手捂住脸，狼哭鬼嚎的叫起来。 羽扇上的毒物挥散出去，沾到侍卫们脸上，顿时起了一层毒泡，痛痒难忍。芳雁的叫声更凄厉，脸上的皮rou仿佛刀割一般，惊得旁边众宫妪不敢上前。 紫宁扇了几下，玲珑羽扇恢复原本的莹白清透，陌伊葵登时明白过来，惊讶说道：“原来这扇子是一件吸毒的宝物。” 眼见侍卫们伤得七零八落，彤公主又恨又妒，恍惚认出玲珑羽扇是蓬莱的一件至宝，心中顿时五味杂陈。这样的宝物连她都没有，紫宁这样的贱婢，凭什么使唤这羽扇？ 更何况，蓬莱至宝是属于东陵公子的东西，怎么会落到紫宁手里？想到这里，她越发忍耐不住，气势汹汹冲上前，怒吼道：“贱人，我要杀了你！” 紫宁见她来势凶猛，慌忙收起扇子，转身抬脚就跑。她此时无法控制体内真气，唯恐伤了公主，因此不愿起冲突。 四周站满围观的人，根本逃不出去，紫宁只好绕开拦她的老宫妪，提着长裙子往杏树上爬去。 众人见她身形闪动，手脚并用，像一只灵活的小松鼠，“嗖嗖”到了树顶上。 杏树看着虽高，枝杈却不粗壮，围观的众人伸长脖子往上看，见她不顾命地爬到树顶，都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 彤公主气急败坏，当即使出一招踏云法术，身形飞腾而起，抖着一柄长剑直冲向树梢。她早已气昏了头，发誓要将这个讨厌的臭丫头杀死。 月横塘眉头轻皱一下，隐身“呼”地飞到树顶，踩在颤巍巍摇动的树枝，对紫宁说道：“你别怕，我在这里。”随手荡出一道防御光弧罩，将她挡在里面。又设了一层真气阵法，将彤公主拦在树下。 紫宁双手抱着一根树干，耳边呼呼的风声，顿时感觉有些恐高。正双腿打颤，脸色发白，突然听见树叶里有人说话，吓得她险些松手，愣了半晌，眼眸一亮，欢喜叫道：“月横塘？” 月横塘轻笑一声，身子隐成一团薄雾，回答道：“是我。” 紫宁登时脸色一红，慌忙抬起一只手捂住脸，说道：“你……转过头去，不要看我的脸。”心想：“我这一脸的污血，太影响形象，可不能给他瞧。” 她用手蒙着脸，瞪大眼睛往树叶里使劲看，却找不到月横塘的身影，甚至连一个轮廓也看不见。 月横塘忍不住笑道：“不用遮住脸，我帮你洗干净了，是一副绝美的面容。” 紫宁的脸更红了，娇羞地低下头，双眸微颤闪动，月横塘居然会夸奖人，让她十分不好意思。 月横塘也有些脸红，幸而隐住了身形，紫宁看不见他的神情。两人静默了片刻，微风拂过，吹动紫宁的长发，更显得她容颜如花，双眸晶莹璀璨，无比美丽。 月横塘心上猛烈跳动几下，忍不住抬手伸过去，轻轻将她鬓边的碎发挽到耳后，满树的枝叶花朵颤动着，顷刻落了一地的花瓣。 紫宁浑身一颤，羞涩地低下头，她脸色白里透粉，像一个甜蜜的小苹果。突然听见浣灵在树下惊呼，彤公主的长剑已刺了过来。 月横塘颇感意外，他设的阻碍阵法，彤公主居然能破开，心想她定是得了华瑶女帝的真传，蜀山的破阵之术也颇有高明之处。 彤公主的剑尖刺到，锋芒却被一道看不见的防御罩挡住，紫宁咧嘴一笑，说道：“月横塘，有你在这里，我什么也不怕。”眼睛虽看不见他，却能感觉他就在身边。 彤公主见到防御光弧已是吃惊，而紫宁居然对她嬉皮笑脸，顿时更加气恼，尖声叫道：“为什么，你一个没有修炼的凡人，为什么会使仙术？” 众人都仰头往上看，见彤公主身形浮在半空，跳脚叫骂，手持长剑乱刺一气，似乎对紫宁一点办法没有。 远处的云祖一见防御光弧，登时瞪起眼珠子，“不好，有人要跟我老头子抢徒弟！” 他旋身一闪，“嗖”地飘到杏树上，隐身哼声说道：“哪个没长眼的小子，我老头子定下的徒弟，你也敢横插一脚？” 月横塘暗暗心惊，眼前这团真气十分浓郁，用神识也分辨不出人形。如此大能的仙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当即一拱手道：“有前辈在此，晚辈不敢放肆。”他双目警惕望向那团真气，半点不敢放松。 他的功力修炼到神君之阶，已经算是仙道界的顶级存在。洪荒以来一些游仙野仙极少显身，或许有神君以上的大能者，只是从没见过。 云祖用神识扫视而去，依稀一团白色真气涌动，也看不清对方真身，嘿嘿笑道：“小子，你有两下子嘛，至少是个元君天阶。好好好，让我老头子试一试你的本事。” 两人隐身交流，使用了噤声法术，其他人根本听不到。只见顷刻间树顶上晃动起来，似乎有两团疾风纠缠在一起，将杏树的花瓣刮得“哗哗”乱响。 众人惊异不已，这是从哪里吹来的怪风，东南西北转着圈乱吹，转眼间将树顶上的花叶全都卷落，只剩下一跟光秃秃的树干。 紫宁抱着树干，花叶一落，唯独她显得十分突兀。低头见树下的众人都愕然看她，也不由得茫然失措，低声叫道：“月横塘，你在哪里？” 月横塘正与云祖斗法，无法回应她，却见侍女银蝉从树底爬上来，仰头瞪着紫宁，恨恨骂道：“小贱人，等我抓到你，非替公主宰了你不可！”她动作迅速，很快爬到紫宁脚边。 紫宁和银蝉两人都踩在树上，而月横塘和云祖“唰唰”的真气激荡相冲，打得一片树杈断裂，晃动得十分厉害。 紫宁心惊不已，双手抱紧一条光杆枝杈，一只脚竟然悬空，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银蝉嘴角浮起冷笑，目中一寒，厉声道：“你去死吧！” 伸手抓住紫宁一只脚踝，用力往下拽去。彤公主见银蝉得手，看准了机会，挺剑而上，“呼”地一剑直贯出去。 月横塘耗费真气抵挡云祖的攻击，眼看防御光弧就要消失，急声叫道：“紫宁小心——” 云祖见彤公主长剑刺向紫宁，登时脸色一沉，白色长须吹动，叫道：“敢伤我老头子的徒儿，你找死！”百衲衣袖一挥，一股巨大的力道猛冲出去。 “砰！”紫宁两脚站不稳，“咔嚓”一声脚下树杈踩断，身子一倾，从树顶跌落下去。 银蝉眼中闪出一抹喜色，叫道：“这下摔死你了！”话音未落，瞬间只觉喉咙一紧，一道锋利的剑光疾速刺来，将她的脖颈直接穿透。 彤公主的剑锋本是刺向紫宁，被云祖的真气一荡，剑尖转了一个方向，刺进了银蝉的脖子里。 “公主……”银蝉唔噜一声，随即一双眼珠子凸出来，死死瞪着惊骇万分的彤公主。 众人的惊呼声此起彼伏，“公主杀了银蝉！”彤公主的身形浮在半空中，握剑的手指剧烈颤抖。 忽见四周的空气升腾起薄薄的淡白仙气，折射出太阳中的七色光芒，如同翻滚不绝的亮光锦缎一般。 紫宁跌落的瞬间突然停住，一头乌黑的长发飘散，眸子中精光闪耀，衣襟舞动而起，好像一片羽毛般缓缓落下。 满树的粉白杏花纷纷摇落，随她一起飘散而下，双脚平稳落地，不发出一丝声响，脚边散了一地的花瓣。 飘飘若仙，无极玄女。 云祖摸着白须，微微点头，“十万年，玄女终于重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