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家客栈[四:狗咬狗(01)]
三更时分。 夜深人静,街道上除了一个打更的老汉再无他人。老汉敲着锣儿走到不赔客栈门前,裂开嗓子干吼了两声,便就在前方路口转了个弯走开了。 老汉身影方一消失,东南两个方向迅速闪出两队人影,一队人员甚多,约莫有十几个;一队稀疏,也就四五个人。两队人马手里俱都握着刀剑,夜色中点点闪烁,这些人既不蒙面又不着劲装,东边一队十来个人身姿异常迅捷,踏地疾奔而无声响,队列整齐划一朝客栈飞奔而来,一看之下就是练家子里的个中好手;南面那一队可就差得远了,除了领头之人身形甚是轻捷,其余的七零八落,吊儿郎当地自顾自地瞎跑一气,脚步声乱响,好在打更老汉业已走远,寒冷深夜小镇上的居民都已进入梦乡,即便察觉到了一些异响也无人懒地出门察看。 南边那队人离客栈较近,后发却先至,在那个领头人带领下奔至客栈后院不远处便停下了脚步,那领头人做了个手势,身后几人便就悄手悄脚起来,摸到院墙下迅速翻墙爬入院中。便在此时,东边那队人也已赶到,见墙头处已有不速之客捷足先登,便都不再向前,谨慎地驻足躲在一边观望。 进了院中的那队人蹑手蹑脚来到客栈后门,便都立在墙壁四周昂头向上打量客栈情况。是时月色黯淡,看不清这帮人半只鼻眼,只听有一家伙惊讶地喊了一声:“娘哎,这楼阁他娘的也太高了,怎么爬得上去。” 忽听那领头人轻声怒骂道:“给老子闭嘴,再说一声割下你舌头。” 那人不慎声张,挨了臭骂,就再也不敢作声,老实地立在墙边一动不动了。 领头人又轻声道:“你们几个在这里等着,老子这就上去了。” 丢下一句话,便就身子一晃纵身向客栈楼顶窜去,客栈甚高,共是四层,每层都有一外翘飞檐,但见他一纵身就轻快地飞落在第一层飞檐之上,连着又是几个纵身就已飞达楼顶,猫腰捣鼓一番从上面垂下两根绳索。底下四人见到绳索垂下,便都七手八脚地两两一组把住绳子往上爬去,四人爬起绳子来倒是训练有素,手脚麻利地很,毫无一丝声响,不一会就抵达第四层飞檐,那时都跃下绳索贼手贼脚地潜行到几扇木窗边,只见他们纷纷从怀中掏出根根细竹筒状物事戳破窗纸,便就依次向每扇木窗里吹着不知甚么烟气,可能怕气量不足,一连吹了三四根才作罢,吹罢烟气便又屏住呼吸,蹲在瓦檐上等待了一会,估摸时机已到,当中一人朝天学了一声猫叫,而后每人打开扇扇木窗狗跳了进去。 屋顶领头人接到似猫非猫叫的暗号,身子一矮就势跳到了下层,手臂一勾打开一处木窗,便也闪了进去。 屋子里一片漆黑,毫无动静,不曾有人发觉潜入了不速之客,这让贼人们一阵狂喜,听得先前在院里说话的那个贼人窃喜道:“太他妈地妙了,都中了咱们的七步迷魂香,这玩意吸上一口七步即迷晕,更何况这些蠢货还在呼呼大睡呢,嘿嘿,这下子可都一睡不起了,今夜可算是替帮主出口恶气了。”虽在黑夜,也掩饰不住他的狂喜之色。 领头的那人方才也是跃入这处房间,见同伙欢叫得手,得意道:“快快取了火折点灯,老子要亲手收拾了这群蠢材。” 那人连忙从怀里摸出早已备好的火折,“嚓嚓”几下就击出火星,借助微芒点了桌上油灯,登时满屋光亮,这才将二人面孔照了个清楚,原是白日客栈里洛虎帮帮主万新天和他那狗头随从刁三几人,万新天带了手下几人半夜潜入客栈是为找寻西门仇众人算账来了。 二人料定得手,均是忘乎所以,狞笑着张大眼睛向屋里看去,募然间眼珠定住不动,满脸的笑容也随即僵住,傻儿了一般。屋里哪里还有甚么人,连个人影也没有,里面乱糟糟地,桌上散乱地摆着几只酒坛酒碗和几盘子残渣剩菜,地上一堆瓜果叶皮,人早已不知去向。几乎是同时,隔壁几间房里的手下也发现人去楼空,都失望地大呼小叫起来。 万新天半天缓过神来,颇是不爽,骂骂咧咧地满屋子拳打脚踢发泄怒火。正在此时,窗外瓦檐上突然传来阵阵悉悉索索脚步声,声响愈来愈大,竟是直奔此处房间而来。 万新天大叫一声:“不妙,中埋伏了,快熄灯火。”不待刁三反应过来,大手一扫将桌上油灯打翻在地。 话音方落,窗户被人从外大脚踢开,几条黑影持刀破窗而入,黑灯瞎火里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阵乱砍。万新天大是惊慌,双眼黢黑,哪里看得清来者面孔,料是设伏敌人无疑,便就挥刀相向,一通乱舞,一帮人这就“噼里啪啦”打成一团。只见黑影里刀光闪烁,不时有人惨叫倒地,不时有人得意狂叫,那情景直叫人耳中听了心里发毛。 忽听一人尖历地惨叫一声,翻落在地,已然中招。万新天听出是刁三的声音,也不知他倒在地上是死是活,黑暗中也顾不上去救他,心里越加急躁,大喝一声:“老子要你们命。”大刀乱舞,又是砍翻一人,此时杀得性起,完全是不要命的把式。 突然黑暗中有人惊讶地叫道:“二……二舅,是你……且慢……” 万新天只觉这声音甚是亲切,恍然间辩听了出来,惊声道:“你……是震儿外甥?” 二人黑暗中俱都辩出来对方声音,那时吃惊不小,立即停下手来。 辩听声音这破窗而入的伏兵中竟有一人是自己的外甥唐震,令万新天万万没有料到,一边伸手摸黑,一边惊讶地问道:“你这毛头小子也到了此地,却到这里干甚么来了?” 来人正是快刀唐门的唐震,原来他竟有个二舅万新天,见那唐震也是疑惑地应道:“小甥来找一个姓西门的算账。二舅,你怎地也在这里?” 万新天此时此地料定外甥找得就是那白衣公子西门仇,黑灯瞎火里一跺脚,气急败坏地道:“二舅我也来找这姓西门的一帮混蛋算账,这小子不知道躲哪里去了。” 唐震只觉事情凑巧得很,二人都来到小镇客栈,并且都来找那姓西门的算账,实在是巧中巧了。正想问他是怎么一回事,突然听到楼下人声噪杂,有人大声吆喝着走上楼来,心想定是方才大家在此拼杀把客栈的房客惊醒了,这便有人找上门来。 形势有变,便道:“二舅,此处来不及详说,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再谈不迟。” 万新天听见上楼的人脚步声越来越近,便道:“说的是,这就走罢。” 唐震应了一声,连忙找准方向推开房门,招呼手下众人收拾撤离。是时其他几个房间内各有万新天一个手下,早已被唐震手下众多好手砍到在地不知死活,这就吩咐了手下将倒地之人不论死活都扛在身上再行离开。 这边万新天听到刁三受伤在地不住地呻吟,顺声摸索了刁三的身子,单手夹在腰间,也不等唐震回房,自个跃窗而去。 不过也就是眨巴几下眼的功夫,一群人便就撤得干干净净,几处房间里空空如也,好像没有发生过事情一样。 客栈里此时却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人影晃动,乱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