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萋萋芳草怨王孙

    扶风煦面上一派安然，一幅不悲不喜的模样，可是听声音，敏感的人也能感觉出来他浅淡的声线蕴含了一丝喜悦跟不满。只见他微微颔首，接着说道："你自然过得很好，只是你过的太好了，我却是要受罪了。"

    扶风煦说得霍凰歌和苏蓓云里雾罩的，元璟沉却是咧开了嘴，嘿嘿笑了几声，仔细听好似有几分心虚。明明阿煦传信给他，让他不要在七月前回京，可他还是回来了。虽说他自己对阿煦的那些个卜筮啊预言啊并不尽信，可他就这样跑了，也确实有些辜负了阿煦的苦心。

    霍凰歌看了看飘渺不染尘的国师大人，又看了看沉稳一身贵气的皇子殿下（当然她现在还不知道），从两人寥寥几句之间就能听出他们的关系匪浅。大奕国师，这样尊贵的一个人，是怎么和景沉这个商人牵扯到一起去了？

    不过既然他和景沉是朋友，而且说不得他会对她以后摆脱后位有所帮助，她还是对他客气些吧。眸光一闪，霍凰歌笑着开口说道："来既是客，不晓得国师大人来到上京，饮食可还习惯？可愿和我们一起随意用点宵夜？"

    扶风煦还没开口，一旁被三人忽视许久的苏蓓终是忍不了了。想她堂堂洺城首富之女，一向都是呼风唤雨的主，今日却就这样被人忽视，她怎么可能受得了？！

    趁着三人不注意，苏蓓猛地冲向霍凰歌，尖尖的指甲就向霍凰歌的脸招呼过去了，口中大喊着："你这个贱人！居然勾引我堂堂苏大小姐的未婚夫！看我把你的脸毁了，你还有什么资格赖在璟沉哥哥身边！"

    三人都没有想到苏蓓会在此时突然发难，霍凰歌想躲已是来不及了，只得把头偏过去，把脖子对上了她的手，想把损失降到最低。毕竟她手头有最好的祛疤药，根本就不怕破相。只是这苏蓓，本来她并没想动她，只是现在，看来不收拾她是不可能了。

    元璟沉面色陡然变了，想都没想就甩出了袖底匕首想要断了苏蓓的双手。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元璟沉刀还没落下，只听苏蓓惨叫一声，猛然跌倒在地，雪白粉嫩的手背被烫的通红。众人定睛一看，打偏了苏蓓双手的，居然是一个刚出锅还guntang的馄饨。

    元璟沉趁机将霍凰歌拉到自己的身后，咬着牙狠狠地看着苏蓓，看得苏蓓觉得遍体生寒。而霍凰歌返过劲儿来后，飞快阻止了元璟沉想要杀了苏蓓的动作，对着那氤氲雾气下还在煮着馄饨的老人说道："晚辈多谢前辈相救。"

    那婆婆不紧不慢地搅动着汤水，沉声说道："在我的摊头，袭击我的客人。老婆子我是做生意的，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姑娘不必这般感激，老身做生意，讲究的是信义。"

    霍凰歌颔首后便拉开了元璟沉，站到那还瘫倒在地上的苏蓓面前，沉静地说道："这位姑娘，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看景沉的表情，却是知道事情决不会是你说的那般模样。你要知道，我们这些能在上京站稳脚根的人，自然都不是什么善茬子。若是姑娘今天得手了，我想，你一定会死的很惨。"

    苏蓓听着霍凰歌一字一句的说着，根本就不想去相信，可是她那举手投足的优雅，那浑然天成的通身气派，都在告诉她，面前这个人，绝非她所能及。听着那略带怜悯的柔软嗓音，她竟第一次害怕到战栗。

    霍凰歌看着她那两股战战，几欲晕倒的样子，皱了皱眉。她天性善良，并不愿意去造杀孽。虽说这是苏蓓自找的，可她，却并没想要杀了她。

    元璟沉和扶风煦见着霍凰歌的表情有些松动，心下了然，不由得对视了一言。

    还没等两人想好该怎么做，却听见霍凰歌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下不了决心杀你，你走吧。只是以后，姑娘若是再这般模样，可不要怪我对你动真格了。"

    苏蓓听罢一愣，过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原来安全了，长长地吁出一口气，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并没有看霍凰歌，清丽的双目却是落在了仍然冷着脸看她的元璟沉身上。半晌，两行清泪落下，默了默，那个剽悍无脑的千金小姐好似消失了一般。苦笑了一声，她戚戚然地开口说道："从我第一次看见你，我就喜欢上了你；后来我救了你，就想着可以凭着你欠我的恩情而嫁给你；你逃跑了，我一直在等你；你回来了，我赖着你。我一直以为只要我够努力，你总有一天会接受我。可是......呵呵，你的温柔却是欺骗了我你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本质。"

    接着她回过身去，清浅的声音散落在风中。

    她说："我恨你，但我......不会放弃你。"

    －－－－－我是苏蓓打死也不放弃的分界线－－－－－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

    已是正午，姽婳夫人才懒懒起身，活色生香艳色倾城的容颜让女人看了都要怦然心动。边上伺候她的宫女早已经将一切都备好了，待姽婳夫人洗漱完，贴身的大宫女菡萏奉上光洁的铜镜。她的眸光落在她那即便四十岁也看不出任何岁月容颜的面庞上，额角的那朵妖娆的玫瑰刺得她眼睛生疼，尖锐的指甲刺入手心，她一挥手，差点把镜子摔了。

    菡萏一急，不顾尊卑便按住了她的肩膀。姽婳夫人深吸了几口气，点了点头。菡萏这才松了口气，又把那铜镜放在了妆台之上。

    姽婳夫人张了张那嫣红的嘴唇，刚想吩咐传膳，忽然负责外院的管事姑姑冬易进了内殿，恭敬地说道："启禀夫人，四公主殿下已经在门外等了大半个时辰了，之前听闻您还在睡着所以并未惊扰您。您现在是见也不见？"

    姽婳夫人不高兴地偏过了头，涂着艳红蔻丹的指甲在桌上敲打着，美艳的眼眸又投向了外面正毒的太阳，狠声说道："真是不得安生，让那个逆女进来吧！"

    冬易刚刚领了吩咐准备出去，可还没到门口，就见着扶风珂玥已经蹦了进来。形似其母五分美色的面容之上挂着一个纯净的笑颜，端着一盘精致的桂花酥，迫不及待地说道："母妃，玥儿今天在外面等你的时候，跟着小厨房的几位姑姑学做了你最喜欢的桂花酥，现在还热着，您尝尝吧。"

    姽婳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别再说了，我是不会同意你去大尧的，更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去求你父皇。你还是好好的给我在大奕呆着，别跑出去给我惹事生非。"

    扶风珂玥面色一僵，却也没有放弃，小碎步移到姽婳夫人面前，低声说道："母妃，我今年都要及笄了，连这壁方城都没出过......你就让我出去见见世面吧，阿煦哥哥不也去了么，我去找他，他保护我，不会有事的......"

    姽婳夫人堪堪伸出的筷子忽然停住，咬了咬牙，狠狠地把筷子拍在桌上，大怒道："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叫他阿煦哥哥！他是大奕国师，你要叫国师大人！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喜欢他，想嫁给他是不是！若是别人倒也罢，可那是国师啊！六根清净的人，怎么可能娶妻！你给我把这个念头断了，不许再想些别的！"

    扶风珂玥愣住，面色变的刷白，过了好半晌，才带着哭腔说道："母妃......我知道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可你为什么连让我陪陪他的资格都要剥夺了呢......求你了，二王兄五月也会访尧，你就让我去吧......"

    姽婳夫人看着她凄然的面色，心中一痛，但还是硬着声音说道："你不要想了！我是不可能答应的！你要是再闹腾，我明天就去请陛下赐婚！想做大昌世姬还是大宛阏氏，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扶风珂玥听着姽婳夫人冷心冷清的一段话，大声冲她吼道："我是你的女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恨你！我恨你！"话还未毕，扶风珂玥便哭着跑开了。姽婳夫人看着她的背影，嘴唇颤了颤，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闭着双眼，左手撑着头，右手不耐烦地挥了挥，把所有下人都打发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她精致的手指伸出，捏起一块桂花酥放入口中，不甜不淡的口感冲击着她的味蕾，她仿佛看见了那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翩翩少年向他走来，对她笑着，轻声言道："姽婳，饿了么，我带了你最喜欢的桂花酥。"

    而那个人，和扶风煦，几乎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姽婳夫人仿佛忘记了时间，忽然，美眸中两行清泪落下，像极了绝美的珍珠。

    玥儿......不要怪母妃狠心......无论如何，你都不可能和他在一起......即便他不是国师......

    因为他......他......是你的哥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