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之子于归 宜其室家
“梓眉jiejie……小姐回京大半年了，也没见着有什么朋友。老侯爷小姐没请，世子爷又不在京里，小姐费着心思做了这么多我见都没见过的好吃的，这是要请谁啊？”秋岚帮着梓眉清理湘竹苑后院小亭的落叶杂物，看着梓眉用心地挂上几个极其精致的纸灯笼，有些疑惑地问道。 梓眉只是冲她笑了笑，并未多言。看了看天色，日头已是偏西，想到小姐给她的吩咐，接着说道：“前些日子你新制的橙酒还有些是吧，今日还算暖和，不必上些烈酒，把那橙酒斟一壶出来吧。小姐的事情，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按她吩咐行事就好了，莫去多问了。” 见秋岚乖巧点头后就去了小姐偷偷在后院辟的小酒坊，她无意识地淡淡笑了笑。她已满十六，小姐今年及笄，秋岚却才刚过十四，性子一向天真冲动些，小姐已经有了“姑爷”的事情她可是不敢告诉她的，万一她说漏了嘴，怕是要惹上滔天大罪了。 她正低头想着，忽然听到了霍凰歌在唤她。她下意识地偏头，才发现秋岚已将橙酒取好放在凉亭的小桌之上，而霍凰歌面色泛红，略带轻喘，额角渗出晶莹的汗水，一看就是在小厨房大干了一场。 只听霍凰歌轻快地说道：“梓眉，你和秋岚也是辛苦了，忙活完了就快些去休息吧。那日我答应了秋岚做的玫瑰糯米凉糕放在小厨房桌上；还记得你喜欢桂花绿豆糕，我今日也一并给你做了，权当是我给你们今日帮我这么多的谢礼吧。现在你们还需要最后帮我一次了，帮我把菜都端过来。” 秋岚一听，连招呼也没打，笑盈盈地就向小厨房奔去了。梓眉无奈笑笑，也是跟着霍凰歌身后去了小厨房。可待梓眉进了这已经进出过无数次的小厨房，吸了一口气，又是感慨，连秋岚平时下厨，小厨房都是飘香三里；小姐这手艺，她敢说飘香至少十里。若是小姐有那开酒楼的心思，民以食为天，怕是这天下四国的财力都要为之倾倒了。 那头秋岚已经吃了两块玫瑰糯米凉糕了，还偷偷吃了一块她的桂花绿豆糕。见着她俩注视的目光，秋岚傻笑几声，装作若无其事地端起两个盘子就往凉亭送菜去了。 霍凰歌今日准备了两荤两素一汤一主食，汤还在炉子上炖着，冒出一阵阵馥郁诱人的香气。见梓眉已经稳稳地托好了两个盘子正要向外走，她急忙唤住梓眉说道：“梓眉，这芦笋鸡汤怕是还要放在这炉子上煮一会儿才能更入味一些。麻烦你辛苦些，一炷香之后再把它送去可好？” 梓眉听闻，莞尔一笑后便点头称是。她这才端起了那温在食盒子里的小花卷小米包，跟在梓眉后头出去了。 待到她将菜盘都放好，打发了梓眉和秋岚之后，元璟沉便从屋顶幽幽落下，将刚刚才歇了片刻的霍凰歌吓了一跳。随即细想了想，忽然觉得有些沮丧。 上古神功非寻常武功所能比肩，她虽说只破了凰舞第二重，但配上与其相辅相成的惊鸿内经，外功可能还是粗浅，可内功却已可堪称高手了。 可她却丝毫都没有感觉到元璟沉的到来，这说明，元璟沉的内功，绝对是高深莫测的。 元璟沉已经来了片刻，但那时梓眉和秋岚都在，他不便让她周围太多的人瞧见，以免他的身份穿帮，是以一直在屋顶坐着，温柔地看着霍凰歌在下面为他跑来跑去，忙上忙下。见她如此在意与他的见面，他的心又是沦陷了。 这两天忙着处理阿煦的事和一些杂事公务，他刚刚归朝，不得章法，自是忙得不可开交。每当事毕得出空来了，却已是深夜，自是不能再去打搅她安寝了。是以这两天他没能见着她，今个正打算让画风递条子去看她，她却是先传了话儿来。 想到这，他觉得有些愧疚。自己放在心尖的人是个姑娘家，他却没能得出空来陪陪她，还要让她一个女子递条子来寻他，真真是有些不像话，对不起她了。 见霍凰歌的二婢离开了，他便赶紧地跳了下来，迫不及待地想好好看看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可见她面上的表情由惊讶变得好像有点沮丧，他活了十七年来心情第一次变得如此紧张和慌乱。 这……这不会是他的凰儿今日见了他，却忽然发现其实不喜欢他了吧？还是……觉得自己这般从屋顶跳了下来太失礼数？又或者…… 他越想越觉得慌张，急忙跑到霍凰歌的面前，连面前的美味佳肴都没注意，紧张地问道：“凰儿……你的面色怎么变得这般沮丧了……是我做错什么了么？还是你在怪我这两天没来看你……” 见他一副紧张到语无伦次的样子，霍凰歌忍俊不禁，终究“噗嗤”笑了一声，心中也没甚介意的了。她抬头看着他，轻笑着说道：“别担心，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看你武功这么高，想必已是来了好半天也没让我发觉。本来我还觉得自己武功还不错呢，跟你一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了。这样想想，就觉得，我能配得上你么……” 她话还未毕，元璟沉却忽然把她的头抱入怀中，万分怜惜地道：“别胡思乱想，你就是你。切莫再说些丧气话，我喜欢你，难道还是因为你的武功高强么？若是你那么厉害，那我就该想我是不是个多余的了。” 霍凰歌听了她的话语，心就那般安定了下来。她信他，拿自己的一生做赌注；她也相信自己，眼光不会错，他，就是自己心中想要的那个人。 只是……埋在他的胸口，闻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薄荷香气，她的脸又慢慢红了。吸了一口气后，才声如蚊蚋地说：“你……把我放开吧，要不然……菜都凉了……” 元璟沉闻言，才松了口气，眸光流转到那桌上精美的菜肴之上，眼前就是一亮。 方才他在屋顶之上，所视并不完全，而且心思全都放在了霍凰歌身上，根本没在意他晚上会吃到什么，是不是会有饿肚子的风险。 如今，见着这般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纵是只有四道，看起来也比那皇家百菜之言要赏心悦目的多。怕是绝对废了不少心思才能得有这般颜色。 他眸光转回，目色愈发柔和，落在霍凰歌仍带红晕的面颊之上，轻声言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凰儿……你真是让我割舍不下，每次都给我不一样的感受……你……还会再给我带来多少意外的惊喜呢？” 听罢，霍凰歌面色又是一红，可是饭菜再不吃就真的凉了。故是强装镇定，把元璟沉拉到座位上，每样菜都给元璟沉夹了一点，口中仔仔细细地对着他说道：“糯米藕，是我早先窖藏好了的，浸汁是我用小米酒，野蜂蜜，玫瑰汁特质的，糯米都糅过筛过，选出来最精细的颗粒，夹到藕片之中，嚼起来起来定是筋道无比，口齿生香； 凉拌苦菊，春天燥的很，很是上火，这是刚刚采的新鲜苦菊，我用带着薄荷油的水焯过，又去苦味又添爽口，合着火腿丁和木耳，配着葱碎蒜蓉，用上好的陈醋拌好，消消火气可是再好不过的； 松鼠桂鱼，我想你是吃过很多次的，可绝对不会有我做的这般滋味的，这可是我的拿手绝活，要保密； 山城毛血旺，我当年游历去到大昌，那里潮湿阴森，当地苗民喜食辣椒，临走之时我便买了许多上好的辣椒带了回来。这毛血旺本是当地密不外传的特色菜肴，可却不知道我那试菜的好本事，硬生生地把它这配料弄清楚了，麻辣鲜香，妙不可言，你这在漠北长着的人肯定没吃过…… 对了，我不知道你是喜食米还是喜食麦，所以做了两种主食，玫瑰小卷和芝麻黑米包。你都尝尝吧。” 霍凰歌一边说着，一边看他优雅地进食，又开心又满足地继续帮他夹着菜，忽而元璟沉伸出了筷子，夹向那松鼠桂鱼，取了面上一点，搁在她盘子里，柔声说道：“鱼面颊上的rou最是鲜嫩可口，你自己做的佳肴，你也该自己尝尝啊。你看你瘦弱成这样，今天还为我忙碌了这许久，我可是心疼了呢。你自己也快吃些，别光顾着我把自己饿着了。” 霍凰歌笑了笑，正欲吃菜，忽然愣住。她记得她和梓眉说过一炷香之后把芦笋鸡汤送过来吧，这时辰，看起来是早已过了，梓眉那般稳重细腻的性子，不可能会忘记啊。这…… 想到这里，她面色有些不豫，看着刚刚饮了一口橙酒的元璟沉说道：“景沉，你带了人手来，守住了这后院么？这个时辰我的婢女早该送汤进来了，怕是被你的人拦下了。” 她生性聪敏，玲珑剔透，略略一想便可得知事有蹊跷。就梓眉而言定是不会忘却的，可汤水还没送来，就说明一定是被人拦下了。看看同桌之人，她就是不敢确定，也能猜出这事儿绝对和他脱不了干系。 元璟沉面色一僵，有些尴尬。他却是让画风守在了外院，毕竟他一个还未站稳脚跟的皇子，面对着那横贯六宫欲致他于死地的妩贵妃，一个人深夜出门还是有些过于危险。是以只是让画风在外侯着，谨慎行事。 可……他是知道画风的性子的，拘泥死板，对他的命令死忠到底。他吩咐让画风注意莫让闲杂人等随意靠近，所以……她的婢女，十有**还真是被画风拦下了。 霍凰歌见他表情神色有些不对，心下明白了此事定是与他有关。可这，也给她提了个醒。 自己，真的对他一无所知。他，是要成为她夫君的人。可她，居然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