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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诡谲风云,落子无悔

    朦胧的夜色下,只见数骑马匹疾奔而行,为首一人是一位女子,见她一袭白衣,月光笼罩之下,她一张美丽鹅蛋脸,倾国倾城,骑在白马之上,显的身姿格外修长,宛若天上的仙子下凡一般,她娇声连喝“驾”,那匹白马更加疾奔开来,后方的那八名侍卫紧紧追随,晋王李克用面无表情,看着他那义女李梦蝶扬长而去。

    李存信也在暗处,看着那数骑马离去,以他的聪明早已想到,那女子虽和李存孝不是亲生兄妹,但却胜似亲生兄妹,况且他父王对这女子视若掌上明珠,想是让女子进城劝降李存孝归降了,心下狠声道:“我好不容易才将李存孝逼到了绝路,此刻可不愿他再次回来,身份地位驾临我之上。”李存信想到此处,拳头不由得紧握,眼神闪过一丝寒光,走到李克用身前,行过一礼:“父王。”李克用见夜色已深,对方也没有睡去,微微点了点头,李存信开门见山的说道:“小蝶深夜来此,想是已经知道安敬思叛变了吧,看她离去,想是父王让她进城招降安敬思了。”

    李克用看了一眼身前男子,神色颇为冰冷。李存信看到他父王一只眼神间投来的寒光,心神不由一慌,李克用他又岂能不知,李存孝反叛与眼前人至少有些关系,可李存孝武艺高强,在营中威望极高,的的确确威胁到了他的统治地位,可谓是毒害深远,他知道日后一旦自己死去,他的儿子李存勖继位,很难掌握住李存孝这个绝世悍将,到时必是李存勖的后患,他虽然很器重李存孝,但那是因为李存孝打仗勇猛,能为他打胜仗,可是李存孝此次反叛,已经证明对方存有异心,断然不能再留,至于李存信,他很是了解此人的为人,是有一定的野心,但不会反叛于他,甚至日后可以好好的辅佐他儿子李存勖,可以说与他是同心同德,当下沉声道:“进去说。”李存信紧张的神情闻言,心头一松,屈身一礼,答道:“诺。”

    帐营之中,点着数盏灯火,李存信看到零散一地的棋子,一对眼珠子快速一转,便知他父王也是心事重重,屈身便去捡地上的棋子,一边说道:“父王近来一直睡眠不足,想事为叛将安敬思之事,忧心忡忡吧。”李克用面无表情,沉默了好一会儿,见对方将那些棋子逐一的拾回棋坛中,方才说道:“父王想听听你的看法,是杀还是留?”

    李存信微微一怔,他深知晋王是不想杀李存孝的,可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办法了,李存孝武艺超群,在沙陀人中号召力极强,此次已经叛变,若是留下,必是后患无穷,再从他的利益的出发,只要李存孝一死,他就是晋王手下的一等心腹,从前李存孝拥有的一切荣誉,便将立刻成为他的,便道:“父王请让我用围棋为你演示一下。”

    李克用凝目而看,见李存信分别在棋盘上摆上四个四方位黑子,留有一个气孔,正当他疑惑不解时,李存信抓起一个白子说道:“父王,他就相比这一个白子。”见他眼神一寒,将那颗白子落入那四个黑子形成的气孔之中,他这一来分明是自寻死路,且听他继续道:“他原本明明有很多路可以走,可他偏偏往这气孔里钻,他这是挑战父王的权威啊,若是不将他以正法,日后反叛父王的人将会更多,再退一步讲,他敢反叛父王一次,就敢反叛父王两次,他的武艺的确绝世无双,可那何尝不是最危险的,一旦他选择的这条死路不能置自己于死地,必然置于死地的将是父王,非孩儿不仁,只是孩儿另有一番苦心,还望父王能够细细体谅。”晋王见男子对他躬身一礼,他脸色颇为凝重起来,一番细思,李存孝深受他恩,却反叛了他,这是他自寻死路,怨不得任何人,闭眼沉声道:“秋天来了,冬天还会远吗?生命每个人都只有一次,谁都要为他的错误选择作出代价。”对着李存信挥了挥手,说道:“本王知道了,先行退下吧。”李存信望着神色黯然起来的晋王,从晋王的一番话中,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起手行过一礼,退出帐去,抬眼望着天空中的星辰,已经仿佛看到了不日将有一颗将星陨落。帐内只留李克用一人,缓缓睁开眼望着棋盘上的那颗黑子,久久未语,只是一张脸格外的阴沉。

    ……

    李梦蝶一行九人行至信阳城外,奉命镇守城外城外的十二太保康君力,见到是郡主也便没有阻拦,城外已是深沟土垒,人马难行,忽见李梦蝶拉住马缰,见他兄长心切,身形一纵,施展轻功而过,他身后的八名随从也是同张双臂,身如大鸟,一跃而出,城上的守卫见到有人飞来,以为是晋王派来攻城中,当即有人喝道:“什么人?立即停下,不然马上让你变成刺猬。”李梦蝶身形落下城边,抬头看到那些守卫已经拉弓搭弦,面色不由得一寒,她身后的一名随从,见这些人已成了瓮中之鳖,还敢如此的嚣张,当即怒道:“瞎了你的狗眼,连郡主都不认识了吗?快开城门,郡主要见他十三哥,要是怠慢了郡主,小心你的狗命。”

    那守城的将领听到是郡主到来,暂切收住傲气,他家将军原先是晋王的手下,如今双方虽然成为敌对势力,但郡主到来,此事事关重大,他一个守城门的将领,一时拿不下主意,只好放声喊道:“还请郡主稍候片刻,容小的前去通报将军,再来恭迎郡主进城。”那名随从不由的一肚子怒火直冲,他已经将郡主的身份表明出来,此人还敢不放他们进城,怒道:“这帮叛逆之臣,就该让晋王将他们一一处诀。”

    李梦蝶一双冰冷之极的眼神望去那说话的随从,眼眸之中是nongnong的杀意,那随从本是跟随晋王南征北战的死士,是晋王从千军万马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之士,如今竟被女子这一双眼神看得心惊胆战,一种死亡的威胁感,方才意识到是自己说错话了,低下头去,不敢再言,李梦蝶冷声道:“此次姑且念在你跟随我有些日子的份上,饶你一命,再敢说十三哥的不是,我必斩不饶。”旁边的一些随从闻声,也是诚惶诚恐,他们已经跟随郡主已有数月,此刻女子说出这番话来,让人不寒而栗,他们不知李梦蝶和李存孝二人自幼感情深切,二人都是被晋王收养,晋王曾经想将李梦蝶许配给李存孝,可是李梦蝶只将李存孝当做自己的兄长,没有应诺此事,而李存孝却对李梦蝶一往情深,不愿看到李梦蝶为此事难堪,之后便找了一个权贵家的女儿刘氏,做了自己的夫人。

    此刻信阳城内,一个身穿黑色紧身衣的男子站在屋外,似愁眉不展,见李存孝迟疑之下,推门而入,屋内摆件相当的整洁,床前放着一个一人高的铜镜,床边吊着数十串水晶珠帘,隐隐可以看见床塌上有一个女人,见那女人盖着一件花色的被辱,里面穿着宽松的白色睡袍,已怀有身孕,便是他的夫人刘氏,那女子一双眼紧紧闭着,面容姣好,一看便是大家闺秀,李存孝望着熟睡中女人,心中有所愧疚的说道:“夫人,是为夫对不住你了,娶了你,却无法再许你荣华富贵,此次我干下蠢事,反叛了父王,怕是性命难保,如今你怀有身孕,到时我会恳求父王饶你和孩儿一命,到时你和孩儿就隐姓埋名吧。”

    李存孝不由得热泪盈眶,心下继续道:“这些日来,我对小蝶仍是思念犹深,只可惜当日父王赐婚,她一直只把我当作自己的兄长,想是她已经心有所属,没有答应做我的女人,为了不让她难堪,我才娶了你做了我的夫人,如今父王已领兵围我半月之数,我怕是难逃一死,你尚且怀有身孕,我儿一旦生下,不得见自己的父亲,想是人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我已经为我的兄弟安休休,高思继等人写好书信,我倘若死后,令他们不得起兵反抗晋王,让他们依旧效命父王,我想到时父王,念及于此一定会饶过你和孩儿的。”只见他缓缓闭上双目,一想到自己的处境危机,连累了自己的夫人和他未出生的孩儿,脸上泪水直落,面色惨然之下,只道一句:“夫人,对不住了。”毅然转身离去,而那女人也从未睡熟,从李存孝进门的一刻,她便一直是在装睡,此刻见到李存孝离去,从她紧闭的眼眸中留下了一行晶莹泪珠,滑落白净的脸颊,女子缓缓睁开一双杏目,说道:“男人做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向来不闻不问,我只知道永远站在最后,默默的支持着你,即便有一日你死了,你永远也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孩儿我会抚养成人的,告诉他,他有一个了不起的父亲,为朝庭战死了。”

    世世代代有英雄,时时处处见小人。因他四哥离间的原因,李存孝被晋王猜忌,唯恐性命不保,暂投朝庭,却不想引来晋王领兵围剿,他一身高强武艺又当如何?想当日那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楚霸王项羽,还不是败于刘邦之手,自刎于乌江,此刻亦将这一代战神落寞之时。

    ……

    李存孝刚出房间,便见一名虎虎生威的将领走上前来,且看那将领对着李存孝恭恭敬敬的行过一礼,说道:“报,城外有个自称郡主的人,前来求见将军。”李存孝闻见郡主二字,这真是晴天霹雳,震得他身心一倾,双眼瞪如铜铃,心下骤然一惊:“小蝶?”想他背叛晋王已有数月,纸包不住火,如今来人怕就是他那位小妹了,李存孝待在原地愣愣出神,他如今落得这个下场,那女子是他最为在意的人,如今他生命堪忧,不知是该去见还是不见?犹豫了片刻,还是登上了城楼,当看到城下那位令他魂牵梦绕的身影,女子约摸十八九岁年纪,发间插着一些似如银雪般珠子,发黑如墨,面赛初春桃花,眼若三秋清波,峨眉皓唇,鼻如悬胆,唇红齿白,身穿一袭素罗袍,腰配银鞘弯刀,脚登高鞋窄脑红底官靴,长身玉立,丰姿神秀。

    李存孝望着城下的女子,眼神既期待又怯生,他二人从小就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些许是因为紧张,紧握着拳头指甲已深入掌心,隐隐捏出了血印,李梦蝶也是在那男子出现的一瞬间,秋波盯在了城楼上,当看到那往日威风凛凛的阵前勇将,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如今变得消瘦,失去了以往的英气,她一张美艳如花的粉脸,已变成了苍白之色,连往日鲜红欲滴的樱唇也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樱唇微张,小声叫道:“十三哥。”李存孝摇头苦笑一声,缓缓闭上的眼眸,饶是他一个七尺男儿此刻也有柔情的一面,脸颊泪水直落,心下道:“你不该来的。”

    他不想让女子看到他此刻的处境,可对方已经知道了,他也只好接受这场戏剧化的命运,扬声一喊:“快开城门。”随他声落,城门缓缓打开,李存孝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整了整自己的衣衫,向着城楼下走去,而城外的十二太保康君力见信阳城门打开,他面无表情,已经想到女子进城是他父王的主意。

    李梦蝶走进城门,当看到那迎接自己的男子,她一张面颊上泪水隐隐落下,这一幕,敢叫人肠断。清冷的月光照下,两人静静的站在那里,眼神交汇在一起,李梦蝶刺客再见亲人,却已是兵刃相见,面容痛苦之下,也许是不想让他十三哥为此难过,娇美如花的脸上浮出一笑,急忙跑上前去,与他十三哥拥抱在一起,失声泪下,李存孝拍了拍他小妹的后背,极为悲凉的一笑,说道:“是父王派你来的吧?”

    李梦蝶娇躯一颤,他二人都是被他父王收养,能有今天的地位都是他父王所赐,可对方竟反叛了他父王,不由的生气,当即从他十三哥的怀中脱离开,忽然一巴掌扇在李存孝的脸上,那一巴掌声音无比清脆,让的全场人大惊失色,李梦蝶手掌颤抖着,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打他十三哥这一巴掌,她紧紧咬着樱唇,看着男子脸颊上的红掌印,她神色尤为不忍,用玉手摸的摸男子发红的脸颊,有显委屈的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父王?”

    李存孝被他小妹扇了一巴掌,脸上是红红的掌印,可却丝毫没有怪罪女子的意思,只一时握住李梦蝶那一只颤抖的手,凄凉的笑道:“如果你早一点来,给我狠狠来几巴掌,或许会打醒我,可惜如今一切都晚了,我不怪任何人,只是自己自作孽而不可活,成王败寇,这便是我的命。”

    李梦蝶面颊上梨花带雨,显得楚楚可怜,脸色苍白,只摇晃着脑袋,这不是她想听到的结果,这不是当初她认识的那个十三哥,意气风发的男子,他十三哥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比那会儿还在他父王面前替他十三哥求情,倘若男子真是为了自己的霸业而反叛了他父王,那他父王虽宠爱她,但想是她也无能为力能救下他十三哥了,片刻仍是不敢置信,粗里粗气的说道:“不,你反叛父王,一定是有原因的,在我心中你不是这样的人,你一直对父王忠心耿耿,请你告诉小蝶,你究竟为何反叛父王?”

    李存孝一对目光格外平静的看着李梦蝶,和眼前女子能够再次相见,人生已无憾事了,他英雄过人,但却最终无法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半生戎马,到头来却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他反叛他父王多因他四哥离间的原因,可如此说出来别人也不信,毕竟他反叛晋王,已经成为事实,曾经朱温派来人马前来和他联络,已经被他四哥抓获,想是他父王早已知道,他与梁王朱温有所内幕,到时他即便将事情来龙去脉,是因为他四哥醉酒离间一并讲出来,也是难逃一死,只摇了摇头,转过身去,说道:“我自知此次犯下的滔天大罪,难免一死,但能和你再见一面,人生已无憾事。烦劳小妹代我恳求父王,但求父王能放过我的夫人和未出生的孩子,我安敬思甘赴黄泉,受父王的知遇之恩,只求来生做牛做马偿还了。”

    李梦蝶听到他十三哥这一番话,犹如打了一个晴天霹雳,小嘴一张,身躯一颤,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十三哥只和那女人结婚数月,便怀有了孩子,一双眉头蹙起,问道:“什么?大嫂已经怀有身孕了?”一想到他十三哥个反叛他父王,失去以往十三太保的身份,让自己处境危险,不由得她气愤的骂道:“你真是个混蛋,你倘若死了,对得起你未出生的孩子和将要为你守寡一生的大嫂吗?”

    李存孝仍是背着身,不敢再看身后女子,缓缓闭上的眼,热泪盈眶,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只有一死谢罪了。李梦蝶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说道:“十三哥你放心,我见父王并不是真心想要杀你,只要你现在悬崖勒马,一切还来得及,我会求父王对你网开一面的,快随我回营向父王当面请罪吧,凭兄长的能力,不日便会重新得到父王重用的,回去请罪不仅是为了在乎你的人,更是为了你未出生的孩子。”李存孝一时间怔怔出神,抹了抹脸上的泪痕,他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身外,只求自己的夫人和孩子能够安然活下去,缓缓转过的身躯,一双毫无波澜的目光望着一袭素衣的李梦蝶,见女子真像是月宫中的嫦娥仙子下凡,神韵超非,他就那么平静的看着女子,两人算来也是青梅竹马,只可惜是他一往情深,不能算是两情相悦,嘴角浮出一抹笑容,心下道:“傻丫头,我此次犯下谋逆之罪,父王一向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即便我能力超非,料定父王也不会宽恕于我,即便父王有心饶恕于我,想是四哥也会从中相阻,除去我这个眼中钉rou中刺,十三哥此次回去有死无生,但想我亲自前去请罪,父王多少会饶过我的孩子,既然是你前来相请,即便是这鬼门关,十三哥也愿意为你前去,今生不能与你共结良缘,但求来生再续前缘。”一番心中暗想,当下微微笑道:“好,请容十三哥在陪夫人和她肚中的孩子一晚,明早,十三哥就和你去见父王。”

    李梦蝶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喜笑颜开,一双清澈的眸子之中,重新流露出了以往的神彩,只要他十三哥愿意随她回去,一切还是有转机的,却不想这一次还真是因为她而害了他十三哥,李存孝勇猛过人,跨下青骓马,手中毕燕朝天挝,过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如果李存孝破釜沉舟与晋王一战,尚有独自活命的可能,若是他逃出去,与他的兄弟高思继,安休休等一众勇士会合,未尝不能卷土重来,可是自己的妻儿尚在城中,他又岂能抛下自己的妻儿独自逃命,再说他父王此次亲自前来擒他,晋王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实在不想和其反目成仇,如今最好的结果便是去向晋王请罪,是生是死,全凭他父王作主。

    ……

    第二日天亮,城楼下严阵以待的十二太保康君立大为惊奇,只见城门缓缓打开,从城内走出两来,女子身穿素衣,腰挎弯刀,一张美丽的鹅蛋脸令人魂不守舍,便是郡主李梦蝶,而观另一人,男子身穿一袭黑色紧身衣,身躯凛凛,相貌堂堂,虎眼有神,足登黑色官靴,见那二人身形一跃,一个“旱地拨葱”,倏地蹿起,半空中身形连翻,便已跨过那深沟绝垒,那些守城的将士纷纷拿起长枪戒备起来,旁边更有上百弓弩手已拉弓搭弦,做好迎敌的架势,康君立一对眉头紧皱,眼神如剑注视着来人,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他奉命在此围困李存孝,此刻见李存孝出城,虽然对方未持兵器,可李存孝的一身武艺,仍是让他不敢放松警惕。

    李梦蝶一对秋波望着那些持枪,拉弓搭弦的士卒,一双眸子不由得顿生寒意,昨夜她进城的时候,未见康君力对她阻拦,此刻却对她横生阻拦,分明是不想让他十三哥见到他父王,脸色不由的一冷,沉声道:“十二哥,你这是何意?”康君立轻轻笑道:“小妹,李存孝反叛父王,兄长奉命在此驻守,没有父王的命令,不敢让他擅自出城。”李梦蝶冷笑一声,对方所说之意,无非是想将他十三哥活活饿死在城内,神情不悦的说道:“快快闪开,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康君立虽然也是他父王所收的养子,也是他的义兄,但却与他私下交往不深,此刻他十三哥处境危机,为了他十三哥能活着见到他父王,更是不惜和对方翻脸。康君立见郡主对他要大大出手,面无表情,一对眼神显得冰冷之极,握住偃月刀已做好架势,沉声道:“虽然小妹贵为郡主,深得父王宠爱,昨夜虽不知你进去见这叛徒做什么,但是我是奉命在此驻守,没有父王的命令,即便是谁,我也不会让他再次踏出城外一步。”

    李梦蝶闻言不由得气得浑身发颤,这些人分明是嫉妒他十三哥的能力,想置他十三哥于死地,李存孝知道康君立是对自己曾经抢掳潞州之事耿耿于怀,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微微笑道:“十二哥,虽然我曾经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我们毕竟是父王共同收养的义子,如今我落得这般下场,只求能见到父王,说一句话甘愿受死。”

    他曾经目空一切,如今肯低声下气,却不想康君力冷哼一声,怒道:“别跟我嬉皮笑脸,你与朱温密谋,意欲谋反,擒住父王献城,对父王大不敬,今日我必让你死在这乱箭之下,来人了,给我放箭。”

    见到对方大手一挥,呵斥弓弩手放箭,李梦蝶惊叫:“你敢。”立时玉双按住刀鞘,护在李存孝身前,一双眼眸犹如一潭寒泉,冷不见底,那些欲射飞箭的士卒可却犹豫了起来,虽说康君立是他们的首领,可那女子毕竟是郡主,一旦晋王怪罪下来,他们都会死于非命。李存孝见到十二太保康君力迫不及待的想要杀他,便知康君立私下和他四哥李存信交情颇深,如今二人都想将他杀之而后快,面色一冷,将拳头捏的吱吱作响,这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以他以前的脾气,哪能受这种委屈?李梦蝶按住腰间弯刀,蓄势待发,神色颇为冰冷的说道:“怎么说我也是一名郡主,我若是有了闪失,想是父王绝不会放过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我看你敢让他们放箭。”

    康君立神色一滞,望着那极力护住李存孝的女子,一对眼珠子暗转,看着那些士卒不敢放箭,神色也犯难了起来,眼前这女子,可是深受他父王的宠爱,他敢借此拦住李存孝,甚至可以当场斩杀李存孝,对于一个叛将,他父王是不可能怪罪他的,可眼前这女子身份可就大不相同了。可是一旦让李存孝见到他父王,要是他父王一时心软放过的李存孝,那凭借李存孝的能力,日后定可再次超越他们,取得他父王的信任,康君立心中犯难,已是骑虎难下,意识到事情不敢弄得太过难堪,便笑道:“早就听说小妹刀法有成,不如趁此机会,让兄长一睹风采如何?你若赢了我,我便闭一只眼让你们过去,可若是输了,你们就速速返城吧,待我请示过父王,让他定夺。”

    康君立他是晋王手下的十三太保之一,随晋王南征北战,武艺高强,他心中想的是与郡主李梦蝶交手,凭他的身手一定可以将女子当场擒获,便可以趁机让士卒乱箭射死李存孝。李梦蝶聪明伶俐,知道康君立的心机,清眸流盼看过一旁的李存孝,心想他十三哥,若是能见到他父王,便会有所转机,当场应诺下来:“好,就依你所说,我倘若赢了,你便放我们过去。”

    康君立见对方爽快应诺,阴沉的脸上泛出了一丝得意之色,哈哈笑道:“小妹但请放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倘若是输了,亲自护送你们去见父王。”说来他的确有些jian诈,想要将李存孝身前的这个挡箭牌先行给他控制住,可他还是过于自信,在他想来,他一个征战沙场的武将怎是一个女子能比,他一出手,还不手到擒来?李梦蝶所习刀法,可是上官飞羽传授,乃是徐长风纵横江湖数十载的不二武艺,虽然李梦蹀只是以数月时间,将纵横刀法初入庭堂,还未将其刀法间的气势完全领悟,不然江湖上必定有她的一席之地。见到他小妹要和康君立交手,李存孝冷着目光,满脸担忧之色,康君立虽说刀法历害,可他深知他小妹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当下还是退开一旁。

    李梦蝶见他十三哥退开,百里透红的俏脸上不经意间露出一抹笑容,知道他兄长是信任她的,康君立望了一眼李存孝,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似是再说,看你一会儿怎么死。李梦蝶当下也不废话,腰间的弯刀立时出鞘,一道紫气寒光乍现,见她身形跃起,奔若雷霆,施展一招“劈山救母”刀势直逼康君立脑门,康君立见女子主动攻来,不由得冷笑一声,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悍将,当下身形一退,一个螺旋一转,大刀往腰间一缠,借势一斩,刀风呼呼而过,一刀出,尽是杀仗之气。

    李梦蝶使得是短刀,还未近身,康君立的长刀已逼迫的她不敢上前,她也是艺高人胆大,猛一个鹞子翻身,康君立那一记凶狠的刀法只与擦背而过,李梦蝶身形一落地,脚下一点,快迅闪到对方的左侧,借对方一击不中之时,施展一招“一刀两断”,横斩康君立腰身,康君立面色一变,没想到对方的刀法竟如此迅疾,急将刀身护住身前,只听铁器相撞的清脆传开,康君立只被李梦蝶刀势一步震退,心头满是震撼。忽见李梦蝶身形一转,来了一式怪招“霸王举旗”,刀式自下反上回撩,康君立啊的一叫,哪会想到对方的刀法,竟如此奇妙多变,要是让对方一击得逞,那他的下巴还不得分开两半,急忙往后退开数尺,只将一手大刀舞花开来,封住李梦蝶刀势,让她近不得身,那样下去双方只能战个平局,李梦蝶施展开“抽刀断水”舞花式,杀不进去,身形忙退开数丈,康君立长啸一声,大踏步而出,大刀猛的劈出,李梦蝶忙于躲闪,但见二人身形交错,四周只被荡起的滚滚黄沙中,裹着一男一女两条人影,各逞豪强,拼斗不息。李存孝站在一旁观看下来,脸上泛出惊异之色,心下惊道:“没想到数月不见,小妹的刀法竟也如此精湛了。”

    五十来合交手下来,康君立已是上气不接下气,李梦蝶脸颊也有些苍白,可却为了能让他十三哥顺利见到他父王,当下咬紧了一口玉牙,浑身施展出一股内劲,身形一拔而起,施出一招“万里封喉”,磅礴的刀气从上斩下,康君力已是目瞪口呆,惊得忘了作出反应。李存孝眼见情况不妙,若是因自己,他小妹一刀杀了康君立,他父王一定会怪罪的,当下身形一闪,抢先来到康君立身前,浑身一股气势散发,右脚猛的一踏,地面都似被他一股浑厚的内力震的紧颤,两只大手从两侧合过头顶,,李梦蝶一刀斩下,却见是他十三哥急忙收力,即便是以李存孝的武功,仍被李梦蝶那一刀将凛凛身躯全然一震,虽硬接下这一刀势,却着实有些费力。李梦蝶手中的刀势就被李存孝一对铁掌夹在半空,李梦蝶连人带刀被李存孝举在半空,她想教训一下康君立,却被他十三哥阻止了,秀眉紧蹙,惊声道:“十三哥。”

    “小妹,好了。”李存孝外力一撤,李梦蝶也与此收势,身形缓缓落下,四周的将士已是瞠目结舌,这个久经沙场的悍将,十二太保败在了一个女子的手上。李梦蝶目光转过一旁,望着惊恐中的康君立笑道:“十二哥,小妹多有得罪了,不知你先前所说的可否当真,带我们去见父王。”康君立缓过神来,一张脸却阴沉的能滴出水来,只一下子攥紧了拳头,中军大帐就在不远处,李梦蝶要领李存孝去见他父王,此刻没了他的阻拦,从这里防线过去,便可直到中军大帐,而女子却要他亲自领着他们去见他父王,这分明是奚落他,只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你……”

    想他好歹是晋王手下的十三太保之一,在三军将士面前,此刻败在一个女子的手上,昔日威风可真是一扫而尽了。李梦蝶看着一脸难堪的康君立,她一张俏脸上却满是喜色,笑道:“怎么,兄长可以说话不算数吗?”

    康君立此刻打错了如意算盘,败在了女子手上,不能除去李存孝这个心头巨患,更是被女子所言逼得好似要喷出一口精血来,一张脸由红转紫,最后变成了铁青,一只拳头紧握,两只眼神像是就要喷火似地注视着李梦蝶,他和李存孝说不上是深仇大恨,但李存孝却是他和他四哥李存信共同的眼中钉,rou中刺,可谓是不得不除,如今又怎能放过他去见他父王?可是自己刚才在三军将士面前,说的话又不能失信于人,要不然他在这些将士面前,还有什么威信可言?念及于此,一只拳头缓缓松开,就待张口,李存孝却先是开口,说道:“好了,小蝶,军营大帐就在眼前,我们自己去见父王吧。”李梦蝶见他十三哥开口,看过康君立沉默了一下,对方是他父王帐下的十二太保,虽说和她交情不深,但是名义上也是他的兄长,方才笑道:“既然十三哥都这么说了,那小妹就息了此事吧。”

    康君立虽然不愿让李存孝过去,但自己毕竟有言在先,此刻输了,即挥了挥手,那些挺枪拦路士卒心领神会让出一个道来,看着李梦蝶,李存孝二人迈步过去,康君立脸上表情复杂,心下道:“四哥,小弟无能,没能拦住李存孝,这或许就是他命不该绝吧。”

    李存孝走过由士卒让出的小道,突然回过身看着信阳城,忧心忡忡,一想城内有他的妻儿,一帮弟兄,他此刻去见他父王,不知生死,就显得有些悲戚,无奈,或许这一次与他们将是永别。李梦蝶泯住樱唇看着他十三哥望着城池一时愣愣出神,知道他是放心不下那城内的一切,缓缓劝慰道:“十三哥,你就宽心吧,父王见到你前来请罪,一定会很高兴的,你一定可以安然见到慎儿出生的。”

    她所说的慎儿便是李存孝给未出生的儿子取的名字,“安静慎”,想是他要他的儿子日后凡事一定要谨慎从事,不能像他过于莽撞,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李存孝看着身前女子,眉头微挑,眼神中充满情愫,微微笑道:“你呀,这次怕是得罪十二哥了,他这人小肚鸡肠,你这次当着一众将士的面摆了他一道,他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李梦蝶面无表情,冷哼一声,说道:“是他自己不要这脸面的,为了将十三哥杀之而后快,不惜在此地对你痛下杀手,如果我刚才输了,他便可趁机擒住我,想是十三哥身手纵然了得,但是在这乱箭齐发之下,必定有死无生,再者他身为一个阵前大将,对一个女子出手,又算得上那号人物,我方才敢应战,就没怕得罪他。”

    李存孝一时间含情脉脉看着女子,女子一袭白衣胜雪,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气质,那一双眼神虽然冷澈,但却对他例外,李梦蝶望过李存孝,似是有些惬意,急忙一转目光,李存孝心中一叹:“我真羡慕那小子。”想到那人,在他小妹危难之时,只是救了她小妹一命,便让他小妹从此牵肠挂肚,他和他小妹打小青梅竹马,说来只是自己一往情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