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南明离火打通生路,黑犀神将大战魔骑
灵钏感念这黑犀到此地步仍豪迈忠义,于是问道:“你那七翎扇怎不拿来用用?”黑犀却像没听过这个名字,张口问道:“什么七翎扇?”灵钏一惊,心道莫非土地公情报有误。刚想开口再问,只见黑犀从身后拿出一把羽扇问道:“姑娘说的可是这把?”灵钏借来仔细端详,见那宝扇鹅毛为基,上缀七色禽羽,内藏充沛灵气。拿在手上竟与灵钏自身灵力呼应,扇身发出幽白暖光,犹似波涛般向外发散。扇面隐有字迹,细看之下是用云篆写成的咒文,一旁则画有符箓,只要按口诀引导灵气至不同符箓便能放出相应风火,共有紫薇天火,红莲业火,南明离火,三昧真火,幽冥鬼火五种。将羽扇翻过来看时,只见扇底写有铭文,上书:五火奇珍号七翎,赤遍长空万物荣。烈焰腾空万丈高,金蛇千道逞英豪。 灵钏喜道:“此物便是七翎扇。”那黑犀却随口道:“不过是行走江湖鼓风生火之物,若姑娘喜欢送你便是。”灵钏笑道:“若我答应便是骗你宝贝德行有亏。既然壮士不用此宝,那我先借来一用,等打退外敌再还你不迟。此外,如今大唐吐蕃皆想除掉你们,天下之大只怕已无你等容身之处,不如随我前往叠州,从头开始可好。”言下已有招揽之意。那黑犀一惊,问道:“如今我只得罪大唐,怎么吐蕃也要与我为敌。”灵钏道:“我听人说吐蕃内乱在即,若留下你等将来便有腹背受敌之危。所以岷州守将正在暗中布局,要将你山寨踏平以绝后患,只是你还蒙在鼓里呢。”那黑犀仍是不信,眯眼问道:“看姑娘相貌打扮,姑娘可是唐人。”言外之意,是指灵钏是为大唐利益所以这样说。灵钏一笑了之:“我乃世外仙人,这等军国大事本不该管。只是不想唐蕃再开战端生灵涂炭扰我清修,才管这些人间俗事。你不信我我也没有办法,如今吐蕃岷州守将正在积极准备,恐怕你等即便离开此处回到安扎梁,也会被其一网打尽。路怎么走,你自己选。” 那黑犀没有再说话,手下几位好汉却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沉默半晌黑犀终于把心一横,对灵钏说道:“也罢,只要能救下我这些同伴,你想要我怎样都可。若这次姑娘能助我等脱困,以后我唯你马首是瞻便是。”灵钏笑道:“既如此,你们可随我来。”说完领着众人来到山洞深处,随手招来九皇山山神,向他问明方向,然后随手放出仙障,将叶玄月璃并黑犀一干人等,隔绝在仙障之内,然后右手挥舞宝扇放出万道火蛇,以扇中暗藏南明离火将石壁烧穿。仙障内叶玄等人只觉烈焰扑面酷热难当,喊了一声被灵钏听见,手中宝扇未停,却抬左手对准仙障,施以冰清水冷的法术,给身后石壁降温,不令仙障中的众人饱受炎热之苦。那南明离火本是一条火柱,无物不焚无物不灭,以之开山凿隧确实大材小用,但灵钏亦存了让黑犀正视这法宝之心,故而使出。在山神护卫之下,过不许久便将隧道打通,连到九皇山另一边的刺猪洞。众人这才得以脱困,无不对灵钏千恩万谢,灵钏亦将宝扇还回,又使出神通招来一阵大风,将众人裹挟直奔翠云廊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众人已至,和先前保护的妇孺好汉会合,安世见灵钏无恙,亦上前行礼拜见。一众妇孺见到恩人亦跪拜于地,感谢众人舍命相救之恩,灵钏等人将其扶起宽慰一番。黑犀却见天色已晚,便令众好汉寻柴生火,自己一人进到百里柏林中寻找野物,不多时背回一头死鹿,三只野鸡,和斑鸠麻雀若干。看得安世物伤其类,饭也没吃,一人巡查守夜去了。 好不容易水足rou饱,众人席地而眠,以解连日厮杀逃亡带来的困顿疲惫。灵钏却睡不着,只觉心中不安愈加强烈,便远离人群,寻个高处观看夜景来放松心情。 不知过了多久,安世突然闪身而来连声示警,原来药王谷中一干强敌,不知如何发现众人已经走脱,竟连夜奔袭二百余里,如今距离众人所在已不足十里,远远已能听到人喊马嘶和阵阵鼓响。 灵钏本想休息一晚再带众人返回安扎梁,或是另寻一处安全之所,如今见众人梦中惊醒困顿萎靡,眼看不能再随风而行,只得狠狠心,既然那帮唐军如此不识好歹,那就和他们玩玩,也显显自己的手段。想到此灵钏令安世跟叶玄保护一众凡人,月璃随己前去应敌。月璃新收了白玉琵琶,正好拿这帮凡人练手。 走不数步,那黑犀也持棍上前对灵钏说道:“承蒙上仙再三相救,胡某虽是粗人但也知道感恩。那班朝廷鹰犬之内有一高手就藏于板舆帷幔中,先前胡某与其相斗本占上风,却从帷幕之中射出此物打在肩头,不但令我手臂酸麻,连衣袖都被震碎,其劲力刚中带柔颇为厉害。得亏我皮糙rou厚,又有天师赐符金刚不坏,否则必受其害。姑娘既保护我等与之对敌,可要小心。”说完将一物奉上。 灵钏接过仔细一看,竟是人顶骨制成的一枚念珠,内里隐隐还藏着道家正宗灵气,显然是用得道之人的头盖骨制成。灵钏不禁又惊又气,想这等佛道兼修之人居然也为虎作伥,给太监做鹰犬。眼神再看向这人骨念珠,灵钏心想,此物由帐内射出,竟能将这黑犀手臂打麻,总不会是用的火枪吧。想到此处连连摇头,那火枪最快也得是南宋时出现,距此时还得有六七百年的时间,因此绝不可能。正在此时,远处传来马蹄阵阵打断思绪,灵钏将念珠收进怀中,说一句“知道了”,便带灵钏以缩地术迎向敌人闪身而去。 剑门关南二十余里,总长三百里的翠云廊遍植古柏,只因相传是蜀汉名将张飞号召百姓所植,因此也称张飞柏。只是此刻灵钏并没有心情观看盛景,前面不远已有近百禁军一字排开准备厮杀。中间簇拥一个十人抬的板舆上饰帷幔,内里一人不知底细。灵钏细看强敌,只见一众敌骑皆为具装黑衣黑甲,自马腿向上隐隐散出黑气。开天目视之,却见骑兵之前竟有大批鬼卒列阵,各持利刃身穿残甲。而一众骑兵虽是凡人,马腿上却另有玄机,似有神行甲马缚于其上,怪不得一夜能行二百余里追到此处还不显疲惫。再以天目细查敌军中央的帷幕,隐隐有黑气从中散出威势逼人。 天边渐露鱼腹白,敌军阵中开始传来阵阵鼓声,那抬舆之人已转到阵后擂鼓助威。灵钏知道大战在即,忍不住回头看看站在一旁的月璃,初临战阵,不知她手中琵琶是否能制住这一众凡人。月璃似乎也同样担心,俏脸发白牙齿打战。在她身旁三尺,黑犀紧握铁棒,面露刚毅之色,似乎已有与敌携亡的觉悟。灵钏轻叹口气,眼前那一众鬼卒形同白给,但这近百骑兵却不好对付。若以青云剑对敌,难免到时满地残肢断臂,犯了自家立下的规矩。可若不这样,身后一众妇孺便要遭其毒手失了侠义。正在两难时,叶玄飘然而至拔剑在手,对灵钏说道:“姑娘莫慌,我与这位胡兄一道,替你除去那班骑手,姑娘只需安心对付那帷幕中人便是。”灵钏闻言回身看向妇孺藏身之处,见十几条好汉个个持刀在手将妇人护在身后,这才稍感心安,对众人说道:“好,那便让我们打个痛快。” 说完灵钏拔出飞鸿剑,一边捏着剑诀,一边以缩地术快速迎向敌骑。对方鼓声渐急,犹如暴雨一般,一干鬼卒得到号令顿时呼啸而来。只见灵钏凌空而起,一手持剑一手结印,于半空中使出聚灵术,一众鬼卒还不及反抗便化为齑粉,灵气逐渐聚在灵钏掌心形成一颗金色灵丸。不等收好,突然空中一声炸雷,有三个黄巾力士自云中现身,皆面如红玉须似皂绒,身高一丈铁甲霜寒,手中金索一抖便来捉拿灵钏。 就在灵钏还在犹豫要不要与这天庭在册的黄巾力士厮杀,突然背后激射三枚暗器,还不等看清是何物,那三个黄巾力士已被打中面门,只打的满脸是血转身就走。这勉强闯过第二关,还不等落地,又有一物破空而来,灵钏不及躲闪只得持剑硬接。只听“当啷”一声,又一枚人顶骨念珠落在地上,灵钏俯身拾起,还未站稳突然一口鲜血喷出,原来那念珠暗含劲力,念珠虽被飞鸿剑挡住,那股劲力却能透过剑身击伤灵钏肺腑。 只在片刻之间,灵钏就与那帷幕中人交手三次,而且吃了大亏,回头看看月璃和黑犀,见他二人神色与之前相同,显是没有什么损耗,只有一旁叶玄喘息得厉害。灵钏心念一动,难道刚才击退黄巾力士的竟是叶玄。叶玄见灵钏看向自己,苦笑道:“想不到连看家救命的招数也使了出来。”灵钏心下感激,对叶玄点了点头。毕竟持戒修道之人总得留下一两样绝技秘而不宣,以作保命之用。一旦将这压箱底的本事使出来,便是性命相搏不留余地。方才叶玄为救自己使出保命绝技,已然耗费大量修为,真不知以后这份人情该如何还他。 对面鼓声渐稀,众铁骑开始蠢蠢欲动作势欲攻。看来对面帷幕中人方才三次交手已探出虚实,所以不想再耽搁下去,这就要打出王牌。灵钏赶忙让众人做好准备,却不想接下来的一幕让她目瞪口呆。只见那班禁军似是被一团黑气罩住,突然铠甲之外又生魔铠,里面包裹的凡人,此刻就像一件容器,被填进了不属于人间的东西战力倍增。须臾之后,一众禁军似乎都已坠入魔道,全身散发着邪恶之气。 灵钏想起自己曾在天书驱神卷中见过这种上古时代的巫术,昔日黄帝大战蚩尤时,蚩尤统辖的九黎部落便以此法对抗炎帝与黄帝联军。古人说蚩尤人身牛蹄、四目六手、耳鬓如剑戟、头有角,想必也是因此法而来,只是年代久远,就连灵钏的师父天玑老人都不知此术叫法。
此时鼓声渐渐沉重,魔甲黑骑向前小跑然后逐渐加速。灵钏紧握飞鸿剑还在苦思对策,身后传来叶玄声音:“姑娘只管专心对付那帷幕中人,不必理会这班宵小。”说话间,叶玄黑犀相继冲出,各持兵刃迎向敌骑。“你二人小心!”灵钏大声叮嘱道。须臾之间敌骑已至,只见黑犀铁棍一扫,划出一道银弧,将为首一个骑士连人带马打翻出去,落地时又绊倒身后两骑。另一边叶玄则以剑为刀使出地趟刀法,只刺马腿马蹄的薄弱之处,将马上骑士掀翻下来。但二人毕竟只擅长江湖搏击,于这兵团野战并不擅长,所以是只凭一腔热血硬扛下来。而站在最后的月璃,此时收摄心神,就以手中琵琶奏出初唐名曲《兰陵王入阵曲》,配合敌军擂鼓,乐曲风格悲壮浑厚节奏明快,听来颇有心神激荡豪气干云之感。同时那琵琶魔音亦令敌军受到干扰,最先影响的是敌军阵后擂鼓的力士,原本擂鼓为本阵助威,如今竟被魔音带偏,跟着琵琶做起伴奏。然后才是这近百铁骑的战马,座上骑士虽受魔罗灌顶已成傀儡,但这些战马毕竟还是畜牲,魔音贯耳下再不听从骑士摆布,或原地打转或裹足不前,更有少数前踢后蹶将骑士掀翻下来。 只听敌阵中又现破空之声,这次目标却是月璃。人顶骨念珠向月璃前额打来,竟要取她性命。月璃躲闪不及,只听“当”地一声,竟是安世缩地而来,持铁扇挡在月璃之前,以扇骨硬接了这一记,同时背后翠云裘天然生出紫电红莲,拦住那念珠暗带的阴劲。安世一展折扇,对身后月璃说道:“你可安心抚琴,前面有我。”态度潇洒,国士无双。 只见一击不中,帷幕中突然暴起一团冲天灵气,似是那幕后主使终于决定亲自出手。只见轰隆一声帷幕炸开,凌空飞出一人,同时鼓声顿止,敌军阵后擂鼓的力士竟被那人活活震死,横七竖八躺满一地。此时灵钏等人才得以见到那人真容,但见他身材瘦长形容枯槁,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穿一件青布袍衫,披散头发脸戴面具,只露出两只凶神恶煞的眼睛。 灵钏知他修为不凡,随口讽道:“尊驾修为超绝,又能调动天庭在册的黄巾力士,有这本事不去修行,为何要委身权宦做个鹰犬。”那人却冷哼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灵钏嘲讽道:“你那鸿鹄,最多不过是在凡间改朝换代,难道还能赛过天上的神仙不成。”那人也不答话,忽然发出一声尖利唿哨,声音穿透耳膜,让灵钏叶玄等人皆感头疼欲裂。同时琵琶音止,灵钏回望,见月璃空抱琵琶,丝弦震断满手流血。那玄甲黑骑不再受魔音影响,马匹随即恢复正常,很快收拢队伍,那主使在空中一指,正指向不远处一众妇孺藏身之处。众铁骑得令,迅速分成两队绕过灵钏等人,想要突破后方。只听一声怒吼,那黑犀丢了铁棍,肌rou胀大撑破衣衫现出原形,原来是身长两丈肩高七尺的双角犀牛,强壮威猛皮坚rou厚。那犀牛双目血红,鼻孔翻着热气,向着后方紧跑几步,突然加速转向一队铁骑猛冲过去。霎时间地动山摇,那班铁骑不及防备,很快被犀牛撞得七零八落,马踏如泥。 那幕后主使见黑犀现出原形,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既是猛兽现了原身,于聪慧智谋处便大打折扣,只懂蛮干。即便一队铁骑被消灭干净也浑不在意。那怪人左手轻挥,让另一队铁骑一字排开卷向犀牛。同时右手从怀中又取出四枚念珠,分别射向灵钏叶玄安世月璃。 四枚暗器破空而来,黑犀怕灵钏等人受伤,猛地转身扑到前面,护住各人前方,只听四枚念珠噗噗噗噗,皆打在犀牛侧腹,饶是那犀牛精皮坚如磐石,亦被打得凹了进去,很快便有血水渗出。身后安世一展镶玉铁骨扇,远远向怪人打出一排罡风,裹带千钧之势,内里又含风火雷电如千刀万刃,月璃则放出十丈长蛇,跟着飞向半空,两个都使出看家本领。 幕后主使却浑不在意,一边左手控制铁骑,另一边随手一抬,便从地下飞起一块巨石,挡住安世攻势。接着二指成剑,从黑蛇头里刺入,挥手之间便将其从头至尾斩成两段。安世月璃目睹此景皆大惊失色。不知灵钏等人要如何击退怪人,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