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离某一部分的灵魂。”斯科特回答,“……大概就像切断被束缚的手脚。” “……谁告诉你可以这么做?”艾伦气得发抖,“你把自己的灵魂当成了什么?一块可以被随便撕扯的烂抹布吗?” “安克兰。”斯科特平静地回答,“……和凯勒布瑞恩。” 这两个名字——或许更多的是后一个名字,让空气都静默下来。 “……不可能!”艾伦厉声喝道,“凯勒布瑞恩绝对不会让你做这种事!” “他没有。”斯科特承认,“他只是告诉我一些……存在的选择。” “我不相信。”艾伦死死地盯着他,“除非他站在我面前告诉我这些。” “他死了。”斯科特低声说,“死在很久很久之前……我想你知道的。安克兰召唤了他的灵魂,而我做不到。” 艾伦紧握的双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我不相信。”他坚持,“那难道不会是安克兰创造出的某种幻影吗?他绝对有这种能力!” “……我想我至少还能认得出凯伦。”斯科特说,“无论他变成了什么。” 艾伦紧闭双唇,好一会儿无法出声。埃德不安地左看右看,不知道该说什么。 凯勒布瑞恩……那个似乎无所不能也无所不知的半精灵牧师已经死了吗?……或许。 但在他“死去”之后的某一个时间里,他或许又还是活着的。如果他能够找到他……即使他能够找到他,半精灵也有可能根本不认识他,更不了解他在漫长而错乱的时间里即将了解的那些秘密。 “那么……”艾伦艰难地开口,“到了最后,你又会变成什么?” “我还会是我。”斯科特回答,“别担心,艾伦。我会把某些东西刻在我灵魂的最深处,它们永远也不会消失……比如我永远不会伤害或背叛你,比如……” “你已经伤害了我。”艾伦疲惫地指出,“你伤害了所有关心你的人……你擅自做出这样的决定,根本没有在意我们会有什么感受。” “可是……”斯科特迟疑了一下,“你们不会同意。” “是啊。”艾伦讽刺地一笑,“原来你还知道这个……但你还是做了啊。凯勒布瑞恩说得没错,你实在蠢得像头驴……而莉迪亚也至少有一句话没有说错,你真的是很自私。” 斯科特低头避开了他视线。 “对不起……”他本能地道歉,有点狼狈,却又有点茫然。 埃德看着他,大概能够猜到他“剥离”了什么——他的灵魂曾经拥有如火一般热烈的情感,如今却犹如荒漠般毫无生机。他甚至失去了感受的能力,就像他会知道艾伦为什么会生气,却并不能完全理解。 那会痛吗?他想。 剥离灵魂的某一部分,会不会像切开血rou,斩断骨骼……会痛的吧? 然后埃德意识到,本该暴跳如雷的伊斯实在过于沉默。 他偷偷地看他一眼。伊斯怔怔地站在那里,眼神迷茫,似乎他所有的怒火都已经被艾伦发xiele出来,又似乎他并不能……或不愿接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菲利知道了吗?”艾伦突然想到。 “我没有告诉他全部。”斯科特诚实地回答,“他以为这是暂时的。” 艾伦嘿地笑了一声,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你认识他多少年了?你觉得他有那么好骗吗?他没有砸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唯一的原因,是他已经有了别的主意——你最好祈祷那是个好主意。” 斯科特只能沉默以对。 “如果我现在要求你停止这种愚蠢的行为,你能做到吗?”艾伦问。 “……不能。”斯科特说,“已经……来不及了。” “……猜到了。”艾伦叹着气,颓然向后瘫在椅背上,“你真是……从来不给自己留一点余地。” 埃德却莫名地觉得事情或许还没有糟到那个地步——至少,从头到尾,斯科特都没敢直视过伊斯。无论是因为愧疚还是别的什么,他并非没有一点情感……而血rou总会再生。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到了无法挽回的时候,艾伦反而平静下来,“如果炽翼已经无法控制你……你还要继续做它有名无实的‘圣者’吗?” “或许方法会有所不同,但我仍然必须将它拉进这个世界。”斯科特回答,“否则我们无法真正毁灭它。” “……一定要毁灭它吗?”埃德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是说……只要能阻止它回来,也不是非得彻底毁灭它吧?” 他还记得在安克兰城的幻影里出现的那条炎龙,和它所变幻出的红发年轻人。它的确傲慢,冷漠,危险,却也有着难以抗拒的魅力……那是,如此辉煌的生物。 “……尽我们所有的力量,或许的确能够阻止它。”斯科特回答,“然而它已是虚无之海中唯一一个犹如神明般的存在,它只会在那里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更加强大,一如过去的几千年。然后总有一天,它终究还是会回来,而旧日的诸神已经远去,巨龙的血脉亦终将断绝,在这个连魔法都或许会逐渐消亡的世界里,再没有谁会是它的对手……即使这个世界仍需要神明,也绝对不需要一个独一无二、不可违逆的神——那却正是它想要的。” 他停了一下,声音稍稍低了下去:“我也绝不能把我犯下的错,扔给后人来背负。” “……如果不止一个呢?” 话出口时埃德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然而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荒谬的念头变得越来越清晰……这些天里盘旋在他脑海中的、每一个刻在石板上的符号都发出雷鸣般的轰响,向他咆哮着他们不容忽视的存在。 “……如果不止一个被创造出的‘神’呢?”他喃喃低语,只觉得头皮发麻。 斯科特或许是一个意外,那些刻在石板上的名字却或许不是——安克兰用不同的方式所做的无数个试验,或许从某一个时刻开始,就有了明确的目的。 “他在创造神明。” 他茫然地说出了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