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幽蓝灵境，川游夜都
黑云翻滚，电闪雷鸣，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层的通天神塔火光四起…… 青阳之下，神塔之巅，吟诵着古老妖族法咒的少女绿发凌乱，钰泽仙尊面色凝重地悬浮空中，侧旁的蓝幽挥挥手，散去氤氲了焦土袤原的厚厚烟霾。寂，一声令下，巨大的“诛邪锁妖阵”突然浮现，宛如天降的百万仙族将士披坚执锐发起冲锋，塔底瞬间紫光迸发，千万赤眼厉妖的惨烈嘶鸣便响彻了整个灵境…… “战三七二十一天，胜！幸得蓝幽仙尊以烟霾设下伏兵之计，钰泽仙尊携百万天兵天将力助我族，又合少主之“诛邪锁妖”古阵，灵境虚妄袤原一役终大捷，全歼谋逆叛族之赤眼厉妖大军……” 灵境通天神塔焕然一新。在第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层花堂的庆功晚宴上，蓝幽听着灵境妖族史官一字一句地念着新载入七界十大史册《妖族志》的句子，伤怀的心情宽慰些许——蓝幽此前还从未想过自己也有机会享受一次“文川圣帝”的待遇。事情还要从文川离开那日说起： 时至未时，蓝幽依然“茶饭不思”，小七安慰无门，便同蓝幽一起守着两碗凉透的芙蓉银耳羹放空思绪…… 正感伤时，忽然西风吹过，轻掩的画窗吱呦敞开，飘来一丝梦回三生茶的气息，这蓝幽孤独时惯饮的仙茶香气在临仙府内莫名出现得倒是很及时。 尚未等蓝幽冷笑出声，小七抬眼便见一向游离世外的钰泽仙尊现身窗前，还带了个妖族的绿发少女。小七虽对钰泽仙尊在此时“成双成对”出现不满，但急忙将其迎进了屋，免得误了什么正事。 钰泽仙尊寥寥数言，蓝幽便知解决这绿发童颜妖族“少主”的麻烦便是此行的正事:妖王垂老久矣，七界周知，妖族所处的灵境也有个千八百年不太平了。但此番妖族血统最卑微的赤眼一族起义屠戮，事态却已远非妖族可以控制…… 数目众多的赤眼妖处于灵境底层，深受压迫却一直无力反抗。内乱伊始，“高等”妖族不以为然，竟未派重兵，想应付了事。但赤眼族这次却暗用了狂灵禁术，化为赤眼厉妖，以生命为代价换取了短时法力增长数十倍。短短几日，赤眼厉妖的大部队四处烧杀，尽情释放着对“高等”妖族的仇恨，直至灵境濒临毁灭，才惊动钰泽仙尊，陪着这妖王的孙女来找蓝幽求助。蓝幽应了，随后也便有了此战最后的“胜利果实”。 参战的十数日，蓝幽和小七虽然委身营帐难免焦虑，但那轻微的焦虑恰好冲淡蓝幽的相思之苦。 直至这庆功宴，蓝幽才觉出来了对于一个智慧又强大的仙尊来说名垂青史并不是什么难事，纵观此战，她也不过是添句良策又站在高塔上挥挥手。然而正是这一剂良策和一挥手，挽救了灵境，拯救了苍生亿万万…… 蓝幽在庆功宴上享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称赞，每每想到自己与文川圣帝又有了更多相似之处，心里便总会又欣慰了许多。 …… 话分两头，下午文川与国舅爷一同上了八抬华舆，出宫门走了约一刻钟轿程，便到国舅的华雍府了。 国舅为刘姓，是皇后的同胞弟弟，三十出头年纪，风华正茂又深得皇帝皇后疼爱，其府邸虽不及紫宫规模，装潢却是处处珠玉，黄花梨紫檀木的雕柱亦比比皆是。过了正堂，这华雍府好似换了个模样——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古木盆景满园，又有太湖石假山挺立其中，布景陈设像极了江南的圆子。虽草木皆枯且水面结冰，却让文川怀念起陵江城来，此处也倒比那恢宏的皇宫更让文川觉着亲切。 国舅一路提醒文川在宫中应该处处小心，脾气也要收敛着，诸此种种。文川也觉得此人虽为长辈，但倒是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初来“天子脚下”无依无靠，这倒是个值得深交的依靠。二人交谈甚欢，在那落雪的亭台里喝了清茶，不觉天色渐晚了。文川不好意思再多做打扰，故婉拒了国舅爷的晚宴。临走，国舅取出一串刻花独特的玉珠子送给文川，要其好生带着，说是对行走京城会有些用处。文川疏财，但盛情难却，也便顺国舅的意，收着带上了。 文川乘车驾离华雍府，没多远便在厢内换了常服，和少言下车来走着了。晓得少言自幼在京城长大，文川便要少言带着逛一下这盛都，这样也倒不负路途中对着繁华街市的匆匆一瞥了。 行数百步，三拐两拐便到了皇都西市，街市已无雪迹。此时正值晚餐时辰，街道两旁燃起灯笼，大小店面售卖的天南地北的食品琳琅满目。 文川走在拥挤的路人之中，毫不出众地慢慢前行。文川未曾预想还能得到这种身为皇子难以企及的平凡，难得平生半刻闲，此刻让他忆起和蓝幽在陵江城漫步的时光，幸福油然，他发自内心地笑了…… 看到路旁有江南的小吃“玲珑水晶小笼包”，文川一下子来了食欲。他让少言拿了几文铜板，二人便去那摊旁找了张桌子坐下了。 尚未等文川开口，老板就端着两笼包子跪着送了过来。文川还纳闷为何此处是这般恭敬的上包子法，却见旁边几桌吃包子的食客却满脸惶恐，皆匆匆离开了。 文川心疑:“这皇都人也奇怪，即便是真发现了我的身份，也不至于这样狼狈。更何况我的身份他们并无从知晓，这般又是为何？” 文川吃了几口，看那老板一直在一旁哆哆嗦嗦，便由于思绪过多没了胃口。文川让少言喊老板结账，老板却突然冲文川磕起头来，带哭腔说:“贱民家有老小，不知怎么得罪了爷，大爷开恩，不要杀我，饶我一条小命，大爷开恩啊……” 文川被这一出弄得一头雾水，说:“这是作何？朗朗乾坤，天子脚下，闹市之中谁敢杀你？”老板跪着也不回答。文川起立整了整衣冠，顺手摸到了项上那一串玉珠，若有所思:“难道国舅爷会干这草菅人命的事情？” 文川让少言给包子铺老板留下几个铜板，而后便急出了西市，闷闷不乐地乘车驾回宫了…… 刚到住处，就见几个小太监在内院门等着。见文川心情不佳，一个小太监试探地问:“主子，您都知道了？” “恩，不必多说，我什么都知道了！”文川回答。 “那还请主子节哀，以后我们几个会伺候好您的。” 文川惊讶，问:“你说什么？什么节哀？” “您最贴心的太监小李子被投尸枯井了啊！您不是？不是都知道了？”小太监颤抖着说。 “啊？你说什么？怎么会这样？可曾查到什么结果？”文川接连发问。 “主子千万别急，内务府还在查着呢。” “那我的信函可曾寻得？” “还没有找到。” “……，给我准备一下，我要面圣！” “主子，这么晚了，怕是皇上也休息了，面圣不太妥当吧？” “快去准备！” “喏。” …… 酒过三巡，蓝幽刚刚起兴，却有一名妖族侍女突然端了一封书信前来。 蓝幽表面微笑，心里却开始嘀咕:“临仙府也留了傀儡人，寻常的政务邮件完全可以由它们处理。而这书信还是人间信件的样子，它又为何会送得到这里来？” 蓝幽身后的小七接过信件，看到信封落款怔了一下，将信拆开递给蓝幽。蓝幽放下酒杯，拿起信件一看，瞬间凝滞了笑容——蓝幽很确定那是文川的笔迹，虽然只有短短八个字:“玉阁难归，泪落黄泉。” 蓝幽忽地站起，吓了在座的各位“高等”妖族一跳。蓝幽说了句“抱歉”，带着小七急速飞往人间，绿衣少女紧跟蓝幽而去，留下了满屋的胡乱猜测。此时钰泽仙尊咳嗽一声制止了sao乱，觥筹又起，转而便还是那桌庆功盛宴了…… 瞬息千里，绿发少女终于跟上蓝幽，不解道:“蓝幽仙尊若需，妖族上下必全力以赴！仙尊如此焦急，不知为何？” 三人穿梭云中，通天神塔极速缩短，蓝幽不耽误飞行，抛下几字:“我，要去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