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京城大动(1)红云
唐羽回望了一眼山庄大殿,叹了口气,“两位庄主和各位师傅为了保存山庄的名节,宁愿和诏天门鱼死网破,也不愿苟活,这或许就是他们在江湖中所追求的东西……” 此时黄昏已经落幕,红云散去,血色般浓烈的山庄也逐渐将歇,唐羽安葬了两名庄主和武师,已是夜晚。唐羽头顶着漫天繁星,听着山庄内蝉声四起,却已无人烟,不禁感慨万千,江湖群豪,在大千浩渺中,都只不过是朝夕过客,世界运转,自然造化,从不因人心而改变,想到这里,唐羽心中慢慢有一股神妙力量氤氲而生,久久不能断绝。 唐羽休整了一天,继续开启了返程之路,快马加鞭,总算在十天后赶回到了青云教,而竹儿孙李这时也才是刚到不久。 楚潇严遥此时已经知道林远楼遇害身死一事,全青云教上下都是为此沉痛不已。韩静被捕入狱一事也在紧锣密鼓地筹划着解决方案,唐羽想到郭晨杀害葛冲一事,心中另有了一番打算,一时便没告诉他人,只是跟楚潇简单扼要说了在龙虎山庄发生的一战。 而询问孙李等人后也知道了,胡总督这次也被成功说动,奇月之内或就要动兵,这也算是给林远楼的牺牲交出了一份安慰。 这日,楚潇召集教众在山顶上一同为林远楼祭奠,其时西风瑟瑟,更增凄楚,唐羽看到林远楼灵堂,心中都是一阵阵的揪痛,更别说教中还有这许许多多跟从林远楼多年的门人,或者受过林远楼恩惠的人,此时更是心中悲愤,酸楚万分。 众人行完祭奠上的祭拜礼后,回到青云教大殿,立马要召开“红云大会”。这青云教制度森严,令出必行,赏罚分明,除了堂内定期要集会商议堂内事务以外,教内也每一季度要召开一次例行会议,而除了这些定期例行的会议以外,青云教还有不定期召开的“青云大会”“红云大会”。青云大会旨在制定教内大计,每有重大决定时召开;而红云大会为应对教内特殊情况紧急召开,每逢红云大会必有大事。教中许多资历较老的门人回想,近七八年来也仅有过两次红云大会,可想而知这次大会的严肃程度。 严遥走上殿中央,高声道:“这次林堂主出事,并不是一件偶然之事,而是教内人员犯下错误所致。青云教是赏罚分明的天下第一大教,有功必赏,有错必罚,才能使教内上下同心,力有所向!这次任务虽然目的达成,但造成的损失难以估量!这次三名犯错的门人都主动担责,愿意接受惩罚,现在就对三位门人行罚!” 听到这里,众人都窃窃私语。 严遥眉头一压,继续说道:“我青云教也以收容天下英豪义士闻名于天下,对犯错知悔改之人,也敬佩有加!此次三位门人受罚后,还望勉身改过,将功补过!” “曾竹,智水堂门人,此次任务因擅自行动,打乱行程计划,使同伴陷入不利处境;之后补救得当,于险境中独力完成任务,综合量刑,杖责二十!” 只见竹儿一副慷慨模样,走到大殿边上的刑罚台上,准备接受杖刑,平日看竹儿一副清纯可人模样,又有多少人能想到此时竟也有如此气魄和担当。 “孙李,义金堂门人,此次任务擅自行动,错误指挥,打乱行程计划,使同伴陷入不利处境;之后身入敌阵,营救奋力,综合量刑,杖责三十五!”孙李自林远楼身死后,每天自责有加,这日接受惩罚,只当是求个心中安宁,更恨不得将竹儿所要受的杖刑也接下来才更安心。 念到第三个人时,严遥也止不住声音一顿,理了理嗓子后才说出:“楚潇,青云教教主,此次任务中错误估计敌方实力,在接受到模糊讯息后武断制定任务计划和执行人数,导致下属处于不利境地;念在事况之不可预料,综合量刑,应杖责二十五!再考虑身为上层,决定不当,行罚加倍,杖责五十!” 听到这里,青云教众人更是一片哗然。 胡岩之稽手上前,“教主,总使,这又何必!这次任务在那锦衣卫的执行书中讲明,是由范宵,白将军带队,一到两名校尉以上锦衣卫随行,此话甚是模糊,谁也没料到试百户竟是锦衣卫中的三大高手——钦赐督查使秦伤出马,这才导致事态严重,楚教主你又何必!” “若任务执行不力,便不是我的责任;但是这次的任务制定中,我的确就没估计到双方实力差距,即便是对未知的敌人,也不该掉以轻心,外加我还没安排详细,便急着回教中,要害得教众兄弟犯险!门人犯错,就应该受罚,我身为教主,也是门人,青云教制度严明,不会因我一个人决定不当而堕了名声,行刑吧!” 林远楼听到这里,也无话可说,只好一声叹息后退下。 竹儿孙李楚潇三人便在大殿上,接受杖刑,杖刑由执事堂中普通门人执行,丝毫不收力,的确打得三人血rou模糊,而三人想到林远楼身死,韩静入狱一事,也都是心痛如刀绞,只觉得每一杖都是击在心头这块大石头上,心中对林远楼逝世和韩静处境的沉重感远大于自身皮rou之苦。 杖责后,孙李兀自还站得住身,继续回到列中,竹儿已经不得不送回屋内休息。而楚潇受刑后,也坚持着站起身来,忍痛继续主持大会,众人无不讶异。 楚潇神情如刀,一字一顿地说道:“我青云教自创立来,就和朝廷官府势同水火,争斗已久,这次的事情,虽是我们不愿看到的,但也在长久预料之中。我们青云教绝不会因此事而退却半步!”这话掷地有声,教众都是心中一片激昂。 “林堂主身为我教五行堂主之一,虽智计人脉略不如胡堂主韩堂主所长,武功不如李堂主丘堂主,但其人为人正气,处事悉数得当,为我教建立了真正的‘青云朗日,不愧于心’这一教义形象,也称得上是我青云教最为标杆的豪杰!” 说到这里,人群中自发地一阵阵叫好,林堂主虽特长不如另四位如此典型出彩,但他身在教中十余年,待人宽厚,处事得体,广得人心。恐怕若楚潇退位时没有新人再出,下一届教主候选人非林远楼莫属,功夫不济,自可传授暮霞功修习,智计人脉也可积累而得,林远楼的损失,的确让青云教失去了个难得的栋梁之才。 “林堂主之死,已经无以挽回,而义金堂堂主的位置也就此空缺——孙李,若非你这次犯下错误,以你的资历,你最有资格替上堂主之位,但如今,你只能先求将功补过,堂主一职,只能另行安排。”孙李听到后,俯身领命,知道自己犯下的错误重大,不可再多求。 “经我和严总使,另三名堂主商议,决定任执事门人吴震代理义金堂堂主一职,正式堂主还待接下来两次大任务后,从义金堂内再行推选得出。在此期间,义金堂众位门人需听从吴震堂主派遣教诲!” 包括唐羽在内的义金堂众人都领命。 唐羽自从修炼龟息功后,气息长足,这时扑通一声,一头栽进水中,立时在水面上激起了一阵波纹,不见踪影。 范宵见状,哼地一笑,“你在水下,我们在水上,看谁能撑的时间长!” 唐羽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现今全然没有其它办法,如果浮上水面,只能等死。而以唐羽先在的功力,如果闭气发动龟息状态,待到龟息结束,浮上水面时必定功力大损,如果敌人还没离开,自己就是引颈受戮。 现在的唐羽自觉能在正常状态中在水下撑上半个时辰,但这些锦衣卫的耐心,半个时辰内怎么会离开? 正待范宵等人自信在守株待兔时,突然见空中落下点点豆大的雨滴,打在水面上,泛起片片涟漪。 范宵心中暗骂,但仍是高喊道:“大家都不许撤,继续等候反贼落网!” 豆大的雨点逐渐侵盆而下,连点成线,打得水面支离破碎,众锦衣卫脸上衣上也见雨水噼啪碎落,此时已是五月仲夏,冷雨沾身倒格外清爽,几名锦衣卫手持明晃晃的绣春刀,继续站在水上等着唐羽冒身,这一幅寒光四溅的画面在这深夜里更显凶险。 唐羽在水下此时已经快承受不住,气息快要用尽,突然听见江上传来一阵长啸。 紧接着,唐羽感到水面一阵阵波浪袭来,显然是有人以轻功踏水而来,从波浪力道足可见来着内功深厚。随后,便听到一阵刀剑相交的声音。 “哪来的朝廷鹰犬?” “又一个乱党来送死么,报上姓名来!” “乱党?哼,小子既然敢口出不逊,又撞上我葛某心情不好,拿命来!” 唐羽终于忍不住探出头来,看到的竟是华山派掌门葛冲红着眼在和范宵等人在水上酣战,葛冲没有范宵等人特制的浮水鞋,就凭这一把剑与这几名锦衣卫在空中相拼,借力纵起纵落,与对方打得难解难分。 秦伤在河边看到,眉头一皱,“哪里又出来这么个一等一的高手?如果那反贼从水下突袭,那……” 正自思考,突然见河流上游一卷一卷的波涛涌动而来,显然是上流雨水积蓄,冲袭而来。范宵等人靠着浮水鞋勉强在水上战斗,这时看到雨水引发了山洪,便不再恋战,立马收队。 而葛冲与这范宵和另外几名锦衣卫力士拼杀了许久,也没占到便宜,心头杀气渐消,又见这几名锦衣卫在水上轻飘飘地踩水逃去远案,自忖多半没这个轻功跟上去,便愤愤朝近岸边跳去。 唐羽终于忍不住从水下浮出头来,已经浑身疲软,想要划回岸边却有心无力,只能勉力抓住一块树枝,被河水冲走…… 待到一个多时辰后,已经进入黎明,天边泛起微光,暴雨已经停止,唐羽在经历了一个时辰的冲刷,撞击后,已经满身伤痕,这时河流已经平静下来,唐羽扶着树干,慢慢划到了岸边,立马栽倒在地,不住地吐着腹中积水。 “林大哥,已经……已经被他们杀害了;静儿,也被锦衣卫抓走了。”唐羽翻身一躺在河岸草地上,大口呼着气,眼神中透出丝丝迷茫。 唐羽取下身上绑着的真轩剑,拿出剑鞘,打开特制的夹层检查着,“还好,最心诀的地图还在。”唐羽紧握了握地图,自言自语道:“我是为了最心诀而回来,但,绝不只是为了心诀而来!”他想到林远楼韩静的境遇,胸中一阵浊气释放出来,长啸不绝,“老天爷,你给我的路越难,我越得证明给自己看!” /html/book/40/40085/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