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恩怨难逃（4）雨落天晴
唐羽和林雨携着重伤的曲闻风，翻过了山头，此时也都是精疲力尽，在山的另一侧，总算逃出生天后，他们终于体力不支倒地，摔在雨天之下，泥泞之中。 曲闻风一口鲜血继续喷出，面色更显苍白，可知已是将死之际。 唐羽跪地痛哭道：“师父，都怪我，我没当心，让他们跟踪了，找到了这里，是我的错！” 曲闻风却并不答他的话，只是点了点头，“唐羽……真可惜茶山心诀没能传你，现在已经没机会了……” 说罢，曲闻风伸出手，悬在空中，林雨握住曲闻风的手，已经涕泪横流，“爹爹，是我不好，我就不该出去——” “不，小雨，我现在的下场，都只不过是命数，就像小雨你，注定不会终老茶山村一样……”唐羽伏身上前，赶忙说道，“师父你现在先忍住，我还能找到名医给你医治！” 曲闻风嘴唇苍白，此时又艰难地摇了摇头，颤声说道：“唐羽，你此次前来我知道是为了什么，我最后只告诉你一句话……不管你的家世如何，你都是一个顶天立地之人！”唐羽心中悲酸，想问的话此时也无法再问。 “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唐羽，我希望你把林雨带到外面去……让她看看世间万象，让她找到新生，茶山村一辈子的禁锢，对她来说，终究是太残忍了……” 唐羽此时千言万语已经不知如何出口，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曲闻风继续握住林雨的手，用最后的气息说道：“小雨，我这辈子没把你待好，可不要……怨我，毕竟江湖之事，难说一二——” 语声戛然而止，唐羽和林雨终于都忍不住放声痛哭，在昏天山雨之中，无边穹顶之下，二人的哭喊声被吞没得无踪无迹。 山雨潇潇，无边无际，在这无名荒山中，唐羽和林雨沉默着为曲闻风刨坑下葬，当看到曲闻风冰冷的尸体就这样沉寂在黄土之下时，唐羽只觉得心中一阵酸痛，一代名侠，却终究逃不过江湖恩怨和人心险恶，只能在这荒郊野岭重归尘土。 唐羽站起身来，身子一阵僵硬，他的心此时也是一片冰冷。而林雨也刚刚站了起来，仍是泣不成声。 唐羽看着林雨，心头一紧，呵问道：“你是怎么被带走的，不是告诉过你待在那里等我吗？” 林雨嗫喏道：“因为那人说是你的朋友，说你有难，要来找我爹爹，我就带他来了……” 唐羽听罢，又一咬牙：“你就这样给人骗了吗？对方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利用了你，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错！” 林雨听着唐羽的呵斥，慢慢止住了先前的悲戚哭声，面色也逐渐变化，转而露出更深邃的痛苦和惊恐的神情，“是我犯的错……是我什么都没想到……” 唐羽将长剑一把插在地上，再次吼道：“你爹让你出江湖闯荡，肯定嘱咐过你，我也已经提醒过你……但，你就是对世事一窍不通，所以才会那么简单就被蒙骗！全村人也就那么轻易地被这群恶徒闯进来要了性命！” 林雨终于也忍不住跪倒在地，重重地将头砸在了土地上，雨水泥渍沾染在了身上，“没错，都是我的错……我为什么一定要出山来看！我真的没想过要付出这样的代价……即使一辈子不出去，我也真的不想失去爹爹，不想失去他们！” 阵阵冰雨打到二人身上，唐羽木然许久。 任凭雨水流入衣裳中，唐羽逐渐感受到一股透心彻骨的寒意传遍全身，也越发清醒。他看着林雨嘶声痛哭的样子，突然明白，她再也做不回当年那个烂漫无邪，无忧无虑的少女了…… 林雨哭泣之中，突然感觉到一只手放在自己肩膀上。 “其实，都是我的错，你们在这里安稳地生活了多年，是我的介入才带来这一切。” 平平无色的音调，从唐羽口中发出。 林雨终于慢慢转回头看着唐羽。唐羽此刻紧咬着牙关，伫立在原地，他此时心中的痛苦与内疚，原来同样是难以名状。 “小雨，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 唐羽紧闭的眼睛慢慢睁开，和林雨四目相对，沉默半晌。 “走吧，忘记你爹说的了吗？你一定要走出茶山村看看，看看外面的世界，其实还有很多新奇和美好的事情。” 山昏雨暗之色慢慢被一抹阳光抹去，天色渐明。 阳光照着二人脸上，林雨看到唐羽脸上的阴霾中总算透出一丝阳光，自己心里也似终于放下了负担一般，眼中也渐渐化开了几滴晶莹，她点了点头，咧出了一丝悲酸和感激的微笑，“嗯。” 一条无名路，两骑沦落人，缓缓前行。 此时虽然是冬季，但林雨常年待在南诏的山林阔叶当中，并没有见过眼前草木渐枯的景象，一阵从未有过的凉意涌上心头。 唐羽看了看林雨，“‘古道西风瘦马’，正是眼前的景象吧。” 林雨轻轻眨了一下眼，笑问道：“这又是古人们的诗句吗？” 二人都轻笑一声，继续前行，林雨又问道：“我们要去哪里呢？唐羽大哥也给我讲解一下吧。” “我的老家就在往东北不远处，我想回这一带看看，毕竟，我也曾在这里生活了十八年之久……”说到这里，唐羽脸上不免又闪过几分悲戚。 但一句话咽下去后，唐羽又恢复了几分神采，继续说道：“你们那边的山水，有你们的特色，我们这边倒也有几番味道，尤其是这衡山一脉，自古以来便是中华名山……” 林雨眨巴着眼睛，聆听着唐羽讲着他对这一带的描述，说着说着，又说到他离开茶山村后的江湖生涯。 林雨听到有趣的东西，如九青道人、沈清言等人和事，便不由得眼珠微转；听到大为新奇的地方，如武林大会，夜闯东厂等事，也是惊得连连发声。 唐羽说到韩静一节时，虽然没提到在尚府那段不为人知的事，但是当说到之前二人一同执行任务，和一些琐碎之事时，林雨盯着唐羽的眼睛却不禁一动，似乎若有所悟，但片刻后眼神又明亮如初，继续认真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