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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阻 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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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战告捷,白狼军欢声一片,乐进脸上也露出振奋之色。狼牙飞骑是久经考验的强兵,连他都曾经惨败在这支骑兵箭下,与幽州骑兵交手,取得如此战果,自在预料之中。倒是初次上阵的强弩兵能给予敌骑如此大的杀伤,颇令乐进意外,也甚感振奋。但在下一刻,他的表情转为严峻。

    幽州军迭遭打击,士气渐沮,为防止士气继续下滑,最后不堪一战,公孙续孤注一掷,以二千前军全速压过来。

    这,才是真正的考验。

    幽州军前军分左中右三阵挺进,两翼五百余骑驰出,与二百狼牙飞骑追逐厮杀。烟尘滚滚中,只闻箭矢劲啸,马嘶憾野,蹄声雷动,难辨胜负。

    幽州军号角响起,从中军分出一支部队,以锋矢队形进逼。前面并排是几人推动的大盾,后面跟着弓弩兵,大盾间隙是强弩配刀盾兵与矛戟兵。

    进入二百五十步的强弩射程之后,白狼军开始发射,射虎弩发出的弩矢带着啸声破空而去,肆意收割着生命。

    天空好像下起一场阵雨,五十强弩兵,分二排劲弩轮射,借助机械的快速上弦。保证攻击的持续性,每轮射完那一片区域的盾上就会布满箭矢。不时有人闪避不及中箭倒地,普通士兵仅有的一块薄薄的胸甲根本挡不住强弩的穿透力,甚至有人被弩矢钉在地上,后续的士兵马上补上空缺。力求保持阵形的完整。于是战场上除了风声战鼓声号角声呐喊声弩弦的嗡鸣声弩矢破空的嘶啸声撞击大盾发出的声音之外又增加了中箭士兵的惨叫声和垂死的呻吟。

    随着幽州军不断逼近,当双方距离达到一百五十步时,连大盾都已抵挡不住弩矢的穿透力,在弩矢狠狠撞击之下,大盾革裂板折,盾后士兵眼睁睁看着防御破碎。锋利的箭镞穿透自己的身躯。

    幽州军苦苦熬过一百步的死亡区域之后,终于也轮到他们发威了。

    幽州军的弩兵约为三百,持四石至五石的擎张弩与蹶张弩。当弩兵射击时,幽州军左中右三阵都要停下来,一是整队重列。二是让弩兵得以上弦射击。

    当幽州军弩兵出阵射击时,白狼军也从盾后探出弩弓,向敌军弩兵漫射。

    嗡——

    战场上空一大片黑影与一小片黑云交错而过,两军阵前都响起一片雨打芭蕉似地绵密异声,双方弩兵都受到不同程度损伤。相较而言,幽州军损伤更重,因为他们的弩矢多数被白狼军刀盾兵挡住,而射虎弩发出的劲矢。在一百五十步这个距离,基本没有能阻挡的盾牌。

    “医护兵上,辅兵替补。”乐进嘴唇呡成一条线。除了不时发出指令,绝无多余的话。

    随着飞楼上两面旗帜急打,后勤辅兵队伍中,两什医护兵急急入阵,将受伤战死的弩兵刀盾兵抬到山丘后面的临时急救帐篷里。而辅兵中受过基本训练的士兵,则替补弩兵的空缺。拾起射虎弩,继续射击。

    在所有兵种中。弩兵是最容易训练的,新兵只需十天八天训练。就能完全胜任。当然,速度准头这些,只能靠多次实战来磨练了。

    双方弩兵不断伤亡,也不断补充,尽可能保持弩阵的完整。幽州军弩兵是白狼军的六倍,按理早压得白狼军死死的了,但因射速差了好几倍,而且开弓上弦费力缓慢,在漫射中竟无法压制仅有一队的白狼强弩兵,

    五十vs三百,白狼军强弩的箭矢的密度竟明显多于敌方,射击的间隙也更短,因此造成敌军的伤亡数量也更多。短短一百步,幽州军倒下的刀盾兵弩兵不下二百人。而白狼军强弩兵也差不多换了一茬。

    双方接近五十步,弩将会受到弓箭的压制——弓箭的快速射击及越过防护的抛射,在近距离内,足以压制住任何先进弩弓。

    飞楼上终于打出旗号,命令强弩兵全部退出前军阵地。下面,将是近战兵种的对决。

    白狼军的近战兵力并不多,只有四队,分别为一队斧槌兵两队刀盾兵一队矛戟兵,再加上一队中近距离支援兵力弓兵,可战兵力不过二百三四十(刀盾兵略有伤亡)。

    而幽州军除了五百余骑兵及冲阵时伤亡的二三百兵卒,可战之兵仍有千余之众。其中三军前中数排俱为战兵,足有八百之众,跟在后面的辅兵也不下四百。

    面对四五倍之敌,初临战场的白狼军能否撑得住?身为主将,乐进一点底都没有。所以他同样披上鳞甲,腰间挎刀,背负短戟,左手革盾,右手长矛。在离开指挥岗位时,他发布了最后一道命令:“当幽州军亮起第一根火把,就是撤退之时!”

    五十步距离一冲而至,幽州军左翼阵后冲出数十个辅兵,推着十多辆蒙着牛皮的冲车,向防护桩冲来。而迎接他们的,是一片箭雨,辅兵纷纷倒地,阵后随即涌出更多辅兵接替。

    幽州军弓箭兵也随之反击,又有一群辅兵冒着箭雨,拖着类似耙犁的东西把绳索相连的铁蒺藜拢成一堆,清理通道。深深打入地底的拒马旁边倒下了不少敌兵,仍有幽州兵举着盾掩护着辅兵在拔除拒马。

    双方箭矢嗤嗤射出,羽箭漫天乱飞,山丘下泥土已尽染红。春季泥土湿润,吸收不了如此之多的“养份”。渐渐积成一洼洼深浅不一的血坑。

    经过一轮又一轮的对射,在沿途丢下不少尸体之后,幽州军终于冲开了最后一排木桩,白狼军所剩无几的弓箭兵全部后撤到了土丘之上,基本上已失去再战之力。

    眼见突破了敌方阵地。幽州军的生力军不断加入进来。大盾与大盾撞击在一起,长矛和长戟对刺,双方开始了近战。

    甫一接战,基本上是一面倒。白狼军的矛戟兵本就少,再被先前敌军弓箭兵一通乱射,尚未交手。队形便已七零八落。与敌甫一交手,那种兵力优势形成的压倒性冲击,瞬间就将白狼军的矛戟兵冲溃。若非近百刀盾兵苦苦抵挡,只怕矛戟兵一个也跑不了。而白狼刀盾兵也很快陷入数倍于已的敌军狂潮中。

    远距离对战,白狼军利用弓弩优势。狠狠重创了幽州军。但当两军近战时,白狼军的矛戟兵刀盾兵及弓箭兵却并不比幽州军更强。相反,因为多为新兵,初上战场,面对优势敌人,很快就战意动摇,再也扛不住,败下阵来。

    这时就可看出汉戈部的强大洗脑功能。面对如此危局,也没有一个白狼军卒逃跑或投降,而是退到山丘上。重新布防。

    此时幽州军已破除了两道防护栏,前方是最后一道。白狼军数十名刀盾兵不断后退,而数百幽州军潮水般涌来,似乎跑慢一步,都会被这股人潮淹没。

    公孙续就在军队之后押阵,满面狂喜。只要冲过这最后一道防护栏,胜利在望。仗打到这个份上。什么阵形都没有了,也不需要了。就连他这位主将,也亲自披挂上阵。

    也怪不得公孙续如此着急着紧,因为不时有左右来报,他的骑兵部队与白狼军骑兵厮杀,伤亡惨重,而敌军损失却很小。如果他不能在最短时间内击破敌中军,一旦敌骑击溃本部骑兵,驰援杀回,幽州军将陷入危局。

    “冲破敌最后一道防护栏,谁能夺敌军司马旗帜,升三级,晋两爵,赏百金,赐美婢!”公孙续长槊斜指,用尽胸肺之气喊出赏格。左右扈从一齐将赏格高声复述一遍,幽州军士兵亢奋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战意大涨。

    但就在此时,一支生力军猝然杀出,生生将幽州军的气焰打压到底。

    山丘上突然抢出一队锐士,个个身材魁梧,全身厚铠,刀枪不入,手执十五斤重长柄斧槌,当者披靡。甫一突入幽州军阵中,刹时掀翻了十几面大盾,小的木盾一斧下去就成了两半;被重槌砸中的更为恐怖,木盾与手臂一齐粉碎。

    这群铁甲锐士动作简单整齐,直砸斜劈左右横扫,当真是擦着便伤,击中即亡。斧槌狂扫之下,金铁相交之声不觉于耳,断刀折戟漫天乱飞,碎盾残躯落满一地,直若战神附体,沛莫能御。

    许多幽州军士兵奋力将手中的环首刀短斧长戟刺矛,劈砍捅刺这些铁甲锐士,竟无法损伤半分,除了掌腕反震剧痛之外,换来的,是当头一斧槌……

    潮水般的幽州军,生生被这砥柱中流的五十余名铁甲兵遏制,难以寸进,甚至步步后退。

    乐进就冲杀在这队铁甲锐士之前,一手革盾,一手长矛,盾击矛刺,势如疯虎。前后不过半刻,已手杀十三人,整面革盾与半边身体已溅满鲜血,矛杆也被血浸得粘滑难握。

    这时面对三条长戟向乐进刺来,格挡已经变成本能的动作,左手执盾隔开长戟,一矛刺入左边一人腹内。战场格杀,呼吸而决,乐进不会浪费时间在拔矛之上,迅速弃矛拔刀,人往前扑,刀随身走,借着下坡的冲力,反手一刀砍在第二人的脖子上,鲜血飙出,喷了乐进一脸,对方瞬间殒命。

    借着对方身体将倒未倒之时,乐进盾护左侧,一个旋劈将第三个以长戟再度刺来的敌兵砍翻,再纵身避过旁边两柄长矛的突刺,用盾沿砸翻一名戟手,斫刀反握,抹过另一人的脖颈——在战场上很多时候都是凭感觉做出下意识的动作,谁能做出最正确的本能反应,谁就能活到最后。

    因为居高临下又突入了对方矛戟阵之中,乐进占尽便宜,接连砍翻七八人,以一己之力,搅乱局部敌阵。

    杀到酣处,乐进大呼痛快,随手将砍卷刃的环首刀丢掉,正要拔短戟。突然敌群中分,一骑劈波斩浪冲出,长槊如电,疾刺乐进。

    乐进来不及拔戟,革盾一斜,挫身格挡。

    啪!槊尖从革盾斜上方掠过。乐进格档成功后,倏地出手,抓住槊杆。与此同时,一名白狼军刀盾兵沿着斜坡冲下,纵身跃起,高过马首,一刀削落骑将头盔,再以盾沿重击敌躯,敌将闷哼落马,那刀盾兵落地后将头盔紧紧抓在手上。

    幽州军齐声惊呼:“快救校尉!”七手八脚将那落马将领拖拽回本阵。

    乐进看着手里的长槊,再联想到幽州兵呼叫的“校尉”,咦!莫不是公孙续吧……可惜,来不及了。

    此时暮色四合,藉着最后一抹如血微光,乐进望向那击倒公孙续的小兵,大声道:“身手不错,叫什么?”

    “回乐司马,属下杨继。”

    “勇力可嘉,这是公孙续的头盔,好生留着报赏吧。”

    “谢乐司马!”

    就在这时,山丘飞楼处,响起长长的鸣角声。

    而原野之上,幽州军的后军阵列,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

    夜幕终于降临,是杀戮的结束,还是另一个开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