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蔡掌柜
唐氏布庄。 布庄的掌柜蔡琪祥坐在账房里拨弄着算盘。 蔡掌柜今年三十有七了。 二十多年前四处都在打仗的时候，他娘被活活饿死，他爹是被官兵活活捅穿了。是吴越的兵还是唐国的兵，他已经记不清了。但他清楚地记得，在他一路讨饭来到苏州，饿死之际，是唐老爷子收留了他。到今年，他已经在唐家待了整整二十五年了。 他知道好好做事就是报了唐老爷子的救命之恩，从他做一个小小的伙计开始，每天兢兢业业，再加上他本就聪敏机灵，还不到二十岁，就被唐老爷子提拔成布庄的大掌柜。他是全苏州城里最年轻的掌柜，一时间在苏州的商界风光无两。 在唐老爷子死后，唐大少爷成了唐老爷。唐老爷不似老爷子，有着壮大唐家的目标，只不过是个每日只知道斗鸡溜鸟的富家公子。蔡掌柜对唐老爷是颇有怨气的，若是唐老爷是个老爷子一般的人物，蔡掌柜有信心五年之内能让唐家成为全苏州乃至两浙路最大的商行。蔡掌柜甚至想夺权，只是为了能振兴唐家。可老爷子余威仍在，蔡掌柜不敢造次。 过了几年，唐老爷也染上重疾去世了，唐家家主变成了现在的唐小姐。 蔡掌柜看得出来，唐小姐是个有能力的女子，若是唐家顺风顺水发展下去，不出三四年，一定能达到唐老爷子的愿望。 可是，一个女子如何当这一家家主？ 且不说没有女子当家的道理，单是因她是个女子，这几年，苏州的其他几家商行就不止一次联合起来打压唐家。若不是唐小姐打开了秀州湖州的销路和他在其中的苦苦支撑，唐家早就被其余几家分食殆尽了。 他想夺权。 最近，白家的人又找到了二爷，想必是跟二爷合谋了些什么，要不然怎么最近二爷夺权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三天两头的给唐小姐找些事端？ 最终唐小姐迫于无奈，把布庄划在了二爷名下。好在唐二爷是个草包，丝毫影响不到他对布庄的管理和控制。 若是只靠同外人勾结便能掌控唐家，那唐二爷也算个有脑子的草包。他便更有信心能逐渐控制唐家的生意了。 想到这儿，蔡掌柜放下算盘，决定去找唐二爷探探口风。 问了问布庄里的伙计，蔡掌柜在后院找到了唐二爷。 唐二爷正和布庄门房说着话：“今日布庄打烊后你不必留在庄内，回去看看老婆孩子。”说着掏出一块碎银子扔给他，“别忘了把后门钥匙留下。” 看到门房千恩万谢的离开，蔡掌柜走上去，微微躬身：“二爷。” “呦，是蔡掌柜啊！吃了吗？”唐二爷见是蔡琪祥，一张胖脸堆满了笑容。 唐二爷自从来到布庄之后便一直想拉拢他，以便更好地给唐小姐施压。 “劳二爷挂记，刚吃过。”蔡掌柜顿了顿，“二爷还习惯管理布庄么？” “习惯习惯，在这布庄里躺着就能赚钱。”唐二爷笑得更加灿烂：“蔡掌柜果然是个有本事的，不知……蔡掌柜愿不愿意和我多走动走动？” “那是自然，”蔡掌柜笑了笑，心里对这个草包的鄙夷丝毫不减：“以后也是在二爷手下做事，当然得请二爷多多关照。” 两人都相视笑了笑，有些事，不用多说就好。 想起刚才，蔡掌柜有些奇怪的问道：“二爷您今夜是要做什么？” 听他问这个，唐二爷突然谨慎的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小事儿，小事儿……”说完拱了拱手，转身离去了。 蔡琪祥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沈鸿一只手抱着陶罐走在街上，另一只手里费力的托着一个布袋子，里面是五百两多银子，也就是三十多斤。 回去一定得让谢大小姐教自己练两招，不然出门连银子都带不动。 他也不敢在众人面前久留。万一谁问了什么他也说不上来的问题，难保自己不会和黄衣使者一个下场。还好，在他一系列唬人的cao作之下，没人敢阻拦他离开。 他本来以为这帮员外财主就能给自己拿出几十两银子，结果他远远低估了这帮富户的有钱程度。 当黄员外不知道从哪儿掏两锭大概四五斤的银子孝敬仙人的时候，感叹老黄身体真好之余，沈鸿也突然觉得，除了当土匪之外，他又发现了一个很有前途的职业。 “画风有些不对啊……”沈鸿突然觉得有点无语，“怎么我穿越之后除了当土匪就是当神棍啊！？” 沈鸿以前也是畅想过自己要是回到古代能干什么大事，是大将军？是宰相？还是直接当一个皇帝？事实向他证明，他成了一个土匪，还兼职诈骗。 “明天，从明天起，一定要走高大上的路线，当一个有格调的人。”沈鸿下定决心。 当然，他也不是完全丢掉了节cao。 在他离去之前，反复和那些人说些孝亲敬长，日行一善，不必缴纳银钱，天尊自会庇佑他们之类的话，只希望他们日后再看到这类神棍不要在把积蓄搭在里面。 “仙人，仙人……”后面有声音传来。 沈鸿回过头，发现是给过自己一拳的那位兄台。想到自己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便问：“还不知道兄台的名字。” 听到沈鸿这么问，吴天急忙行礼：“小人岂敢与仙人称兄道弟。小人乃是苏州吴县人氏，姓吴，名天。”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家父乃是吴三江。” “你爹谁？”沈鸿一愣，我又不是本地人，你爹就算是张二河我也不认识啊。 见沈鸿一脸看智障的表情，吴天尴尬地笑笑：“家父原为吴县县令。” 你他娘在逗我？沈鸿打量着吴天那一身打满补丁的衣服，心想这个世界实在是太过疯狂。 “时代的局限性啊……”沈鸿感慨，又问道，“你叫我所为何事啊？” “回仙人的话，小人之前冲撞仙人……” 沈鸿一乐，我都打算放你一马了，结果你自己又送上来了，“所以呢？” “所以仙人能否收小人为徒？” “？？？”沈鸿很惊讶的看着吴天，又打了我又让我收你为徒，什么好事儿都让你赶上了是吧？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吴天偷偷看了一眼沈鸿，见他没点头，接着说：“小人不知该如何对仙人表示愧疚之情。若是仙人收了我为徒，小人也好鞍前马后服侍仙人啊。”说着，竟落下泪来：“小人为四处追寻神仙耗尽家财，整整三年，才得以见到真仙，若仙人如此弃我而去，我自然也是活不成了。” 好好的一个古代官二代啊，成为了这般模样。 “吾下凡云游四方，无需收徒。”沈鸿清了清嗓子，继续问：“家里还有什么人？” “回仙人，我爹没了之后我便一直苦寻神仙，想讨些长生之道。现在家里只剩下我娘一个。” “你若信我，听我一句。” 吴天大喜过望：“仙人请讲。” “脚踏实地，孝顺你娘，你自会受仙人庇佑。”沈鸿又从布袋中掏出一块银子，“回去之后莫要再信那些人的斩鬼之说，那道士不过是用了些姜黄汁和碱水罢了。去找些像你这样被骗得惨的，分了这些银子回家去。若是找不到，去让黄员外帮忙，就说是我的意思。” 吴天愣了一下，随即大喜，恭敬地接过银子，斗志昂扬的说道：“我明白仙人的意思了！” 沈鸿有点奇怪，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吴天这反应有点怪啊。 “你真明白了？” “我真明白了！” “我觉得你没明白。” “我觉得我真明白了！” 沈鸿直愣愣地看着他。 “我觉得你真没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