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的夕月殿,像个皇宫一样华美。 朝夕月好像女皇一样坐在属于她的权利宝座上,殿内静悄悄的,只有殿中央凿井那汩汩的流水声。 水不是普通的水,是从灵泽底下抽上来的灵脉的水,灵气的浓度,几乎可以与白玉媲美。所以整个夕月殿都被浓郁的灵气覆盖着,轻轻吸一口气,都相当于好几枚白玉。 北邙宗每个弟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来这里修炼,但只有朝夕月指定的人才能在这里修炼,能让朝夕月认可的人很少。 十六年了,雨凌菲像伺候主人或者生母一样伺候着朝夕月,终于争取到了她的喜悦,如今她的地位,已经超过了北邙宗大多数的人,也是少数几个可以在夕月殿逗留的人。 “十六年了。”朝夕月身前放着一个香炉,里头正在燃烧的烟,似有迷幻的力量,让她可以忘记那隐隐沉痛的心。 这是幻彩迷烟,通常是画舫青楼用来助兴的,对人体有害无益。不过朝夕月这等修为,自然不会有什么影响。 但它却会腐蚀人的心灵,无论什么人,心灵若是腐朽,身体再强大也没用。 “师兄死了十六年了。”朝夕月目光迷离,“当年是我找你的,所以你不要害怕,是我对不起师兄,是我设的局。” “不,是孙仲谋设的局,与您无关。”雨凌菲看起来还是那么清纯、娇媚、迷人。但只是表象,她现在很恐惧,她随时处在危险的境地中。 她害怕死亡,她谨记娘亲的教导,只有活着才能拥有一切,只有活着才是一切。所以她没有与火云洞共同面对灭亡,她缺的不是勇气,而是爱他们的勇气。 这个世上,她谁都不爱,她只爱自己。 朝夕月突然凌空虚抓,冷冷盯着窒息的雨凌菲:“孙仲谋是你喊的吗?他是我的徒弟,他是我最喜欢的徒弟,你知道吗?” “我……也……是……”雨凌菲费尽全力挤出声音来,似乎还能听到颈骨碎裂的“咔咔”声。 “不错,你也是,本座怎么忘记了。”朝夕月放开了她,轻声说道,“凌菲对不起,掐疼你了罢,师傅心里还是很喜欢你的,你不要怪我。” 朝夕月的精神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失常。雨凌菲知道朝夕月心里恨她,这只是她无数次面对死亡中最轻微的一次。最惨的一次,除了手骨,她全身的骨骼都断裂,只能用两只手爬着回去,独自一人渡过痛苦又漫长的数月时光。那时候她都不敢睡,她害怕一睡过去,那些嫉妒的同门就会偷偷撕碎她。 好在她担心的没有发生,只不过她的身体被那些嫉妒的人狠狠发xiele欲望。这对她来说,却反而是最轻松的刑罚。 她没有爱,但她爱自己,她可以允许自己脏,绝不允许别人弄脏她。伤好以后,他们都死了。 雨凌菲用力咳了两声,似乎要把所有的怨恨都咳出去,然后摆出一个迷人的笑脸:“师傅,香炉的香烧完了,我给您换上。” 她有条不紊地完成做了无数次的动作。她的头有些歪斜,看起来很怪异,因为刚才颈骨被捏碎了,疼痛却没有显在她的脸上,它们化为了利刃,正狠狠地戳刺心脏。 望着朝夕月目光又开始迷离,她歪着头微微一笑,并不可爱,有些可怖。 这一切都会过去的,她想。 似乎可以开始了,这是难得的机会。 她取出一枚指头大小的玉印,它有个名字,叫“锥心之锁”。 她慢慢地走近了朝夕月:“师傅,您到底喜欢孙师兄哪一点呢?” “嗯?他跟你们都不一样,没那么多欲望,很干净……”朝夕月迷离说着。 雨凌菲很紧张,手心在冒汗:“长风师兄呢……” “他不够聪明……”朝夕月说着,猛地睁开眼睛,“你干什么?” 原来雨凌菲的手不知何时贴在了她的印堂上,一枚冰凉刺骨的东西渗入了她体内,似乎有什么正在体内变化。 “师傅,我也可以很干净……”她妩媚地说。 夕月殿斗然爆发出一道莫名的灵压,惊动了北邙宗所有人。 待到他们涌入大殿时,就见雨凌菲躺在地上生死不知,朝夕月脸色苍白,冰冷冷道:“雨凌菲试图行刺本座,从今日起剥夺她所有权利……” 她的脸上突然露出妩媚的笑容:“把她关押起来,除了性命,做什么都可以。” “遵命!”众弟子大喜,不怀好意地盯着雨凌菲曼妙玉体。 …… 三山岛,太行山。 三山各有异象,太行笔直而陡峭,如同利剑一样竖起,兼且云遮雾绕,浑如仙境。 这三山门派虽然传承几千年,却因为功法的缺憾而没能诞生大宗师,不得不说是一件憾事。好在远离五大州,除了三山本身以外,也没有出产什么令人眼红的珍宝,这才安然无恙。 太行山门就是太行山本身,远远望去,真可称得上银河飞瀑,空中楼阁。 不过苏伏却感觉整个太行山的氛围有些紧张,他与叶璇玑对视了一眼,心里都有了数。 衡阳真人领着苏伏三人来到少华殿,众人进殿坐了,有外门弟子进来看茶,都被叶璇玑与苏瞳的美貌深深吸引。 “这位便是南离宫的少宫主罢,二位真是让人艳羡的神仙眷侣啊!”衡阳真人大为感叹。 叶璇玑放下茶盏,微微点螓道:“见过真人。” “少宫主不要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衡阳真人连连摆手。 苏伏啜了口茶,只觉口齿留香,应是本地特产,笑道:“好茶。真人却是看错了,寡人与璇玑乃是旧识,此次她也是应寡人所请前来助拳罢了。未知那吃人恶魔是个什么来历,怎会出现在三山岛?” 晁补之站在衡阳真人身后,不由在心里嘀咕:连璇玑都叫上了,还敢说看错了? “我来说我来说。”一旁的晁景仁痴痴地看着苏瞳,“那野人五年前出现在岛上,我们也不知道他什么来历,他的肚子会像鬼怪一样张开,每次出现都会掳走几个凡人,然后剥干净洗干净再生吞,他自己却从来不洗澡,刚才被他抓住,险些被他熏死哩。” 苏瞳听得有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颜如花,顿使满室生香。 她与叶璇玑并排坐在一起也不减半分颜色。两女一个如春风润物无声,只需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落在各人眼中便自有万种难以言诉的俏丽风情,深深地吸引着你;一个如孤傲不群的寒梅,独自开在一个角落,却又让人无比的惊艳,不需要任何言语以及身份的修饰,她的举手投足都透着一种高贵气质,让人心神皆为之迷倒。 “还……还好没有被熏死,不然就见不到你了……”晁景仁挠了挠后脑勺,傻傻笑着。 这衡阳真人也是心细如发,见自家徒孙模样,心里顿如明镜,踌躇了一番,厚颜道:“我看小公主殿下与景仁年纪相仿,不如由景仁带着到太行山门各处游赏一二,我太行虽比不上阎浮十八峰,却也是天下少有的福地。” 晁景仁大喜,满是期待地看着苏瞳。 苏瞳犹豫了一下,望了望苏伏。 苏伏轻轻点头:“想去就去看看,别走太远了。” “嗯,那爹爹娘亲,你们要快些来找我哦。”苏瞳笑着挥了挥手,“景仁,我们走罢。” “哎,来了来了!”晁景仁笑得嘴都合不上了,但还是没有忘记向苏伏行礼,“师叔,师叔母,小侄先且告退!” “这小子!”晁补之笑骂一声,“跟他爹当年见到嫂嫂时一个德行。” 说着又意识到什么,向苏伏苦笑道:“苏兄千万不要误会,这只是有感而发。” “小辈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处理,我们这些做大人的干涉太多,反而不美。”苏伏笑了笑道,“若是景仁果真能赢得瞳瞳芳心,我这做爹的自然不会反对。” “说得极是。”李三思笑道,“妖帝心胸果非寻常,全无寻常人的门户之见。” “听补之说探寻储物指环下落的是您?”李三思正色道,“早前不知是您,如今既知是您,还请千万不要靠近那处海域。” “这是怎么说?”苏伏还没开口,晁补之却皱眉开了口。 衡阳真人轻咳一声道:“本座与三思也不是刻意隐瞒,我们一直怀疑景仁之前患病,与那处海域有关。那儿不是个善地,这储物指环虽好,却也犯不上冒这个险,二位以为呢?” 苏伏与叶璇玑对视一眼,轻轻放下茶盏,笑着道:“储物指环当然算不上特别,只不过胜在有收藏价值。另外,指环的空间较为稳定,妖国与他州贸易,若有指环也会便利许多。真人不妨与我们说说那海兽的来龙去脉,再来计较不迟。” 这便是对外的说辞了。 衡阳真人也不好反对,只得道:“既如此,也罢。那海兽我等不知名姓,据当年讨伐的幸存者记载,其兽面豺身,似蛇非蛇,肤坚且滑,飞剑法器很难及身,声如叱呼,威慑力非常……” 他话未说完,外头突然传来一声疾呼:“掌教、长老、叔,不好了不好了,景仁被打伤了,苏……苏瞳殿下被丹霞门的人围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