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砣沉尸案（1）

    “报，大人，衙外有人说是狄怀英的随从，有要是找他。说是与本案有关。”差人快步奔上堂来，道。

    狄公淡然一笑：“太爷，能否请他们进来，他们就是我所说的证人。”

    赵德林挥了挥手手，示意差人们：“带上堂来。”

    说完话，衙役就领着人走了上来。

    来人最前面的一个是沈涛，他身后跟着两名漕运司的差人和几个船老大，其中一个走路一瘸一拐。

    赵德林问堂下道：“你们是何人？”

    沈涛回道：“我是狄先生的随从，刚刚见捕快误抓了我的朋友，特地受狄先生之托，到漕运码头找来了证人。”

    说罢，他身后的一众人等就向赵德林跪拜：“小的参见大人。”

    赵德林问众人：“你们有谁能证明这伙人是刚刚来到本县的？”说着，他就指了指广泰和狄公。

    瘸子最先开口：“回禀大人，小的名叫张瘸子，是漕运码头和涌水的船夫，昨日就是我将这几位从渡口接来的，小的能作证，他们是刚刚来到此地的外人。”

    赵德林眉头一紧，问道：“哦？”

    剩下的几个船老大也都纷纷点头：“是啊，是啊，太爷，瘸子所说的一点儿不假。”

    赵德林有些将信将疑，这时，两名漕运司的差人也开口了。

    二人一高一矮，矮子道：“不错，大人，我两乃漕运使衙门的差人，负责巡察码头，昨日傍晚时分，确实是见到这几人从船上下来。而且这个人当时还一个不小心，掉入了水中。”说话间，他们用手指了指广泰。

    赵德林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又深深的吐了出来：“道，还真是如此？”

    狄公点点头，道：“不瞒大人，却是如此，还请大人将广泰当堂释放。”

    赵德林允诺，不过又有些愁眉苦脸：“那，那玉璧是如何到他身上的，难不成长了翅膀，自己飞来的？”

    狄公道：“当日广泰掉入水中，众人都看见的，可能是水底下有古怪，还请大人派人前去，勘察水下的情况，说不定就能使案情大白。”

    赵德林站起身来，道：“好吧，就依你所言，你随本官一道，勘察当日落水之处吧。”

    出了衙门，差人们锣鼓开道，县令大人要外出办案，在这不大的申通县，这还是头一次。狄公等人跟着队伍，走在街上，两边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一路走来，人群越跟越多，到了码头，围观的人就足足有了上千。

    几名衙役将围观的人群隔开，赵德林吩咐何双找出几名水性极佳的捕快，下水勘察。

    何双也是随性，自己也脱去官服，随着捕快一齐跳入水中。天色渐渐暗淡，赵德林又命岸边的差人点上了火把，将水面照的是一片透亮。

    何双潜入水中，不断下潜，双手张开，缓慢摸索，同时下去的几名差人都憋不住了，露出头来换气，可还是不见他探出脑袋。

    师爷问赵德林，道：“大人，怎么还不见何捕头，莫非是这河中的水鬼……”

    赵德林有些发怒：“混账，一派胡言，水鬼之事不过民间以讹传讹罢了，尔身为公门之人，竟散播谣言，该当何罪。”

    师爷躬身道：“小人口无遮拦，还请恕罪。”

    赵德林还想说上几句，就听得水面的差人们大叫起来：“上来了，何捕头上来了。”

    众人往水面看去，赵德林抢过一个火把，凑近水面，只见得水面不断涌出气泡，咕噜咕噜的响个不停。

    突然，啪的一声，水花四溅，何双从水面探出个脑袋：“大人有发现！”

    差人们闻讯都去帮忙，岸上的衙役也都丢下绳索。狄公等人和赵德林一齐向那边望去，就只见得模糊之中，何双似乎手中提着一个粗布麻袋。

    “啊……天啊，是……是死人！”麻袋被搬上岸来，一名差人轻手轻脚的将其打开，当发现是一具尸体的时候，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连连后退。

    狄公上前一看，也难怪差人会如此惊吓，原来麻袋之中装着一名男尸，双眼被人挖出，经过水的侵泡，浮肿无比的大脑袋上显得一片空洞。

    赵德林连声：“啊，啊，啊、莫不是真有水鬼？”

    狄公眉头一皱，指着麻布下一口铜质的秤砣：“太爷，您看，被害者双眼被人刨去，装于麻袋之中，又以秤砣捆绑，沉尸于水中。这哪里是鬼神所谓，分明是谋财害命！”

    赵德林赞同的点点头，问狄公道：“那……现在怎么办？”

    狄公道：“驱散人群，命差人不要随意触碰尸体，速派人请仵作验尸。”

    赵德林道：“好吧，就依你所言。”

    说着，就命令手下捕快差人衙役驱散围观的人群，请来仵作。

    仵作一到，尸体被打捞上岸有一阵子了，开始发出淡淡的恶臭，周围的差人都开始远离尸体，只有赵德林和狄公紧跟在仵作身旁，勘验死尸。

    仵作一边查验，一边对赵德林道：“回禀大人，死者为男性，六十有余，初步勘察，死因是被人下毒致死，死者舌苔发肿，脖子乌黑，被水泡过的时间来看，应该有半个多月了。双眼是死前被人刨去的，失血过多也是死因之一。目前知道的就这么多了，具体的还要等回了县衙解刨尸体之后，才能知晓。”

    赵德林听了点点头，狄公却若有所思的指着麻袋上的秤砣，问道：“这东西被水泡了这么久，怎么一点儿没脱秀啊。”

    常人都知道，铁质器物只要长时间接触水汽就会产生反应，狄公指着这个崭新的铁砣，好奇的问道：“这东西怎么还完整如新，光洁透亮？”

    仵作似乎不仅对尸体有一手，对铁器也是行家，只见他用手颠了颠秤砣，又用手掌轻轻抚摸，向狄公回道：“哼，这东西想必是大有来头啊，并非纯铁纯铜所制，自然也就不会和普通的铜铁一样，生锈咯。”

    赵德林听得似懂非懂，就问狄公道：“你说你也做过官，可会破案？”

    狄公微笑，淡然回道：“怀英不敢说破案，只说能在案情之中尽力而为，助大人一己之力。”

    赵德林点点头：“好，好啊。那你们可有住宿之处，或者说在这申通县有亲戚朋友？”

    狄公摇摇头：“云游之人，何来亲朋挚友。”

    赵德林一把抓住狄公的衣袖：“好，这就好。那你们随我去县衙吧，我会给你们安排住宿的。只不过，只不过今夜……”

    狄公与他相视一笑，道：“怀英知道，今夜大人要连夜升堂查案，怕是睡不了一个好觉了。”

    赵德林也是大笑，随即吩咐手下，收拾好现场，回衙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