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好事多磨
说起教坊司，它也确实是红灯区的一种，但又不同于一般的妓院，当然也不是普通人能消费起的。 大周承平日久，风气开放，对于此类能够丰富人民精神生活的营生，也并不打压，而是设立教坊司统一管理，属六部之首的礼部管辖。 只是年深日久教坊司也有了自己的营生，被称为官妓。 只是达官显贵们为了凸显格调，自然并不会说自己去逛妓院，而是说去教坊司，就这样，教坊司变成了官营妓院的代名词。 永宁女帝登基后曾下旨改教坊司为云韶府，只是效果并不明显，只因为教坊司一称早就深入人心，扎根在广大人民的心里。 教坊司遍布大周各郡县，而以神都教坊司尤为出名。里面的女子多为犯官女眷，或是贫家女子被买来，自幼调教。 她们并不仅靠做皮rou营生，大多识文断字，精通音律，能歌善舞。能陪文人士子，达官显贵，应酬唱和。 三人走进百花街，立刻就闻到了淡淡的香味随风飘来，若有似无的丝竹之声时断时续，不过很快被周围的叫卖声所掩盖。。 顺着百花街往里走，街道开始变得冷清，似是被人清场了一般，只是越往里走，丝竹之声也越来越清晰，而淡淡的香味变得浓郁了起来。 街道上再无叫买叫卖的生意人，而是停满了各种各样华丽富贵的马车。 沈知命感慨：有钱是真好啊，恐怕自己这一行三人是为数不多的走着来教坊司的人。 “杨花巷到了。”宋不弃激动的指着前面透出微光的巷子。 随着宋不弃的声音落下，三人都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然后一个闪身进了香气扑鼻的胡同。 顺着胡同没走几步，三人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朱云峰惊的长大了嘴巴，显然他真的是第一次来这里。 沈知命也有些震惊，虽然他之前也来过，但那并不是真正的他，感觉是不一样的。 相比之下，宋不弃就淡定了许多，虽说这种地方，不是他一个小小皂头能经常来的，可是这种地方，只要来过一次，那便永生难忘了，更何况，他不止来过一次。 只见整条胡同都挂满了红红的灯笼，一排排的房子鳞次栉比，灯笼所到之处全都是教坊司的领地。 沈知命内心感慨：不愧是大周最大的油水部门，国有企业，当真是财大气粗。 这教坊司不仅占地面积极广，更绝的是几乎不见高楼，除了招牌的正门是四层的楼房，其他全是独栋别苑。 宋不弃一马当先跨进了正门，沈知命，朱云峰紧随其后。 进了正门，右边的墙上挂着八个明亮的红灯笼，灯笼上全是工整的楷书。 沈知命定睛一看，发现上面写的是各个花魁的院子位置，以及花魁的名字与特色。 灯笼下面的墙壁上则是普通妓女的介绍和房间位置，她们是没有别院的，只在楼上有一个房间。 三人已经隐隐约约的听到了楼上房间传来的靡靡之音。可见隔音效果并不算好，也表明了里面的技术人员地位并不高。 “两位兄弟，我先走一步。”宋不弃突然开口道。 正在认真看着灯笼的沈知命，刚愣了一下，只见宋不弃已经上了二楼了。 沈知命对着旁边同样惊讶的朱云峰道：“这个家伙准是在这里有相好的！” 朱云峰重重的点头，表示赞同。 正在此时，门口处走进来两个身穿儒衫的年轻人，长相清秀，体态匀称，只是眼圈有些黑。 一看就是头悬梁，锥刺股熬夜苦读给累的。 沈知命感叹道：大周的读书人就是勤奋啊，如老牛耕地一般。 “听说最近教坊司新出了一位花魁，好像自称什么玉霄神女的，出落的甚是美艳动人，身材更是超一流。“身材略高半头的儒生对自己的同伴说道，说话的时候眼神中写满了期待，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大周的读书人啊，就是懂得审美，有爱美之心。 个子略矮的儒生兴奋道：“这件事咱们圈子里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据说呀，这玉霄神女不仅身材出众，模样绝美，而且颇有才情，据说在音律上的造诣非常高，而且还擅长诗词。“ 高个子儒生道：“可惜才女都是有一身傲气的，据说这玉霄神女还是个雏儿呢，出道快一旬了，没有一个人能在她的房内留宿。“ 沈知命一听这个，瞬间来了精神，心道：擅长诗词，莫不是要以诗词来选择留宿之人，这个哥们儿擅长啊，从古至今这么多惊世骇俗的诗词，随便拿出一篇，还不是手到擒来。 沈知命给朱云峰使了个眼色，然后朝两位儒生刚刚的的方向走去。 朱云峰知道自己是个粗人，是不可能受到这些花魁们待见的，他本打算像宋不弃一样，去二楼快活一番得了。 不过听了这两位儒生的话，他又来了一丝好奇，虽然知道自己碰不得，摸不得，去过过眼瘾也是好的，以后也算是个谈资，毕竟身份不同了，以后怎么说也是堂堂的梅花卫了。 思绪飘忽之间，他还是追上了沈知命。 花草满地，青石铺路，曲径通幽，两人行至深处，刚好看到两位儒生进了一个别致的小院。 两人先是驻足打量一番，只见门楹之上四个红色大字：玉霄别苑。 虽然还没进去院子，隔着拱门便可以看出院子的幽静雅致。 沈知命正要往院内走去，谁知脚还没往里迈，便被一个小厮横拦住了道路。 “怎么回事，刚刚那两位进去可没见你拦着！”沈知命有些差异，又有些恼怒道。 “拦我们干什么，快让开。”朱云峰也有些恼怒。心中腹诽，知不知道你面前的两位是什么身份，新晋的梅花卫，来你这里是给你们面子 谁知小厮丝毫不退宿，一脸不屑道：“看你们两个人的样子，最多不过是哪个衙门的捕快，在这里逞什么威风。这里不欢迎你们这种人，哪里来回哪里去。” 看着一个妓院的小厮如此的嚣张跋扈，朱云峰气就不打一出来。作势便要给这小厮一巴掌，让他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沈知命赶忙伸手拉住了他，笑道：“大哥莫气，我们是来玩的，不是来打架的。” 朱云峰愣了愣，这身沈老弟怎么突然叫自己大哥呢。 随即他反应了过来，沈知命之前有交代，说是他现在叫朱云岭，是自己的弟弟。 见沈知命拉住自己，朱云峰也不好再发作，便收回了手。 沈知命暗想，这小厮之所以拦着自己，无非是因为这玉霄神女一朝起势，广受追捧，这小厮也想着趁机捞些油水。 念至此，沈知命从怀里摸出一锭五两的银子，笑着递给小厮，道：“请这位小哥通融一下。” 朱云峰简直气坏了，从来都是别人给他送礼，没想到今日来逛妓院，还要给一个小厮行贿，而且还被人羞辱。 不过让他大跌眼镜的事情还在后头，不了这小厮，看都不看沈知命手中的银子，讥笑道：“怪不得我家花魁娘子不喜欢你们这些胥吏，简直粗鄙不堪，以为有了这些东西便能进去？” 这话一出，沈知命和朱云峰都懵了，听他这语气根本不是嫌弃五两银子少，而是嫌弃他俩是胥吏啊。 朱云峰嘟囔道：“白跑一趟，早知道跟宋不弃一起去二楼快活的了，来这里受这鸟气。” 沈知命暗道：这小厮虽然讨厌，眼力倒是极好的，竟一眼便看出他和朱云峰胥吏的身份。这玉霄神女也真是个妙人，放这么个愣头青在这里，也不怕给人打死。 心里对这玉霄神女更是好奇了。 不过，这一点沈知命倒是多虑了，且不说教坊司是礼部的重要油水部门，背后有礼部大佬撑腰，一般人根本不敢来此闹事。 但说这新晋花魁风头正盛，又是传说中的雏儿，想要捷足先登，一亲芳泽的世家少爷，乃至皇亲贵胄，不计其数。谁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闹事。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是在不想第一次出来玩就半途而废，而且他对这玉霄神女也确实好奇，总是冥冥之中觉得自己今日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于是，他强压怒火，装作斯文的样子，一脸笑意地问道：“那小哥要如何才肯放兄弟二人进去，我们并无其他念头，只是想一睹玉霄神女的风采，如过不能如愿，那实在是非常遗憾。“ 小厮看他一直态度很好，不像一般的胥吏，随即态度也软了几分，道：“非是我一定要阻止你们进去，只是花魁娘子有交代，非读书人不得入内。” 沈知命暗道：“完犊子了！” 好在小厮还没说完，只听他接着说道：“要不公子报上姓名，我进去请示一下花魁娘子，看看她怎么说。“ 沈知命一喜，回答道：“在下朱云岭，就麻烦小哥通报一声吧。” 小厮刚进去通报，另外一个小厮便上前堵住了他们，仿佛是怕他们趁机溜进去一样。 那小厮刚走，脾气火爆的朱云峰在也忍耐不住了，对沈知命抱怨道：“沈老弟，我们是来快活的，还是来受气的，进宫见皇上也没......“ 自知失言的朱云峰，话还没完，便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不过他的意思沈知命明白，就是想说见这玉霄神女比见皇上都难，这谱摆的也忒大了些。 沈知命笑着安慰道：“反好不怕晚，脾气大的卖家有好货。” 朱云峰不满道：“沈老弟道是好脾气，只是人家不一定买你账，再好的货，不卖给你等于没有。” 听着朱云峰的一通抱怨，沈知命笑着摇头，并不会是他非要见着花魁，别的人就不合他胃口。 也不是说他的脾气有多好，一直能忍受一个小厮的刁难，而是另有原因。 他在这玉霄别苑呆的越久，越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如当初南宫诗韵和凤丹缨带给他的感觉一样。 所以，无论如何今晚他都得进去，若是就此离去很可能就悔之晚矣，只是这话他没法说，这是她的一个大秘密。虽然也有几人知晓，但是那是瞒不过的人，能瞒得他还是要瞒住。 不一会儿，进去通报的小厮便走了出来，看了沈知命一眼，有些歉意道：“花魁娘子说你们想进去也可以，只是她有一个条件。” 说罢，小厮把一张折好的宣纸递到沈知命手里，沈知命打开宣纸，只见上面蝇头小楷写着一行字：“一窗竹影“ 沈知命愣住了，心中思索道：一窗竹影，这是什么意思呢，诗吗？怎么才四个字。 看到沈知命愣住了，那小厮说道：“花魁娘子说道，公子虽一片至诚，但却不能坏了规矩，这纸上是一个简单的上联，只要公子对的上下联，两位便可进去。” 沈知命恍然，小厮之所以脸有歉意，一定是觉得自己一个胥吏并不可能会对什么对联，尽管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四字联。 不过，小厮显然是多虑了，这么简单对联自然不可能难住沈知命，只是现在沈知命想的是如何对，才能对到这花魁娘子的心里去呢。 “有了！” 蓦然抬头的沈知命再次看到门楹上的字，一瞬间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嘴角扯出了自信的笑容：“三径梅香。” 小厮有些惊讶的看了一眼沈知命，虽然他文化不高，但在这里浸yin日久，对吟诗作对还是略知一二。他能感觉到沈知命这一联对的却是颇为工整。更重要的是，这一联竟然正中花魁娘子最爱的梅花，真不知是巧合还是缘分。 “朱公子稍待，我去去就回。” 小厮说完便又转身进了院子，这一次他态度明显好了许多。 片刻后，小厮再次返回，脸上挂满了笑容。 看到小厮这般神情，沈知命便知道，事情已经成了。 果然，脚步还没站稳，那小厮便笑道：“朱公子，花魁娘子同意二位进入了。” “哎，真是一波三折，但愿好事多磨啊。” 沈知命感叹一声，便于朱云峰一起进了玉霄别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