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陆路
“没”唐驰摇摇头，不知为何看上去好像有些不好意思：“我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都没聚焦，我这境界没你高，他们干警察的眼睛跟老鹰似的，一眼就能瞅出你这人有鬼没有，我一般和他们对视就散着光看，这样就不紧张了” 聂影在后头笑了两声，董汉骁也被他逗得一乐：“好吧” “不过说真的”唐驰扭紧瓶盖：“你这次回西越，真的想好了吗” 董汉骁看向他：“为什么这么问？” 唐驰顿了顿：“之前在北港，坤叔把你以前的事跟我讲了一下，我的意思是…恩，你好不容易才从那儿…” “那边是现在最合适的去处”董汉骁打断他：“虽然是有点儿仓促，不过放心，没事的” 唐驰点点头，收起担忧发动了车：“不过你这次也的确是太吊了，小胖刚还给我发消息说现在十三帮正全城搜人呢” “让他们搜去”董汉骁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出了口气，刚想休息一下，手机便震了两下，是黑八打来的。 “喂老八”董汉骁马上接起。 “董哥”黑八的声音传来：“一切OK？” “恩”董汉骁应道，看着窗外向后流逝的街景：“你那边儿呢” “刚把所有事儿都做完”黑八道：“忙活到现在，三班儿倒，终于把行踪抹得差不多了，他们指定追不来” “别掉以轻心”董汉骁眨眨眼，将胳膊枕在了窗沿上：“这段时间一定要藏好，知道了吗” “知道了”黑八笑道：“放心吧董哥，他们就算找过来也抓不住我们，林子我们比他熟” 董汉骁点点头：“手下人有什么情况没有？” “都还好”黑八顿了顿：“毕竟都没人受伤么，而且这次吧，大家都觉得挺，恩…挺亏欠的，所以干活啊什么的都比较积极” 董汉骁叹了口气：“尽量多撑些日子，半个月，我想办法给你们弄点预算，啊” 这是大实话——他没钱了，最后一点儿底子都留给了黑八他们，黑社会也是要吃饭的啊，是到了该想想办法弄点儿钱来的时候了。 “董哥”黑八的声音里满是歉意：“这你真不用多担心，山里什么都有，您就甭担心我们了——对了，聂影怎么样？还有那两个十三帮的？” “我在你还不放心”董汉骁道：“好了挂了，有事随时给我电话” “这边也一样”黑八道：“董哥，这话虽然不用我告诉你，但你还是一定要小心” 董汉骁郑重地说：“放心吧，挂了” 挂掉电话后，陈虎感慨的声音从后头传来：“如果你早几年来到北河，说不定城东就是你的了” 聂影一下就不满了：“啥意思啊？” 董汉骁收起笑容：“我现在正经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老老实实回答我” 陈虎和聂影都不说话了，等着他发问。 “在你们三个黑帮建立的时候”董汉骁斜着脑袋：“是不是签了停战合约一类的东西？我看你们几个黑帮成立了之后还当起警察抓起小偷来了，是不是也是那个合约里头的约定？” 陈虎听完，耸了耸肩：“有是有，但我没做过，不太清楚” 聂影却好似考虑了一下：“好像有” “真的？”董汉骁回头看她。 聂影下嘴唇一翻，也耸了耸肩：“我们那儿也的确有人在做这件事，不过我觉得没意思，就没多接触，也没打听” “你爸就没跟你讲过？”董汉骁不甘心地追问：“你爸可是老大啊” 聂影虽然眼睛被罩着，但却依然可以给人一种正在翻白眼的感觉：“这么跟你说，我今年二十三，二十岁那年才确定我爸长什么样，跟他关系就不用我直说了吧” “那你之前都在哪儿？”董汉骁有些诧异。 “奶奶家啊”聂影的语气云淡风轻：“在湘川，我从小就在那儿，我爸就按时汇钱过来，之前一直骗我说是在沿海做生意，十八岁那年我奶奶过世他才跟我讲了通电话，说过段时间来接我，结果一拖拖到我二十岁” 一段话把车里几个大老爷们听得一愣一愣的，陈虎摸着脸上的纱布道：“然后他就把你接到北河来了？” “恩”聂影点头，一副要翘二郎腿的样子：“所以说北河的事儿啊，我说不定还没你们清楚呢” “那你每天搁青龙堂里头都干啥呢”董汉骁的表情很是精彩：“吃喝玩儿乐啊？” 聂影又耸耸肩：“差不多，反正我来的时候三个帮派就已经建立了，我反正是没心思管那么多什么黑帮斗来斗去的，每天就跑跑步，泡泡吧，健健身，顺便提防一下某些小人帮派，就挺圆满的啰” 董汉骁转回了头不再问话，陈虎也没搭理她。 唐驰转头看了董汉骁一眼，挑了一下眉。 董汉骁摇摇头，没说话。 唐驰撇撇嘴，看回了前方继续开车。 叹了口气，董汉骁靠回了椅背上，不过闭眼还没两秒，陈虎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说起这个，我挺好奇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样子” “什么原本计划？”董汉骁看向他。 “就是你说的‘撤离计划’？”陈虎眼神中的敌意相对之前似乎已经消减了一些，估计是此时此刻已经远离北河的缘故，他们这几个失去了主场作战优势，就算真有点儿别的什么心思那也得暂时收起来：“比如，我这个位置原本坐的应该是谁？” 董汉骁有些倦怠，似乎是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多余：“就那天晚上在场的另外两个人呗——捅了篓子我不跑，难道我还得呆在北河让他们找吗，本来我就是想着打一炮试试，谁想得到会遇着你们，还把你们带回来了，你们一个青龙堂的，两个十三帮的，我刚好用的上，就把你们带着一起走了呗” “我不是十三帮的”南无三举手发言，似乎要与陈虎他们划清界限：“我是生计所迫” “你说我们‘用的上’？”聂影问：“‘用的上’是什么意思？” 不容置疑的态度和董汉骁针锋相对，董汉骁单手撑在椅背上看着她，解释道：“‘用的上’的意思，就是我想敦促你们，赶紧老老实实把你们知道的，你们各自帮派的情况都告诉我，最好就是我问什么，你们答什么，别跟我玩套路，免得我失去耐心一枪爆掉你们的脑袋” 聂影一下子就不爽了，脑袋别向一边不再说话，明显是真的生气了，她是那种脾气全挂在脸上的人。 董汉骁的一段话瞬间让原本已经渐渐有些模糊的敌我界限又变得锐化起来，陈虎的眼睛里也似乎都多了些揣摩，明显在思考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只有南无三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这人就这样，啊”董汉骁又扫了他们一眼，回过了脑袋：“有什么话我就喜欢直接说，比如现在——我劝你们现在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你们想的那些我还猜不到吗，啊，现在你们全在我手里头，安安心心配合我，我保证不伤害你们” 聂影鼻子出了一股气：“是吗？那你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想一枪崩了我呗”董汉骁将双手惬意的枕在脑后，舒展了一下筋骨，没听见聂影的回答，终放缓了语气，道： “大家都是各求活路，我不想互相为难，除了南无三，咱们仨都是被追杀的人，然而呢到目前为止，就我所知的所有情况综合起来，我估摸着聂大小姐，你家这青龙堂恐怕已经被十三帮给搞得差不多了，说难听点儿，可能就是只剩个壳儿了，你懂吗” 没听到后面有回答，肯定也是各怀鬼胎，董汉骁耐下心给她分析：“出了那么大的事儿，老大都死了，小弟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肯定是有问题，反正如果是我，我肯定抓住这个机会就投奔了，你们青龙堂剩下那几个干部我也都看见过真人了，反正我看都不怎么靠谱…” “放你娘的屁”聂影杀伐果断。 董汉骁大前天的起床气差点没给她激出来：“你他妈说啥？” “我说”聂影凑到他跟前：“放你娘的屁” 这回陈虎主动当了和事佬，双手横在两人之间，对着聂影道：“聂帮主，这回我得泼你个冷水了，关于这个他还真的猜对了” 聂影的眉头都皱出了纱布：“你说什么？” 陈虎沉下脾气，似乎是努力想趁这个机会让董汉骁觉得他站在他那边：“雷明失踪后，青龙堂的二级干部里，还剩下的几个在岗的，以金龙为首，还有伍川、董洲、郁京三人，几乎都已经暗中陆续把他们所能掌握的百分之七八十拿了出来，现在差不多就等张十三一句话了” 聂影的胸口气得剧烈起伏，胡乱地想要抓住陈虎拼命：“你他妈胡扯！” 董汉骁这次难得没被她影响：“雷明失踪以后？什么意思？” 陈虎想回答，聂影却已经离开了座椅，整只手都按在了他的脸上，哪儿还有心思回答，在董汉骁的眼神下，南无三只能硬着头皮来帮忙，最后是两人将自己的安全带在聂影的身上绕了两圈然后拉到最长扣在对方那边的锁扣里才将这女疯子给固定住。 看似滑稽的场面背后却透着隐隐的不安——都是孤身在外举目无亲，如果心态不能放得冷静，出问题恐怕是迟早的事，这是每个心虚的人都明白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