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帘立威（一）
古萧从侧门走到凌陆身侧的珠帘后坐下时，不出预料的听到了一片议论声。 凌陆视若不见，给了小川一个眼神。 小川吊起嗓子吆喝了一句：“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老半天了，居然都没人吭一声。 凌陆有些坐不住了，扶着龙椅正想说什么，帘子里面伸出一只手轻扯了扯他后背的衣服，一回头，里面递过来一杯养胃提神的茶。 接过茶的同时，凌陆轻轻捏了捏那只萦白如玉的皓腕，咧着嘴无声的笑了。 皇上在喝茶，公主也在喝茶，慢条斯理，不急不徐。群臣站在殿内面面相觑，不知道上面两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很显然，有人憋不住了。 “皇上，臣有本奏！”户部侍郎黄宪第一个站了出来。 凌陆眼皮也没抬一下，“奏吧！” 黄宪上前一步，双手平合缓缓举至齐眉处，恭声道：“启奏皇上，南晋国这几年与其他诸国相处甚为融洽，如今三国局势平稳，往后几年应该不会再有战事，老臣以为，皇上不宜再耗费银两修葺护城河外方圆数里的城墙，当务之急，应解决部分灾区的春播问题。请皇上三思！” 凌陆神色不变，淡声道：“黄大人担心灾民今年的日子又不好过，想支援灾区的春播问题，也不是不可，但修建护城河一事也迫在眉睫。不如修建护城河城墙与赈灾同步进行吧！” 兵部尚书彭祖怀也站了出来，凛然道：“皇上，臣也有本奏！如今国库空虚，兵部财政空缺也尤为严重，数十万大军上个月的饷银都没有发下去，一个一个还等着张嘴吃饭，哪来的银两再修葺护城河？依臣之见，皇上应先解决数十万大军的温饱问题，否则，边关将士军心难安呐！” 凌陆的脸色微变。挥了挥手。不耐烦的道：“朕说过，兵部的财政问题朕会想办法解决，这事儿容后再议！去年灾情比较严重的州县先拨十万两解决春耕播种的问题，接下来全权支援护城河城墙的建设！杨大人。护城河修葺之事就交给你去督办了！” “皇上这样劳民伤财修葺护城河。难道是想和国师一样。率先发起国之战争吗？”黄宪沉着脸望着龙椅上的凌陆，不阴不阳的说道。 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几句话。凌陆鼻子都快气歪了。他恼怒的拍了拍桌子，怒声道：“大胆！朕修葺护城河，乃国防之根本，何来的发起战争之说？难道在你眼里，朕就是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昏君吗？” 黄宪垂着头不说话，更加添涨了凌陆的怒气。 “皇上请息怒！”古萧委婉柔和的声音从珠帘后面传了过来，令凌陆燥乱不安的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珠帘微动，里面的倩影娉婷，声若黄莺啼转，“无论是太平盛世，还是乱世流年，护城河却是国防的第一步，就和晴带雨伞、饱带干粮的道理一个样。还有一句俗语是在场的诸位大人都知晓的，那就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顿了顿，古萧轻抿了一口茶水，淡声道：“黄大人口口声声说太平盛世无战事，那么，本宫只能说黄大人贵人多忘事，太平日子当真过多了！不过没关系，本宫不介意再重提旧事！三个月以前，若非国师洞察先机，和琉夏国龙世子联手御敌，力挽狂澜，今日站在这里的，不过一群亡国之徒！所以你们看看，皇上连自己最信赖的臣子都在背后两肋插刀，你们最亲近的幕后同僚都背着你们在给谁谁谁挖坟墓，你们还敢说什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全是扯淡！” 古萧一席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黄宪一张脸更是青白交错，冷汗涔涔。半响，他羞愧的低下头，默默的退到了一旁。 “公主所言，的确有理。但是，老臣斗胆敢问公主一句，南晋国数十万将士食不裹腹，衣不遮体，这是事实，皇上却欲将大笔的银两投进去修葺城墙，不知边关那些将士们会怎么想？若是没有他们保家卫国，我南晋国一样岌岌可危！”兵部彭祖怀沉着脸，不卑不亢的说道。 古萧静默片刻无语，只听里面的茶盏不轻不重的落在几上，掷地有声，连凌陆都忍不住回头去看。 “彭大人说的是，边关将士去年的冬衣没有添置，一日三餐改成了一日两餐，近几个月的奉银似乎也有所克扣，上个月的奉银至今都没有按时发放，是这样吗？”古萧波澜不惊的问。 “没错，正是如此！”彭祖怀的声音更宏亮了，连气势也涨了三分。 “可是据本宫所知，兵部所有在编的朝中官宦，不但足额发放奉银，还按时领取宫中分配的各项用度，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甚至还额外支领了原本属于边关四品以上将领的年度福利，敢问彭大人，本宫的话可有半句虚假不实？”古萧的话字字句句不怒而威，却令一些人不寒而粟。 彭祖怀的脸色变了又变，抖抖缩缩伸出手抹了把汗，强作镇定道：“公主所言，不假！” “好，很好！彭大人在酒楼宴请朝中官员，一顿饭足足千余两白银，可以订制百件士兵的冬衣；地方官绅宴请彭大人，送的人情世故更是不在话下，彭大人现在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义正言辞向皇上和本宫讨伐对军中将士的不公平待遇，在说这些话之前，彭大人要不要先掌自己的嘴？本宫真担心国师从边关回来以后，会提着剑到处追杀彭大人呢！” 彭祖怀的脸一阵红一阵黑又一阵白，浑身筛糠似的抖得厉害，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下一秒，他撩起衣袍跪了下去，哆嗦着道：“皇上恕罪，是老臣一时糊涂，求皇上和公主再给老臣一次机会，老臣一定将功折罪，请公主明察！” 古萧不吭声，凌陆也不说话，其他人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