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缘(中)
“凉师…你这又是何苦呢…”女子摇了摇头,沉沉叹气。 “我那日在将军府见了那雅云袖法…便认出是你…可我去年几次来幽谷寻你,你却藏身不出…”广凉师说到这里也是七分悲凉三分怀念。 “你找到我又能如何…且不论我还是大唐的文德皇后,再者我在长孙府处事不明,害的青山派百年清誉被毁,如今我一个戴罪之人,又怎么值得你见…”观音婢苦笑摇头。 “青山派一门被灭是李世民那厮铸的错,和你有何关系?”广凉师沉声回道。 “我从小便拜入青山派的门下,虽然十年不在派中,却不能忘却这师门情义。世民是有惩罚青山派的念头,不过也怪我劝不住他…枉为夫妻…”观音婢说着旧事,声音透着伤感。 “是啊…你二人是夫妻…心性相连…”广凉师说到这里面露沧桑。 二人你言我语片刻,众人也缓缓行到了雅韵阁前,李川儿见着母亲再也难忍这思念之情,当下捂着嘴巴,哭泣起来。哑儿见了也想起自己亲人的苦难,不免双眼泛红。忽的二女玉手生暖,只见萧衍定定般立在自己身旁,眼神中透着暖意。 观音婢认出李川儿,周身颤动一阵,声音有些发抖,“诸位…稍候片刻。”她站起身来行回阁中而去。 “娘!”李川儿再也忍不住,她挣开萧衍手掌,几步奔了上去“娘!我是川儿啊!” “川儿...”观音婢面戴黑纱,头遮斗笠,却是看不出表情如何,“你这....”话未说完,李川儿缓缓走了过来,深深望着她,“娘...为什么要瞒着女儿...” “哎...”烛九尊看到这里也是沉沉叹气,“观音婢为什么瞒着你们这些儿女?还不是李世民那老儿害的。” “臭胖子你闭嘴!”李川儿回头狠狠瞪了烛九尊一眼。 “丫头不要瞪我。”烛九尊揉了揉他的胖鼻子,接着说道“就事论事,我虽然差点害死你家臭小子,不过隐居这事还得从李家得天下说起...”他话头一开,索性找了个大石靠边坐下,挠起背来,“大概三十年前,李渊得了天下,可那老头是个心软之辈,对身边几个儿子都是喜爱有加,但这太子却只能立一人。”言着烛九尊忽然怪笑一声“所以才有了玄武门之变,兄弟争位,差些就天下大乱。都怪李渊老头拿不定主意,害的几个儿子互相残杀。” “这和我娘隐居幽谷有何关系?”李川儿听的气紧,只觉得这胖子尽是满口胡言。 “丫头倒是性急的很。”烛九尊笑了片刻,侧头问广凉师道“怪道士,这丫头性子和她娘当年是一样么?” 广凉师苦笑摇头,回道“阿婢当年性情温和,可是对自己决定之事却坚持不变,算是有点固执...” 萧衍听的好笑,打趣道“川儿做事也是逼自己的紧,怕是随了她母亲固执的性格。” “臭小子,多什么嘴!”李川儿被众人评头论足,又当这自己母亲的面,难免双颊发热,心中女子性情现出,娇嗔骂道。 “好...好,我不说话。”萧衍摇了摇头,只觉得自家少主今天算是回归女子仪态,哪还有争天下的气势,“不过这也挺好,人生在世,无非通达心性,快快乐乐不是更好?”萧衍想了片刻,自己点头肯定,“也许川儿安安静静做个长公主最是不错...” 广凉师见萧衍吃了瘪,忽然大袖一摆,酒瓶随劲而去,萧衍接在手中一愣“你这是?” “小子,陪我喝点酒吧。”广凉师看这二人斗嘴,似乎念起旧事,不免笑了两声,拿起一壶酒几口饮尽。 “别插嘴,别插嘴!”烛九尊正说得兴起,却被众人打断,好不愤愤“怪道士有酒给我喝些,老子说这旧事可是要费些口舌!” 杨天行见状取下腰间灵犀佳酿,随手掷去“烛先生,如不嫌弃,就喝在下的吧!” 烛九尊接过一闻,双眉扬起“好小子!灵犀啊!不知你是哪里偷来的...”话未说完,赶忙大饮几口。 “大胖子!你刚刚说母后隐居幽谷和我父亲有关,快快说完却是为何。”李川儿心中执着此事,脱口问道。 烛九尊饮了半瓶双目微闭,颇有些享受之态,过了一会才缓缓说道“丫头别急,老子慢慢说给你听,刚刚说到哪了?”烛九尊挠着头,不知从何再说起。 “老先生说到...说到玄武门之变,李渊那老...”哑儿心中也是挂念李川儿的事情,赶忙回道,可是“老头”二字却是难以出口。 烛九尊听了哈哈笑了三声“你这小道姑倒是记性不坏,我是说道玄武门之变了。”他说着拍起大腿骂道“都怪李渊那笨老头,双目白生了一对招子,废长立幼虽然是取乱之道,可是长弱幼强更要另当别论了,李世民当年封为秦王,手握天下兵马,李渊纵然收了他的兵权,可是这么多将军又有几人会向着太子而不是秦王?” “恩...”萧衍听着不免点头“有理。” 广凉师也微微点头。 观音婢却叹了口气“无论谁得这天下,生在皇家还不是得争权夺利,亲兄弟又如何...”她似见过太多争斗是非,心已疲倦。 “娘...”李川儿见她声音透着倦意,赶忙关切问道“别想那些事了...这天下谁想要就让他们杀伐而去吧,你好好休养便可...”说着她似乎想起什么“娘...你的头疼还有发作么?” 观音婢此刻伸出手去,握着李川儿葇夷,温柔道“娘还好,这头疼去年虽然犯了一次,不过你父皇已经差了名医给我治好了。还有啊,你说这让他们争天下,你以为娘不知道,你这丫头私下...”她说到这里,缓缓摇头。 “娘的头疼是当年被祸事激出来的,这么多年都没治好,怎么可能说好就好?那名医不就是顾清风么?他早些年也在宫中,还不是没看好您的旧疾...”李川儿说着嘟起嘴来,故意避开自己的私事,娇嗔道“娘定时诓女的...” 萧衍此刻瞧得愣愣,有些痴了“这丫头还会撒娇!?我当她假扮穆子川时却是故作娇态...” 哑儿也看的微笑起来“jiejie耍起性子好不迷人。”想着她打量了身边男子,噗嗤一笑“萧哥哥都看呆了...”哑儿天生性情温和,虽然有些害羞,可是心胸不窄,只要跟在萧衍身边,也不会吃李川儿的醋。 广凉师听了观音婢道出旧疾之事,赶忙几步到了她身边“阿婢...你有头疾?让我给你...” “你走开!臭老头!”李川儿双目瞪起,恨声道“我不管娘和你当年如何,可是她已嫁人生子,你还纠缠什么!?再者母后和父皇在年少时早已定下婚约!” “你这混...!”广凉师平日便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如今心念之人就在面前,他想问个究竟却被阻拦,当下心头怒意涌起,可是又想着这女娃儿是观音婢的女儿,只能愤哼一声,收起怒意,回神想到李川儿说的婚约之事,不免转怒为悲“哎,世人父母都爱擅自定下儿女婚约大事,却不知每人心性皆是不同…” “是么?你了解我父皇么?你怎么知道我娘不爱他?”李川儿冷笑回道。 “丫头别...”萧衍见广凉师面色几变,心中早已大骇,要知道这老头杀起人来却是从不手软,自己道门七十多条人命便是送葬在了他的手上。 “罢了...凉师...川儿便是个直性子...”观音婢叹气劝道“我这头疼是因当年青山派灭门一事而起,你也知道我没有救下离南他们,害的师门被屠戮殆尽...我白通晓这么多道经佛理...却难救师门...” “皇后娘娘也别自责。”烛九尊再几口喝完酒水,打了饱嗝回道“这杀伐之事均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料想你是他的枕边人,也难劝得动。” “父皇确实...”李川儿听了这句也不免同意点头“有些过了...” “哼...何止过了,皇帝老儿为了天下大同,搞出这么多是是非非,别说青山派和我不得道门,我曾在西州听闻这短短十年间,江湖上多少门派一夜间化为废墟。”萧衍听到此处,寒意心起,讥讽道。 “是啊...世民这是做的的确...”观音婢缓缓摇头。 “是他害了你患上头疾么?”广凉师声音转冷,似有不悦。 “这是也是我父亲母亲的家事,和你无关...”李川儿冷眼回道。 “女娃儿,我念在你是阿婢的女儿,便不与你为难,此番顶撞便罢了,可是下不为例。”广凉师哼了一声,缓缓道。 李川儿似不服气,张口欲言可是腰间忽然生麻,话到了嘴边却吐不出来,她一呆回头看着自己母亲。后者摇着头,替她说道“凉师,我这女儿性子和我小时候却是像极了...” “怎么像了?你小时候可是明事理的多,再者说话也是温柔大方,哪有这般胡闹…”广凉师回道。 “那是你老故作冷态,板着个脸,害我不敢大声说话罢了...”观音婢念起旧事,忽然笑了笑。 “我...我...”广凉师被一语打趣,不知如何作答“我本就是这个心性...你又不是不知…”他愣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萧衍瞧得一奇,心中觉得好笑“这老头被打趣还会有反应?恐怕普天之下也就川儿母后可以开他的玩笑了...” “好了,我要说的,都被这个小道士和老道士讲完了,现在你知道为什么观音婢隐居幽谷怪李世民这老头了么?”烛九尊挠着背,呵呵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