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婢(中)
二人说着行至了凤凰阁下,萧衍抬头看去,此楼覆黄琉璃瓦,翼角金銮舞,旧事渐渐涌上心头。 “道长,你二人行的好慢啊,我都等了多时了!”二者闻言看去,只见杨天行背负长剑立于三楼,一手把玩短刃御起剑气,提着酒壶对他们笑着。 “阁下剑意通天,我在席上闻言你使得的是前朝太始觅心剑,正好小道今日得了机会,可以领教一番。”萧衍遇见高手,心性激起,动了争强好胜的念头。 “萧衍…你可有把握取胜?”李川儿眉头轻沉,有些担心。 “自从我出关以来,除了那道衍和尚,还没遇见可尽全力之人。”萧衍淡淡一笑,大步迈入楼中,李川儿听得一愣“好小子,志气不凡。” 二人先后入了这凤凰阁,目光一扫,只见楼中七七八八落了十余人。萧衍淡淡一瞥,忽然愣住,只见离凡挨着广凉师坐在一黑喇嘛的对面,还有三四个身负青璃剑的男子端坐在旁,其余皆是客商贵人,饮杯洽谈着。 “川儿,那老头你可见过?”萧衍看着广凉师轻轻说道。 “那老头?”李川儿闻言看去,只见那男子目露苍凉,白发银须,脸颊清瘦,衣角淡淡血渍,似乎受了些伤,“此人仪态不凡,眉间生威,双目出寒,一看就是个高人…”她说着说着愣了下,想起那日将军府细作回报,“莫非是那广…” “就是那广凉师了,现在也不知我能和他过得几招,不过此间还有那姓杨的,不要招惹是非了。”萧衍淡淡回道,端坐在了杨天行对面。 “可那离凡也在…难道有什么变故?”李川儿低眉思索着。 “川儿,那日我在船上已说,这离凡以后如何与我无干,恩怨已报,他只能好自为之。”萧衍冷冷道。 杨天行见二人轻声低语,此刻喝完一壶酒开始无趣起来“喂,道长,说好的比武呢?莫非要杨某先动手?” “阁下武艺不凡,萧某实在好奇你的剑法到了什么境界,那…”萧衍眉色一低,扫了眼桌上酒杯,“请了!”话罢,内劲一沉,手腕震出,酒杯内含极大力道向杨天行飞去。 “呵!好说好说!过手才知高低不是?!”杨天行笑了笑,掌心一翻,短刃轻握,长袖摆出,眨眼那酒杯劲力散去,端端落在短刃尖上。 “好,御剑通心,这剑意萧某倒是见所未见。”萧衍脱口赞道。 那黑喇嘛见楼中有人过招也是好奇,侧目看来不禁一愣,低声道“后起之秀不少啊。” 广凉师也不回头,淡淡盯着赞普,饮了一杯,“那道士是玉虚后人,那用剑的小子听说姓杨。” “什么?”赞普听得双目轻皱“莫非是前朝的…” 广凉师冷冷轻笑“太始觅心剑。” “原来如此,这剑法是前朝文帝杨坚之弟所创,此人听闻还和古禅善无心有些故交。”赞普点头说道。 “无法无尊,善无心么?”广凉师淡淡说着,也不再言,却分出两分心思看着二人比武。 杨天行一招稳住酒杯,大笑道“道长!不用谦虚!你那套掌法让在下也开开眼吧!” 萧衍淡淡轻笑,道袍一扫,双手拱道“恭敬不如从命。”话罢,身形疾起,左手酒水一掷,双掌如含天地,上起下沉,掌风劲力百变,合着道袍洒脱,九天若下掌飘逸不凡,片刻拍出十余掌。杨天行只见层层酒帘向自己迎来,口鼻受掩,面颊着寒。 “嗯?!”广凉师瞧得一惊“玉虚心法?” 赞普看的大笑“好道士,广凉师,你这道门也有后辈了!” “道长好掌法!”杨天行眉目一凛,取意看去,这酒帘看似层层劲力内含其中,平平而来势大力沉,可薄厚不同,分明蕴有阴阳变化刚柔交融,其中些许劲力夹杂旋劲破空,如宝剑利刃好不凛人。 “如此这般,杨某也不谦让了!”后者大喝一声,御起短刃游离左手之间,右手轻握长剑,只等酒帘一至,眉目瞪起,长期应声而出,一剑破空劈下,前几层酒帘应势而散,杨天行见到后方酒水又到,不敢大意,短刃御起,身形几转闪进酒帘中。左手短刃随他身姿飘摇,大袖层层摆动,短刃忽进忽出,直、刺、转、扫,把剩余酒水尽皆收入剑招之中,不出片刻,杨天行脚步斜出,转了三步,双手一拱“承让!” “好!”萧衍看的眼前一亮,“这姓杨的剑法果然厉害,我这酒帘就连公治长也只能退而避之,偏实纳虚,这人却能取攻为守,眨眼就破去这酒水劲力。” 杨天行淡淡一笑,走到酒桌旁,左脚轻出足尖一点,踢起木桌,上方几壶酒水肆意,洒至空中到了高处后层层落下,“到杨某了!道长接招!”只见这杨天行一步跨出,腰间沉稳,右手缓缓运气落在腰际,双目闭起素袍轻摆,左手御刃食中二指一并,拟了个剑意端于胸前。不出片刻,只等那酒水落下,杨天行双目陡睁,两足再沉,左手伴随短刃取掌,顷刻间拍打在酒水之上不少十下,那酒水如引得魂,化作大小般数十把剑刃向萧衍飞去。 “嗯?!剑意已然化无形为有形?此人境界竟然和我不相上下?!”萧衍看的大惊,赶忙左袖一摆,把李川儿送出三丈,自己双目皱起,死死盯着这酒水之剑将将逼来。 杨天行眉色一变,淡淡看着萧衍,只等对方如何应对。 “无形之剑么?”萧衍心头一明,“是了,陪你玩玩也好!”想着他大喝一声“好剑法,看我如何破之!”言罢双手急出,劲力出自周身百xue,运至两手指尖,竟然内息化实,双指隐隐现出内力,取势也成无形劲气,“比剑法我实在输他太多,可如若已无形之气对无形之剑,我还是有些机会!”萧衍想着,道袍横扫,指尖劲气提到七分,只等这酒剑刺来,双指一并相对而去,那酒水脱了杨天行的内息,已然弱了一些,而萧衍的指尖劲气取得自身,源源不断,顷刻断去杨天行的三把水剑。 “好!”杨天行见状不免点头称赞。 萧衍刚刚破去三把水剑,剩余水剑又至,势成招意,剑气铺天盖地,好似晴天现墨帘,遮天蔽日劲风凛凛。萧衍当下左步斜出,双手气劲再提两分,右腕一翻,指尖轻弹破去一剑,眨眼回身两步,右手化掌,劲气脱出掌心,一摆一扇,荡散两剑。此刻脚下劲风破空袭来,萧衍低头一撇两道水剑又来,他此刻右脚一抬,躲过一剑,道袍激起内力摆动,再震散一剑。 他此刻使出全力才堪堪破去杨天行八剑,不免心中暗赞“此人剑法竟然能藏于酒水,且剑意之高,见所未见。”想着面前五剑随着杨天行左掌双指一并,合为一体,破空般突刺而来,“好家伙!”萧衍此刻激起潜力,诸身百xue大脉纷纷生出内息,合于双掌,他眉目瞪起,两手运至胸前,合九天若下掌于一式,直成无为天地掌力,眨眼踏出一步,双掌齐出向那五剑拍出,“散!” 顷刻间剑掌相交,楼中沉沉一震,激的周围酒客东倒西歪,佳酿洒的一地。 “好!道长这九天若下掌我服了,没想到我这一招天元心剑竟被你破了,好功夫!”杨天行点头赞到,原来这区区十几道水剑不仅是他全身内劲大成所集,还是他十余年剑意所生,如今这一剑名曰天元,竟有些亘古苍穹,傲视天下的气势。 萧衍破去最后一剑,心跳忽快忽慢,气息竟有些波动,自从他的内力达了海纳百川之道以后,少有此番感触,当下双手一抬“阁下这剑意谈不上被破,萧某也是取了个巧劲,再者阁下还未出真剑,又谈何服输?” “诶!”杨天行赶忙摆手“这剑意即剑心,既然我最后一剑被你所破,用什么剑又有何意义,其实此间结果我已在刚刚殿上就已料到。” “敢问阁下毕生剑心如若化为一剑,该是如何?”萧衍笑道。 “苍穹变色,九州逆转。”杨天行回道“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何?” “剑心未成,意犹不达。”后者回道。 “是么?”萧衍点头道,忽然背后劲风袭来,他当下一惊,回头撇去,竟然是那躲过的水剑气意未散,转头向自己刺来。 “道长小心!”杨天行只顾想这道士功夫奇妙,竟然把自己这漏的一剑给忘了。 “没事!”萧衍赶忙道袍摆回,退了半步,只闻“嗤啦”一声,水剑扫破萧衍衣角,再转一圈竟然向赞普而去。 “哦?这剑意就是太始觅心剑?”赞普见这剑来,也不起身,左手佛印轻合,双指一并,沉沉点去,眨眼剑气破散,酒水纳入掌中。 “赞普喇嘛的内力果然厉害!”杨天行看着不免点头大赞。 赞普一愣,看着后者“小子,你认得我?” 杨天行哈哈一笑“天下两大高手,南柯广凉,吐蕃赞普,我怎能不识?况且你刚刚那一指内力惊人,想天下能破我这水剑的喇嘛,吐蕃也只有你一人了。” “这也不是。”赞普淡淡摇头“小师弟索朗的孔雀明王咒破你这水剑也不是不可能。” “是么?敢情吐蕃还有高人?”杨天行闻言一笑,“看来我久久待在谷中,江湖后起之秀颇多啊!” “小子你年岁又多大,要说这后起之秀,你自己不就是么?”广凉师此刻回头看了萧杨二人一眼,打趣道。 “慕容先生,多年不见!”杨天行拱手行了一礼。 “你家幽谷可有新任谷主?”广凉师也不管他许久,脱口问道。 “独孤谷主之后,谷中曾有三位谷主,最新这位十五年前才继位,自号观音客。”杨天行恭敬回道。 “观音客?便是我十八年前在谷中见得那位么?”广凉师忽然站起身来,沉眉看着杨天行,似触动心事。 “正是,那时我才九岁,被她收留谷中,三年后她便成了谷主。”后者回道。 “观音客…观音…观音婢..阿婢你原来真的还在世上…”广凉师长叹一气,目色透着萧索,刹那竟然老了两分,忽然他双目盯着杨天行,淡淡问道“那观音客可是你师父?” “是也不是…”杨天行摇了摇头。 “怎的说?”广凉师又问。 “她只教我剑意,剑招却是学我杨家的剑谱。”杨天行回道。 广凉师闻言点头,欣慰笑道“是了,是了,阿婢一生除了素雪掌还有碧水剑意,老夫都佩服她几分。” “怪道士,敢情你还会如此笑?莫非那观音客是你老友?”赞普好奇问道。 “老友么?说得却是浅了,不如说是知己之人。”广凉师回道。 “你….”忽然此间又现一人语,萧衍回头看去,只见李川儿面色发白,嘴唇颤动,折扇落的桌上,缓缓说道“你…你说那幽谷谷主名中有观音婢三字?”言罢,她死死盯着广凉师。